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亞梅習慣了別人和她你來我往地捧場,沒想到遇到任進這種誇他還被他拆台的人,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道,「大姑那是想要鞭策你,我和你爸私下聊天可是不止一次誇你的。」
任進笑而不語。
恰好任亞勇一家出現在包廂門口,任亞梅連忙招呼道,「亞勇,趙娟你們來了,快進來坐。」
任亞勇和趙娟身後跟着他們的兒女任耀威和任嬌嬌,四個人都打扮得人模狗樣的,但是手上都是空空的,連水果都沒拎一個,看樣子就單純來吃飯的。
因為和任進關係好,錢明俊一直看不慣任亞勇一家,故意點道,「二舅,今天給我媽慶生,你們不會就空着手來的吧?」
任亞勇一愣,他知道今天是給任亞娟過生日,但壓根沒想過要送禮,被錢明俊這突然一問,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任亞梅見任亞勇的確沒準備禮物,連忙出來打圓場,「唉呀,任進不是給你媽買了大金鐲子嘛,任進買的就等於是你二舅買的。」任亞梅拉起任亞娟的手給任亞勇展示道,「你看你兒子給亞娟買了個大金鐲子當生日禮物,任進現在那麼有本事,你就等着享福了。」
任亞梅給了台階任亞勇本來還挺高興,但當看到任亞娟手上金燦燦的大鐲子,任亞勇又不悅了,任進別說給他送昂貴生日禮物,兒子長這麼大他就沒得過他一分錢花。
越來越氣,哼地一聲,「我哪有本事享他的福,他眼裏早就沒有我這個爹了。」
任進本來聽到任亞梅說的話就不高興,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和任亞勇的關係有多差,就是故意裝糊塗,不分青紅皂白地想拉近所謂的父子關係,現在任亞勇還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任進是連一個禮貌的微笑都懶得給,今天如果不是小姑的生日,他肯定掉頭就走,牽着顧悅己就準備到一邊椅子坐。
「亞勇收收你這脾氣,也是你說想有個機會和小進好好聊聊。」任亞梅責怪了任亞勇一句,又喊住了任進,「小進,過來這邊坐,今天你爸和大姑有些話要和你說,我們坐近一點好好聊聊。」
任進憋着一口氣,他知道今天這頓飯不簡單,但是沒想到是衝着他來的。
顧悅己見任進冷着一張臉,呼吸都變得緩慢,知道他在壓住怒氣,任進不是一個易怒的人,相反他外人面前總會隱藏自己的情緒。
但有關任亞勇的事情,任進是一點都不想聊。因為對於任亞勇,任進有許多說不出的委屈,這些委屈一直積壓在心裏,長年累月形成了一個易燃的炸彈,輕輕一挑就讓他控制不住。
顧悅己攀上他的胸膛輕撫,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反正這頓飯那麼無聊,就當去聽笑話好了,他們說什麼不重要,我們不生氣。」
最後那句不生氣讓任進狠狠愣住了,低頭看懷裏的人。
她披散的長髮別在耳後露出盈白的側臉,柔軟的手在他的胸膛上緩緩輕撫,耳邊的輕聲細語,那樣的柔情體貼,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像對待小朋友一樣。
胸口堵的那口氣突然就被她撫順了,又像被灌滿了熱水。
環上她的腰,側頭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氣,這香氣不是香水味,因為他在家裏的床上,家門口,家的每個角落都能聞到,是讓他安心的她身上獨有的味道。
任進平靜下來才牽着顧悅己到茶几旁的沙發坐下,拿起桌上的橘子漫不經心地剝起來,沒有抬頭看任亞勇和任亞梅一眼,似乎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任亞梅雖然不滿意任進的態度,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小進,今天大姑組這個飯局不僅想給你小姑慶生,也是想給個機會你和你爸坐下來談談。你爸他脾氣不好,還要面子,有些話他自己不好意思和你說,但是他私下也和我說過,他知道你小的時候他愧對你了,但不管他怎麼不對,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們也不能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對不對?」
任進輕輕一笑,反問道,「那大姑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任亞梅倒了兩杯茶,然後給了任亞勇一個眼神。
任亞勇猶豫了片刻,最後不情不願地將其中一杯放到任進面前,任亞梅適時開口道,「今天你們父子倆喝了這杯茶,就當是你爸向你道歉了,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你也翻篇了行不?」
顧悅己不可思議看着那杯茶。
任進這麼多年受過的委屈,她居然想用這麼一杯毫無誠意的茶,這麼一句輕飄飄的一筆勾銷就想了了,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果然在長輩看來,子女受得再大的委屈都不算委屈,一句父親就可以將所有過錯抹去。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要子女孝敬父母,那父母也應該要先疼愛子女,任亞勇連給任進最基本的撫養都做不到,又憑什麼要求任進當一個孝順的兒子。
顧悅己生氣得想把那茶杯砸了,任進卻突然遞給她一個剝好的橘子,「嘗嘗看甜不甜?」
見顧悅己沒接橘子,任進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掰開一半橘子餵到顧悅己嘴裏,又問,「甜不甜?」
顧悅己愣愣地點頭,「甜。」
任進笑了,把剩下的一半塞到自己嘴裏,這才看向任亞梅一邊嚼着橘子一邊問道,「大姑你新買的那輛奧迪多少錢?」
任亞梅沒反應過來任進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下意識回答,「一百二十八萬。」
任進點點頭,「不便宜,好車。」
然後他抬眸看着她問,「如果有一天你那輛車被人砸了,所有玻璃都砸碎,車身劃了很多痕,然後我勸你喝對方一杯茶,你們一筆勾銷,你就翻篇了,你能同意嗎?」
任亞梅愣住了。
任進眼中含笑,卻又是那麼認真地盯着她,仿佛她如果敢說同意,他明天就找人把她的車砸了。
任亞梅愣着不敢回答。
任進追着再次詢問,「怎麼樣大姑,你現在還覺得能翻篇不?」
這世間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站着說話不腰疼,針不扎肉不知疼,和他們爭吵再多也沒有意義,你只有讓她也同樣感覺到疼,哪怕只是想像的疼,她也就理解了,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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