他們一行人趕到這座宅院時,立馬在不遠處停下馬,悄悄潛了過來。
荒郊野嶺,一襲人馬,多半是江湖中人。
秦水寒不熟悉山陽政務,不知道此地有何勢力,只是想確定放煙花求助之人。
剛靠近宅院,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二哥?
他翻上房檐,看到一位白髮男子正和二哥搏鬥,卻萬萬沒想到自己苦苦尋覓的畫像女子也在一旁。
顯然朱天畫也認出了林依,他向秦水寒投去請示的眼神。
卻始終不見他有任何指令。
林依披散着頭髮,伸出雙手擋在二哥身前的樣子,瞬間讓秦水寒愣住了。
這個姿態,似曾相識。
和那個不要命的小傻瓜一樣!
然而接下去的話直接讓他破防。
那個人是依依?
那個人就是依依!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何依依變了個樣子,但他確定她就是依依!
秦水寒將手放在林依的腦袋上。
溫的。
絕對是人,不是鬼!
「你是誰?」
顏彬捂着受傷的手臂,看着突如其來的秦水寒,露出殺人般的神情。
秦水寒鬆開手,轉過身滿臉冷厲地盯着顏彬。
「本王是當朝寒王,敢傷我的女人,還敢傷我二哥,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的話音未落,「嗖嗖」幾聲,十幾個人影落在宅院中。
「五弟,你怎麼來了?」
看到救援,秦之若十分激動,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來人會是秦水寒。
秦水寒轉頭對他一笑,但心中又有一絲異樣,二哥竟然對依依有意。
不過,他十分感謝二哥保護依依。
林依緊緊地抓着秦水寒的袖子,她還沒有緩過神,總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她實在想不明白他怎麼會趕過來,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產生錯覺了。
「依依,乖。」
「你,真的是水寒……?」
秦水寒又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說道:「真的。依依,對不起,我來晚了。」
林依依舊止不住抽泣,習慣性地往秦水寒的懷裏噌。
玄風掃了林依一眼,驚得一聲不吭。
站在不遠處的朱天畫好奇地看着秦水寒和林依。
失散多年的兄妹?
當然是不可能的,那這兩人是何關係?
朱天畫心中暗笑不止,寒王明明就對伊木很熟悉,卻什麼也不告訴他們,非要讓他們查詢伊木的一切。
沒想到寒王也有任性的一面!
此時的顏彬怒極反喜,露出詭秘的笑容。
雪白的銀髮配上殷紅的瞳孔,宛如來自地獄的惡煞。
「放手!」
秦水寒皺起眉頭,他也沒見過白化病之人,但卻聽說這樣的人體弱多病,命都不長。
顏彬拿起劍往秦水寒刺去。
當——
玄風俯身一擋,隨後手臂一揮。
顏彬後退了半步。
他惡狠狠地盯着玄風,又是個不要命的。
但此刻顏彬,眼神依舊落在林依身上。
看着林依乖巧溫順的躲在秦水寒懷裏的樣子,他都快失去理智。
「伊姑娘!此人就是你的心上人?」
林依探過腦袋,看了顏彬一眼。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她也不說話,又鑽入秦水寒的懷裏,生怕放手這個胸懷就不屬於自己。
秦水寒輕笑一聲,摸了摸腰間的佩劍,猶豫片刻還是鬆開了手。
這把劍是裘千松特地給他打造的堂溪劍,不同於戰場上用的墨曜劍,此劍剛柔並濟靈氣逼人。
只是劍一出鞘,他便會忍不住血染天穹。
而眼前的對手實在太弱,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依依,他捨不得讓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秦水寒側過身睨視着顏彬。
「你不是本王的對手。不過敢覬覦本王的女人,說,廢哪只手?」
顏彬陰沉着臉。
不管秦水寒又多厲害,但這裏至少有三十多位手下,對方才十幾人罷了。
「眾人聽令!本堂主命令你們留下那女子!其他格殺勿論!」
他不管他們是誰,反正天高皇帝遠,沒人可以證明是自己殺了皇子。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秦水寒沒想到顏彬如此不識好歹,他輕輕放開了林依,對身邊的男子說道:「天畫,保護好她。」
他又對玄風說道:「玄風,二哥。」
玄風立馬退到秦之若身旁,嚴陣以待。
林依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秦水寒一個箭步飛了過去,還沒看清什麼招式,顏彬便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這是太生氣了?
還是半年未見功力又精進不少?
秦之若收回軟劍,慢慢站起身。
五弟的身手一如既往兇猛無敵。
顏彬的手下也立馬被風影閣的人放倒,完全不堪一擊。
林依長吁一口氣。
朱天畫忍不住嘀咕道:「姑奶奶,總算找到你了,再不把你找出來,我的手都要廢了。」
不過朱天畫沒有料到真人比畫上還要漂亮,怪不得寒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
林依驚愕地看着身旁的男子,她對朱天畫沒有任何印象。
難道是新晉升的侍衛?
「你是?」
「在下朱天畫,風影閣的畫師,寒王為了找你…我已經畫了幾百幅您的畫像了!」
林依徹底懵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要畫自己的畫像?
而且都沒見過面,難道僅憑口述就能畫出自己的肖像?
她又掃了朱天畫一眼,莫非古代也有負責聽人口述,描繪嫌疑犯的職業?
不過,自己不是嫌疑犯!
顏彬沒有想到秦水寒出手如此迅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趴在地。
他不敢喘氣,肋骨已斷,稍一喘息便覺得萬箭穿心。
這個男人內力竟然如此深厚,而且出手招招斃命。
看着倒在地上的手下,顏彬垂了垂眼眸。
好歹也是一眾鏢師,什麼樣的對手沒有見過,竟然被這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不甘心!
顏彬定睛審視着秦水寒。
這個男子的確如伊姑娘所說,武功高強,天下無雙,自己是徹底輸了。
他掙扎着想站起身,奈何胸口疼痛劇烈,實在無力支撐。
「伊姑娘…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顏彬趴在地上,看向林依,神情十分落寞。
「初次見面之時,為何你一點都不害怕我的外表?」
看到他這副樣子,林依也有些自責。
想必因為這個外表,他也沒少被人指指點點,但自己只是客觀的看待事物,不過是一種不可治療的疾病罷了。
在林依眼中,真的再正常不過。
她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的認知給對方帶去這麼大的影響。
「我,是大夫。」
林依走近一步,蹲了下去。
秦水寒靜靜地看着她,依依是父皇御賜的神醫。
朱天畫微微一愣,趕緊守到林依身旁。
他瞄了秦水寒一眼,突然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寒王親自出手,怎麼會不知道對方的狀態,肯定是被打得爬不起來了。
不過,這位白髮男子還蠻俊朗的。
朱天畫也沒有見過白化病之人,但是他見過黃頭髮的人。
林依盯着顏彬殷紅的瞳孔,娓娓說道:「你的父母很可能是三代之內的血親,所以生出來的孩子會毛髮白色。這個病,男孩得病的概率比女孩高,但若是女孩得病,往往比男孩嚴重。」
顏彬不可思議地盯着她,自己的父母確實是表兄妹。
而他的兩個妹妹,一個妹妹和常人無異,一個妹妹出生不多久便去世了。
據說那個妹妹皮膚脆弱,不能見光,也看不見東西。
看着他的表情,林依知道自己猜得不錯。
她猶豫片刻,還是安慰道:「你應該慶幸自己和常人無異,無非對陽光敏感了些而已。」
顏彬驚訝地看着林依。
「你…你真的是大夫?」
林依揚了揚嘴角,隨即起身看向秦水寒。
自己可是御賜的神醫,醫術當然不是蓋的。
秦水寒也彎起嘴角,無限寵溺地看着她。
兩人相視一笑,不需言語,瞬間就知道對方所想。
秦水寒走到林依身旁,拿出手絹輕輕拭擦她的脖子。
血跡早已乾涸,沒有大礙。
他還是不由分說地橫抱起林依,並對朱天畫使了個眼神。
「左手!」
朱天畫得令,準備好了腰間的佩劍。
秦水寒頭也不回地帶着林依揚長而去。
這麼久沒見,林依突然不知說什麼好,自己又該如何解釋穿越而來之事。
「你——」
兩人異口同聲,又是片刻沉默。
秦水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有太多的疑問,但抱着她,只覺一片心安,什麼都不想再問。
林依豁了出去,直接說道:「這才是我真正的樣子。之前的林府二小姐,在雲間坊遇到三個登徒子之時,為保清白就已經撞牆自盡了,我…我的靈魂,要是你信的話…」
秦水寒默默地往前走着,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林依沉默了片刻,秦水寒的臉上始終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咬了咬唇又繼續說道:「我和她同名同姓,也叫林依,就不知怎麼靈魂附到她的身體上了…」
秦水寒依舊慢慢地往前走,之前那些不明白的地方,似乎此刻都得到了解釋。
怪不得和風影閣調查的結果不符,也難怪依依對林衛夫沒什麼父女之情。
至於那具屍骨,難道是早已去世的林府二小姐?
天下竟然有如此奇幻之事?
「那你這是…死而復生?」
秦水寒停下了腳步,不知該如何描述這詭異之事。
林依深深嘆了口氣。
「我捨不得你,從原來的世界…穿過來了…」
「穿過來?」
「是啊,從自己的世界,義無反顧的來到你的世界。」
林依耷拉着腦袋,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並不是…這裏的人,來自另外一個時空,其實你早就懷疑過我吧…」
秦水寒沉默不語,他當然懷疑過她,可是那種懷疑絲毫不影響對她的愛。
「你還記得我說過幻照庵的大樹嗎?我再次回到這裏時,就出現在了幻照庵內,多虧圓惠師叔照顧我…」
幻照庵?
秦水寒愣愣地看着她。
「你為何不馬上來找我?」
「我——」
四目相對。
林依掙扎着從他的懷裏跳了下來。
「你,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回到這個世界,就立馬去找你,就、就看到你和葉小姐在一起!」
不過這個「立馬」得打個折,她在幻照庵吃齋念佛了三天,但此刻的林依完全忽略了那幾日。
她氣得胸脯一起一伏,之後立馬下山,現在他倒反過來質問自己為什麼不去找他!
「那也是半年後了,你都不知道這半年我,我,我是怎麼度過的!」
秦水寒的眼中滿是苦楚,也十分委屈。
林依沉默了,聽着他急促的呼吸,知道他此時的情緒波動巨大。
自己在現世不過幾天,對秦水寒而言卻是半年。
她眼圈一紅,又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秦水寒的心一揪,趕忙抱住她。
兩人相擁而視。
林依抬起手,輕撫着他的臉頰。
「對不起,我回到這裏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了。又何嘗不想見你。你看看自己,怎麼這麼瘦了,那葉小姐怎麼照顧的你!」
秦水寒抓住她的小手,急切地解釋道:「依依,你誤會我了,我和葉小姐沒有任何關係!」
林依抽出了自己的手,垂着眼眸委屈地說道:「那日明明看到你如此親昵的扶着她。而且,我還聽說…她已經住在府上了…」
秦水寒又緊張地抓過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前。
「天地良心,我和她沒有半點關係。你…你不在…的這半年,我茶飯不思,慕貴妃擔心我,擔心得大病一場,她逼迫我接納葉小姐,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才…可是我不喜歡她,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至於在府上過夜,也是她丫鬟故意散播的謠言。不信,你問玄風,我從來沒有碰過其他女人!」
秦水寒焦躁不安拼命地解釋。
這樣的神情,着實把林依嚇了一跳。
水寒不會騙自己!
林依覺得好虧,沒想到一切都是自己單方面的誤會。
為了迴避他,千里迢迢的南下,吃了多少苦不說,還遇到顏彬那樣的神經病。
見她沒有反應,秦水寒又焦急的補充道:「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你應該知道!」
倏地,林依靦腆地笑了起來。
「我相信你。」
她撲閃着大眼,幸福來得太快。
秦水寒放下心來,他鬆開緊緊抓着她的手,再一次將她擁入懷中。
「水寒,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找你,找得好辛苦。」
秦水寒垂了垂眼眸。
一路追來,幾次看到希望,然而結果又是失望。
這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日你去祭拜翠竹,等我趕到之時,錯過了你。你在怡春院當大夫,等我得到消息時,你又不見蹤影。後來得知你去了板渚的碼頭,等我趕到你落腳的陳木蘭處,你又已經上了南下的船。我加速趕到到山陽,卻沒想到你途中幫一位孕婦接生,又提前下了船。再找不到你,我都快瘋了!」
林依聽得目瞪口呆。
她沒想到秦水寒早就開始尋找自己,還如此精準地掌握了自己的行蹤。
可惜造化弄人,每次都差了一步。
「那你,你什麼時候發現是我的…?」
秦水寒抱得更緊了。
他也不知道何時發現,他都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連她的墳墓都被自己挖開了。
「就是,慢慢地意識到是你…」
「哦…」
林依沒有想到相見會來的這麼快,她都做好相忘於江湖的準備了。
突然她覺得這些日子吃的苦都不算什麼。
這可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懷抱。
她緊緊抱着他,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秦水寒放開她,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仔細盯着她的小臉。
林依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流。
秦水寒急得不知所措。
「依依,你怎麼了?」
林依眨巴着眼,一臉呆滯的看着他。
顯然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但林依似乎立馬反應過來,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喜極而泣!」
秦水寒舒了口氣,又把她摟在懷裏。
時間仿佛停滯一般,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
阿嚏——
林依擰了擰鼻子,雖然在他的懷中很暖,但空氣依舊是涼的。
秦水寒猛地意識到她的外袍又硬又冷,不過還沒說話就聽到林依噗嗤一笑。
「你也不嫌棄我像個乞丐。」
想到此時自己一身男裝還蓬頭垢面,林依推開他擼了擼自己的頭髮。
「這是什麼袍子?」
秦水寒皺了皺眉,自己的依依怎麼能穿這麼劣質的東西。
當下他就想扔了這件衣裳。
「木蘭姐給我縫製的羊皮裘衣。」
「依依,委屈你了,這件衣裳立馬扔了!這裏是江南,紡織盛行,明日到山陽就立刻置換衣裳。」
林依捂着裘衣不舍地說道:「這是木蘭姐一針一線縫給我的,不許扔!」
秦水寒頓時一愣。
多麼熟悉的語氣!
他閉上眼睛感受着她的聲音,這就是他的依依。
秦水寒彎了彎嘴角,一把將林依摟到懷中。
「好,不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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