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
安國公玉壽暴跳如雷。
家裏的小廝丫鬟都嚇得躲到外頭去,生怕被公爺的怒火燒到。
「這混賬!一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飯也不吃!天都黑了,還不回來!等他回來看我打斷他的腿!」
一旁的廣陵公主卻氣定神閒,手裏拿着西洋進貢的千里眼,透過它去看丈夫怒氣沖沖的臉。
「哎,你的眼睛瞪起來像牛眼睛那麼大!」
「嚯,你的鼻孔像兩個大山洞!」
「呵呵,你牙上還沾着菜葉呢!」
「公主」安國公無奈又無助,「你就不能幫我管管那小畜生嗎?」
「管?」廣陵公主放下千里眼,拔高了聲音反問道,「怎麼管?我早就知道他不過是借我肚子來到這世上罷了!
那麼牛心左性,不像你也不像我。
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誰跟頭犟牛去較勁?」
「可是咱們年過半百,只有這麼一棵根苗,」安國公老淚縱橫,「他真是不知爹娘的苦心啊」
廣陵公主伸手拉過他來,拍着背安撫道:「誰年輕的時候不淘氣不任性?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了,等他回來你再說說他。」
玉壽使勁揩了一把眼淚說:「這小畜生,我無論如何也得教訓教訓他了。
別以為他翅膀硬了,就不服管教。我今日非讓他領教領教為父的嚴厲!」
永寧侯府被查封已經好幾個月了。
大門上御賜的匾額早就摘掉,長長的一道封條粘在門上。
院子裏蕭條衰敗,抄家時的慘相經過雪打風吹,愈透出悲涼寥落。
玉孤明站在中庭,心頭湧起莫可言狀的傷感。
在他身邊站着一高一矮兩個隨從,高的極瘦,矮的極胖。
這倆人年紀都在四十往上,長相也都別出心裁。
瘦高的隨從說:「世子,咱來這兒做什麼?這裏早已人去宅空,況且私入查封的宅子,是犯法的。」
「死長臉,主子做什麼你我只管跟着。要是被發現了,你留下來頂缸就是!」矮胖隨從翻着白眼說,「真是臉越長膽子越小!」
那個瘦高隨從的確生了一張大長臉,而且上頭滿是麻坑。
他姓金,名長生,人都叫他金長臉。
「爛魚頭,你就知道朝我吐口水,世子年輕易衝動,你我該規勸着才是,你還煽風點火!惹出禍來,你我折進去算不得什麼,世子的清譽卻是萬不容玷污的。」
矮胖隨從姓魯,名開山,外號「胖魚頭」,因魯的上半部分是個魚字。
他們兩個從玉孤明會走就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玉孤明也不肯換人。
以至於他跟前服侍的人,沒一個是年輕的。
玉孤明回頭看他們一眼,兩個人立刻停止了爭吵。
都知道世子爺不喜歡說話,但跟着他這麼多年,早知道他每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玉孤明四處走動,似乎在尋找什麼。
可他又不說他在找什麼。
身後跟着的這二位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互相使眼色。
最後還是金長生開了口:「世子爺,您來這兒是為了找什麼呀?說出來我們好幫您一起找,豈不快一些?」
「不知道。」玉孤明憋出三個字來,然後繼續尋尋覓覓。
「我的小祖宗,夜都深了。」魯開山也不由得起急,要知道世子爺從小到大還是頭一回這麼晚了不回家呢。
「要回去你們回去。」玉孤明真是個十足的犟種,把手裏的火把又換了一根,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金長生陪着小心問:「您要找的是活物還是死物?」
「不知道。」玉孤明還是這三個字。
「那您找到這東西是要做什麼?」魯開山又問。
「送人。」這一回玉孤明總算說出點兒有用的了。
「送給誰?」那倆人一起問。
「不」玉孤明似乎很抗拒,「不告訴你們。」
魯開山一眼瞥到世子爺的臉紅了,恍然大悟道:「那一定是位姑娘了。」
玉孤明沒有回答,只是臉更紅了。
「是哪家的姑娘呢?世子要到這兒來找東西送給她。」金長生轉了轉眼睛,「不會是和薛家有關係吧?」
這裏是薛家的宅院,玉孤明別的地方不去,卻要到這裏來,由不得人不多想。
「不許說出去!」玉孤明情急,他可不想害了薛姮照。
「好,不說不說。」兩個人連忙舉手發誓,「打死也不說。」
玉孤明的脾氣他們再清楚不過了,最恨不守諾言的人。
而且他們知道薛家只有一位姑娘,如今已經入宮為奴了。
多半是世子在宮中遇見了她,並且一見傾心。
魯開山和金長生兩個人平日裏幾乎不吵架不說話,可這兩個人在一起共事也有二三十年了,比和各自的老婆在一起的時間都長。
又清楚玉孤明的為人和心性,到這時彼此一對視,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金長生說:「薛家受了連累,真是可憐。那薛姑娘在宮裏必然也是思家念親的,可惜又見不到。
只是如今這裏已經被抄得不剩什麼,世子要拿進宮中去給她做念想也不好拿太大的東西。」
魯開山接着說:「你放了一天的屁,到這時終於不放屁了。
依我看他們家庭院裏栽着一棵上百年的梧桐樹,倒不如從上面采些梧桐種子。
這東西輕便好拿,薛姑娘把它放進荷包里或是壓在枕頭下都使得。
更要緊的是這東西寓意好,既有種子便總有一日能生根發芽,也好叫她心裏有個希望。
再者桐諧音同,古詩就有『桐子結千年』之句,寓意永結同心。」
他說到這裏,玉孤明簡直心花怒放。
他一向不善言辭,滿心都是對薛姮照的憐愛,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魯開山能言善道,經他這麼一解釋,這梧桐子的確是上上之選。
想到這兒也顧不得別的,把火把交給金長生,自己就走到那樹下,把衣襟掖在腰上開始爬樹。
「你說後面那個永結同心做什麼?」金長生小聲埋怨魯開山,「薛家姑娘在宮裏做宮女,哪裏還能嫁給世子?你讓他心裏空有念想,又不能成真,不是坑了他嗎?」
「世子何等痴心,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我說了這番話,他才對薛姑娘動了心。」魯開山翻着他的死魚眼說,「他對誰動了心,這輩子都不可能變了,反正也是無藥可救,倒不如快活一時是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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