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寒把火漆筒里的密函攥在手中,看了又看。
翠竹的身份很快就被查明。
原本就是從人牙子手中購買的婢女,簽了賣身契,並沒有什麼親人。
她一直在林府做事,被埋葬之時也只有自己和依依幾人知道。
那位布衣女子為何會去祭拜她?
他點燃了密函,把玩着火漆筒。
「玄風,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女子找出來!」
玄風一臉愧疚,趕緊頷首應諾。
前些日子,有人匯報在怡春院看到一女子似畫中之人,可是等他再去確認之時,只是一個臉上有疤的醜陋女子。
玄風也沒多看,立馬返回了王府。
他不喜歡煙花之地。
歌姬們的妙曼舞姿,在他眼中太不正經。
秦水寒有些失神,怎麼就找不到人呢?
風影閣的效率向來很高。
難道是她有心躲了起來?
「王爺,葉小姐來訪。」
「說我不在。」
吳管家愣在門口,又硬着頭皮說道:「葉小姐說願意在門口等您回府。無論多久她都說等。」
秦水寒剛好心情不好,直接甩了一句。
「讓她等!」
這一等,葉婉就等了三日。
吳管家於心不忍,直接告訴她王爺公務繁忙,實在無暇顧及她。
葉婉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的古箏,心裏不是個滋味。
自己已經連續來了三日,都看不到秦水寒的人影。
「蘭馨,寒王在書房?」
「小姐——」
蘭馨欲言又止,她都看出寒王殿下對自家小姐並無情意。
葉婉抬了抬眼眸,瞥了她一眼說道:「怎麼了?」
蘭馨咬了咬唇,還是把想勸她的話收回到了肚子裏。
「小姐,我讓寒王府的人再給您上壺茶吧。」
葉婉嗯了一聲,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突然覺得十分憋屈。
如此大好的天氣卻被秦水寒冷落在這處大廳里。
不行!
不能再沒有進展了!
「蘭馨,快給我想個法子,今日我不想回府!」
京城周邊,一坐古色古香的大宅院。
林依跟着葉子銘走入院內。
在庭院內修理花草的僕人看到他,趕忙起身作了一揖。
「谷主。」
「主人在內宅?」
僕人點了點頭。
宅子的主人是葉子銘管家的侄子,他總覺得這位侄子的症狀有些像扈大哥的早期症狀。
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大夫做出明確的診斷。
幾人來到內宅。
葉子銘介紹道:「伊大夫,這位是沈謙公子。」
林依向沈謙點了點頭,便立馬上前給他把脈。
脈大滑實,但又有一絲虛弱。
「沈公子,您可否張一下嘴?」
沈謙好奇地看着林依,葉樓主帶了那麼多有名的大夫給自己看診,還沒有人讓自己張嘴的。
這位真是大夫?
他不由苦笑了一聲,今日這位還是位女性,蒙着面紗甚是神秘。
但對上林依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發覺她的目光森然,說不出的嚴厲。
沈謙瞬間認慫,尷尬地張開了嘴。
啊——
一陣口臭襲來。
林依皺了皺眉,幸好戴了灰巾。
「沈公子,您最近是否吃得多,喝得也多,如廁也多?不過體重並沒有增加?」
沈謙頓時驚呼道:「對對!」
自己還沒說什麼,這位女大夫竟然知道自己的症狀。
厲害!
「大夫,您是怎麼知道的?」
林依看了眼葉子銘,怎麼他身邊的人都是糖尿病。
這人絕對有毒!
天生帶糖!
「沈公子,您這病叫做消渴病,不過還在早期,控制得好,還有逆轉機會。」
林依娓娓道來,她剛想把推薦的食譜寫下來,突然想到葉子銘見過自己的丑字,為了不暴露自己,還是決定不寫了。
葉子銘十分驚訝,他只聽到林依說過這個病名,而且也問過其他大夫,但都無人知曉。
「伊大夫,你確定是消渴病?」
「你這是懷疑我的診斷?」
林依不解地看向葉子銘。
葉子銘不知如何說起,只能隨口接道:「不不,這倒不是…只是這個病名…我好像聽說過,又好像沒聽說過,孤陋寡聞了。」
林依疑惑地看向葉子銘。
之前的扈大哥,也是這個病,他年紀輕輕就這麼健忘?
不過消渴病本來就是中醫的說法。
林依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又看向沈謙。
「沈公子,少吃米麵,還有土豆地瓜等東西。葷腥也要控制,多食蔬菜,水果也要少吃特別甜的。」
林依覺得不寫下食譜也真是難為他了,又補充道:「總之,你先少吃味甘的東西。」
此時,沈謙對她的診斷深信不疑。
只是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是不是太難為自己了?
「伊大夫,這麼多東西不能吃…好像人生少了很多樂趣…能不能商量一下,就讓我多吃點肉?」
商量?
醫生最怕遇到這種無知的病人,這又不是買賣可以討價還價。
頓時林依不想和他多費口舌。
「沈公子,您要是信我,可以按照我剛才說的做,堅持一個月,看看身體會不會好一些。如果不信,那就請自便。」
說完,林依拿起藥箱走到葉子銘身邊。
自己的看診結束了,得回怡春院幹活了。
葉子銘不禁又看了林依一眼,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醫術的自信,宛如那個人。
但是她們長得完全不像,而且眼前的女子十分高冷。
葉子銘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斯人已逝,又何必翻開那些記憶。
見葉子銘不走,林依只好將話挑明。
「葉樓主,我的看診結束了。至於沈公子,他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裏。」
林依的聲音打斷了葉子銘的思緒。
他幽幽看了沈謙一眼,無奈地說道:「沈仁兄,你可要遵循大夫的囑咐。」
「好吧……」
沈謙耷拉着腦袋,畢竟還是命重要!
葉子銘也不多做停留,三人隨即往怡春院趕。
馬車內,祁珏忍不住開口問道:「伊大夫,你是如何得知那位仁兄是消渴病?」
林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難道教他就可以學會望聞問切?
「祁公子,我是位大夫。」
「……」
祁珏有些委屈,伊木對自己真的很冷淡。
林依皺了皺眉,也沒想傷害他,但這副失落的神情,很像是被主人訓斥的小狗。
只是人家沒犯什麼錯。
林依嘆了口氣,補了一句。
「這樣的病人,我以前見過。」
一聽這話,葉子銘來了興趣。
「哦,不知伊大夫曾經哪裏見過?」
「……」
對着馬車內的這兩人,林依實在無語。
自己雖然無意隱瞞醫術,只是這樣的問題該如何回答。
要在現代,這可算是泄露患者的個人私隱了!
不過葉子銘倒也不是想問她曾經還診治過誰,只是覺得她剛才的口氣莫名其妙的和林依有幾分相似。
他心中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想着她會不會也見過那位扈大哥。
「不知二位是要學習醫術嗎?」
林依聲音清冷,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
祁珏聽出了她的不耐煩,立馬陪笑道:「非也非也…」
葉子銘沒有作聲。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道:「伊大夫,你為何稱在下為樓主?」
這也算是問題?
林依眨了眨眼,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就是叫隨口了。
「葉公子,難道京城還有人不知道您是天一樓的樓主?」
葉子銘不由笑了一聲,這麼說也何嘗不是。
他並不是要懷疑她什麼,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可不知為何,越交流,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會越強烈。
他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又何必糾結伊木是誰呢。
看到葉子銘露出深意的笑容,祁珏心中一緊,仿佛盯上獵物的感覺。
伊木是自己看上的!
「葉谷主,你可得說話算話,做我們的冰人。我想帶伊大夫走!」
林依驚愕地看向他。
這話是什麼鬼,他是自己什麼人!
「葉樓主!我是苒苒姐雇的大夫,你有責任護我安全!」
林依認慫,祁珏的話嚇得她不由自主地往葉子銘身邊挪動了幾分。
葉子銘的心突然一抽,看着林依驚恐的眼神,覺得十分心疼。
原來高冷不可一世的她,也不過是位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罷了。
「祁公子,在下說了,若是伊大夫願意,我自會做這個冰人。但是伊小姐要是不願意,我自有責任保護她。」
祁珏有些懵圈,自己又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伊木看不上自己。
葉子銘也看不上自己。
自己好歹也算是個世子……
葉子銘溫柔地彎起嘴角,低頭對林依說道:「伊大夫,我葉子銘不是那種人,不會強人所難。」
林依咽了口唾沫,低頭不語。
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那個人都不會再來救自己了,自己必須步步為營,小心應付。
「伊大夫,實不相瞞,我是東陵世子,跟着我,肯定讓你享盡一切榮華富貴。」
祁珏直接向林依挑明自己的身份,希望她能改變心意。
聽到這話,林依也沒有抬頭,依舊繃緊着神經端坐在葉子銘身旁。
雖然林依覺得祁珏不像京城的人,但沒想到他竟然是個東陵世子。
想想不禁又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的命格還真是無奈,總能遇到一些達官顯貴。
「謝謝祁世子的厚愛,伊木不願意去東陵。」
林依頓了頓,覺得有必要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我,不喜歡您。」
祁珏感到受到一萬點打擊,即使表明自己的世子身份,對方竟然一點都不動心。
她還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我…能問一下緣由嗎?」
祁珏的聲音有絲悲傷,真是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為什麼?
林依抬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自己的心裏裝不了其他人。
「我心裏有一個人,無人可以和他媲美,除了他…不會有別人可以走到我的心裏。」
林依自己都不知道,在提及秦水寒時,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柔情,眼睛深處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堅定。
確實,不會有人能令她如此動心。
葉子銘抿了抿唇,同樣是愛慕一個人,伊木的執着,比妹妹堅定,透露着不可阻擋的力量。
聽到這句話,祁珏真的被傷的體無完膚。
他強打起精神紳士的說道:「那祝伊大夫早日和心上人永結同心…」
「不會了…我們不會在一起…」
林依強顏歡笑,仿佛是祝福秦水寒。
這句話雖然不是說給祁珏聽,但確確實實是她的心聲。
水寒有了葉婉,自己又何必再去打擾他的生活。
看着強作堅強的林依,葉子銘不由感到心疼。
「你,和在下的妹妹真像…」
林依表情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自己可不像葉婉,哪裏有她那麼好的命運。
葉婉的命運到底如何,恐怕連她本人都不知道。
她破釜沉舟,直接裝暈倒也要賴在寒王府。
玄風急急忙忙地跑向書房。
「主子,葉小姐身子不適暈倒了!」
秦水寒放下手中的書,幽幽看了玄風一眼。
「讓吳管家給她安排間客房,傳陳志去看一眼。」
說完,秦水寒又拿起手中的書看了起來。
「是。」
玄風怏怏退了出去,果然感情這種事無法勉強。
主子對葉小姐沒有一絲喜歡。
寒王府的下人趕緊安頓好葉婉。
陳志拿了一塊絲絹蓋在葉婉手腕上,搭了半天脈也沒看出有何問題。
他拿起絲絹看了一看,自己隔絹搭脈也是不在話下。
除了過世的王妃不讓自己用絲絹,絲毫不介意男女授受不親,但給其他女子搭脈時都搭得很準。
「陳大夫,這是小姐的一點心意。」
蘭馨拿了一張銀票塞到陳志手中。
陳志一臉迷惑。
「葉小姐是?」
「小姐身子不適,需要在府上休息幾日。」
懂了。
陳志趕忙點頭,沒想到葉家千金為了得到王爺的關注,還能使出這樣的伎倆!
他趕忙向秦水寒匯報。
「王爺,葉小姐身子有些虛弱,休息幾日便無大礙。」
「虛弱?」
「氣血有些不足。」
「堂堂葉家千金,怎麼會虛弱?難道還吃不飽?」
陳志叫苦不迭,王爺非要問個所以然!
「回稟王爺,到不是膳食不均所致。白日殘暑逼人,夜晚卻有些寒涼。葉小姐金體嬌貴,一下子沒有適應節氣交替。」
「嗯,那你去照顧好她。下去吧。」
「是,王爺。」
退出門外,陳志甩了甩手心的汗。
雖然王爺可怕,但為了這五百兩的銀票,值!
得到讓自己在客房休養的消息,葉婉卻有苦說不出。
自己都暈倒了,秦水寒也不來看自己一眼。
「蘭馨,你去找天滿樓的說書先生。」
「小姐?」
「傳播我留宿寒王府的謠言!」
葉婉瞪着眼珠,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沒有退路了!
蘭馨咽了口唾沫,小姐這是拿自己的名節下賭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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