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弈江山 第六百三十九章 魚咬餌

    滄水關,大營。一臉鋼髯鬍茬的蔣鄴璩正穿着便服半靠在書案後的大椅之上。

    這幾日因為滄水關被圍,他已經好幾夜都未曾合眼了,雙目熬得通紅。

    書案上正放着新繪製的兩軍對峙形勢圖,他正看得入神。已然入夜,帳中卻是燈火照如白晝,更映照着他緊鎖的雙眉。

    其實關於目前的形勢,蔣鄴璩心中如明鏡一般。他也知道滄水關目前跟孤城差不了多少,最近的援軍也不過近三百里開外的天門關,可是那裏的兵力也只足夠守關罷了,指望着他們來援,簡直是天方夜譚。

    關內的糧草,如今只夠支撐最多不足十日,這還是他發動了關內所有原住百姓,籌集糧食之後的存量。

    自己的士卒如今已然將分糧的大斗換小了三次了。只是,這仍舊不能解決糧食吃緊的問題。

    斗可以再小點,可是將士們吃不飽肚子,莫說守關了,譁變的可能都有。

    但是蔣鄴璩心中明白,滄水關乃是長驅渤海等沈氏所控州郡的門戶,一旦失守,沈氏所控州郡就會像大堤決口一般,想要再阻擋如滔滔洪水的蕭元徹的軍隊,勢比登天。

    蔣鄴璩心中亦明白,如今自己的主公大將軍沈濟舟新敗,軍力受到重創,正在抓緊一切的時間,用一切可用手段,收攏軍隊,積蓄最後的力量,最終與蕭元徹殊死一戰。

    而自己,需要做的是,哪怕拼上性命不要,也要阻擋蕭元徹大軍的腳步向前,就算最後阻擋不了他們,多將他們攔在滄水關下一日,自己的主公便多一些戰力。

    好在,那蕭元徹想要趁大霧掩映,攻破滄水關的計謀被自己識破了,自己更是提前做了準備,神弩營出其不意,將蕭元徹的大軍射成了篩子。

    而蕭元徹本人,也被自己一弩箭射中,翻身落馬。只是無奈,自己遠在關城之上,加之大霧瀰漫,他只是影綽綽地看見似乎是蕭元徹被一弩箭射中,應聲落馬,然後被一白袍小將不顧一切的救走了。

    至於蕭元徹是否是真的中了弩箭,還是假裝的,亦或者他雖中了弩箭,但傷勢很輕,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聽得斥候來報,蕭元徹大營營門緊閉,高掛免戰牌,更有營中隱隱似有悲聲傳出。

    若是斥候探得真切,且其中無詐,那蕭元徹被一箭射中當胸,怕是性命難保了。

    那緊閉的營門,高掛的免戰牌無不說明了這一點。可是,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那蕭元徹只是詐傷,又當如何?

    蕭元徹詭計多端,奸詐之名,蔣鄴璩早就轟雷貫耳,所以,他心中也捉摸不定,蕭元徹如今到底如何了。

    所以,就算如今自己案頭那關於蕭元徹重傷的情報多如雪片,他還是強自按捺住自己的心,決意按兵不動。

    面對蕭元徹這樣的老狐狸,不做任何選擇的防守,才是最可靠的辦法。

    可是,他內心還是覺得必須要抓住一個機會,給蕭元徹致命一擊的,否則,局勢必將對自己不利,何況這滄水關也不能長久的防守。

    今夜,他雖人在看軍情圖,但心中依舊糾結此事,到底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扭轉局勢呢。

    帳中除了蔣鄴璩,還有三人,其中兩人身高八尺有餘,虎背熊腰,面相粗野,當是兩員武將,另外一人,年歲約有四十出頭,一捋山羊鬍,一雙鼠眼不斷滾動着,整個人穿着一身長衫,顯得頗為清瘦,這個人卻是個文士。

    原來,那兩員武將,卻是兄弟二人,哥哥喚作皮龍,弟弟名喚皮虎。兩人乃是滄水關的副將,更是蔣鄴璩的左膀右臂,在滄水關,更諢號皮氏雙雄,滄水關諸將中,能打的除了蔣鄴璩,便是這皮氏兄弟了。

    而那個面如老鼠的清瘦文士,正是滄水關行軍主簿,鄭侗。鄭侗此人,計謀不是很多,充其量也就是個二流謀士。

    但滄水關畢竟只是一關口之地,他之才倒也夠用。那趁大霧將計就計,弩箭射蕭元徹的人馬的計策,便是出自他手。

    這三人都未說話,生怕打擾了蔣鄴璩的思緒。其實從蕭元徹大兵壓境以來,自家的將軍便大多時都是這個狀態了。

    他們也跟蔣鄴璩一樣,除了瞅個空隙,眯上一小會兒之外,基本上這幾日也未曾合眼過。

    只是,如此一來,熬人如熬鷹,三人總歸是有些吃不消的。今夜見蔣鄴璩仍舊如此架勢,那皮氏老二皮虎實在有些忍不住了,邁步上前拱手道:「將軍,末將實在不明白!咱們可是看得清楚,那蕭賊被將軍您一箭射中,翻身落馬......您卻比他未受傷之前更加的小心翼翼......他蕭元徹的兵閉門不戰,您怎麼也只守不出呢?再這樣熬下去,末將倒是好說,將軍您的身體可是要熬垮了啊!」皮龍見兄弟說話,自然心中向着他,也拱手道:「將軍,俺也覺得俺兄弟說的對啊!咱們昨日趁着大霧射中蕭元徹,打的主意就是擒賊先擒王,趁蕭元徹受傷,主動出擊,偷襲他的營寨麼,為何事情到了頭上,將軍竟然什麼都不做呢?莫非靠着思來想去,便能將那蕭元徹熬死不成......」皮氏兄弟說完,看向蔣鄴璩,卻見蔣鄴璩神情不斷變化,卻對他們的話似乎恍若未聞。


    那皮虎一拍大腿嚷道:「嘿嘿......將軍啊,您是不是被蕭賊嚇住了......這樣作踐自己?咱們到底打不打,您倒是給句痛快話啊!」蔣鄴璩仍舊一言不發。

    皮氏兄弟實在沒有辦法,朝鄭侗努了努嘴。鄭侗只得清了清嗓子,心中暗自叫苦。

    皮氏兄弟自己斷斷是不能得罪的,可是要是順着他們的話說,萬一得罪了蔣鄴璩,自己可是更得不償失。

    他只得乾笑一聲道:「兩位將軍勇武雄壯,下官還是十分佩服的......不過,咱們將軍也有自己的考慮......那蕭元徹生性狡詐......咱們雖然射中了他,但是他到底有沒有受傷,傷勢如何......咱們還是一無所知啊......將軍也是出於慎重......呵呵,呵呵......」他這話說的沒有任何意義,倒是兩不得罪。

    便在這時,帳外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蔣鄴璩抬頭之時,卻見一個斥候一路狂奔,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蔣鄴璩正心煩意亂,對這個斥候有些不滿地呵斥道。

    那斥候摸了一把臉上的汗,單膝跪地,抱拳道:「報將軍!我等在關門前巡視,忽地從暗處射來一支冷箭,我等追時,便聽到戰馬嘶鳴,由於夜色太黑,我等隻影綽綽地看到一文士打扮的人,身騎白馬,策馬而回,方向是蕭賊軍營......」

    「嗯?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他單人單馬,趁着夜色靠近我滄水關,只射了一支冷箭便走,到底欲意何為?」蔣鄴璩詫異非常,抬頭看向鄭侗。

    鄭侗也是一驚,趕緊道:「那冷箭在何處?」那斥候趕緊將懷中一隻羽箭呈上。

    蔣鄴璩和鄭侗、皮氏兄弟借着燭光看去,卻見那羽箭並無特別之處,只是軍中的制式羽箭罷了。

    正自疑惑,那斥候又道:「我等取這羽箭之時,卻發現羽箭上嵌着一張紙,紙上似乎有字,我等不敢擅處,也並未打開觀瞧......現上呈將軍過目!」說着,將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遞了上去。

    蔣鄴璩將這張紙拿在手中,並未急於打開,小心翼翼地在燈下照了照,隱約看見透過紙背,有字跡。

    他淡淡看了一眼鄭侗和皮氏兄弟,這三人倒也識趣,目視他處。蔣鄴璩這才緩緩將這張紙展開來看。

    卻見上面寫着一段小字,細細讀來,卻是:致滄水關蔣鄴璩將軍:見字如見吾心,吾原因大將軍杖責,心中怨恨,無奈之下,屈身投賊,原以為蕭元徹禮賢下士,定當待吾不薄,卻未曾想,那蕭賊匹夫,視我何輕,到如今只為小小主簿,其更言語之中多有戲耍慢待之意也。

    如今吾身在蕭營,卻深感大將軍之恩,悔之晚矣!但,吾深恨蕭賊慢待欺侮,誓要伺機重投大將軍麾下也!

    然,天助暴虐,蕭賊得勢,大將軍失勢也,如今渤海危矣,幸有將軍神射,一箭射中蕭賊。

    今蕭賊匹夫,命在旦夕,其軍上下,人心惶惶,其軍師祭酒不可彈壓也!

    吾乃罪人,卻有戴罪立功之願,只願與將軍聯手,卻有一計,獻於將軍,望將軍從速而行!

    吾內汝外,裏應外合,將軍可趁夜色夜襲蕭營軍寨,吾於其內,暗中聯絡心向我渤海之死士,到時內外齊動,而那蕭賊亦命在須臾,何愁不克乎?

    大將軍新敗,渤海危急,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將軍既有心報效,由此良機,萬勿錯過。

    以將軍一人之力,而使渤海幽而復明,大善!務請將軍早日出兵前來,吾在敵營孤膽飲冰,翹首以待,切切!

    蔣鄴璩將這張紙上的字連着看了數遍,這才確定,這張紙上,只有這些字,並未有落款署名,或許是傳遞消息之人,怕此物被蕭營截獲,自己的身份暴露,故意未落款。

    可即便如此,蔣鄴璩卻還是能從字裏行間猜的出來,這段話是何人所留。

    許宥之!定然是他。想罷,他看着斥候,沉聲道:「可看清那射箭之人的容貌......」

    「不曾.......但應不是什麼武將,並未披甲,只穿了一身文士長衫,那騎馬的手段,也不是武將的手段!」那斥候忙道。

    蔣鄴璩聞言,更加篤定此人定是許宥之無疑。蔣鄴璩揮了揮手,讓斥候退下,又盯着那紙上的字看了幾遍,這才抬頭對鄭侗道:「鄭主簿,這東西你看一看......可信麼?」鄭侗正不知道到底那紙上寫了什麼,聞言趕緊接過,一口氣看罷,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將這紙遞給皮氏兄弟,一邊拱手朗聲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滄水關有救了!那蕭元徹定然難逃公道!」蔣鄴璩卻不動聲色道:「哦?看來鄭主簿是覺得這紙上所寫可信了?你可看出這是何人所寫?」鄭侗似故意賣弄,一捋山羊鬍,鼠眼轉動,故作高深道:「這個倒是不難,下官若猜的不錯,此乃許宥之所為也!下官又聽那斥候稟報,言講那射箭之人身穿長衫,像是個文士,便更加篤定此人必是許宥之無疑了!」蔣鄴璩暗暗點頭,這個判斷倒是和自己一樣,遂道:「鄭主簿既知是許宥之所寫,就該明白,此人可是背主求榮之輩,他可是背叛了大將軍的......鄭主簿卻為何如此篤定,他信中所言不虛呢?」鄭侗一笑,拱手朗聲道:「將軍請想,許宥之乃是迫於無奈而投蕭賊,那蕭賊身邊謀士如雲似雨,而許宥之在我軍時,名聲亦不好,豈能得蕭賊之重用乎?若下官料得不錯,那許宥之此番投蕭,非但得不到重用,還會處處遭受排擠和慢待......正如這紙上所言......」蔣鄴璩想了想,點點頭道:「鄭主簿繼續......」鄭侗滔滔不絕道:「再有,那蕭賊被將軍一箭射中,此事卻是千真萬確,將軍和諸位將士也是親眼所見,至於他的傷勢到底如何......雖不能確切知曉,但從其營門緊閉,免戰牌高懸便可推測出一二,那蕭賊傷勢定然不輕......而許宥之此信,寫的明白,蕭賊傷重,命在須臾......正是兩相印證!」蔣鄴璩聽着不住點頭道:「鄭主簿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啊......」鄭侗又道:「三者,那許宥之與大將軍有故舊,他受罰,皆因審正南向大將軍告發其族中多有不法......大將軍不過是以律行事罷了......其又受大將軍恩惠,在渤海謀臣中,地位甚高,如今到了蕭營,豈願受辱,必不習慣被慢待......所以,他又復歸之心,此乃人之常情也!」蔣鄴璩點頭道:「鄭主簿一番分析,真真如撥雲見日也!」鄭侗一時忘乎所以,一副運籌帷幄的神色道:「將軍,蕭賊命不久矣,此乃天賜良機於將軍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下官力主將軍萬勿見疑,與許宥之裏應外合,蕭賊頭顱,唾手可得也!」一番話,挑動的蔣鄴璩原本蠢蠢欲動的心,再也忍不了了。

    他忽的一拍桌案,大吼一聲道:「來啊,擂鼓聚將!今夜夜襲蕭營,不取蕭賊頭顱,誓不回還!」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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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魚咬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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