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和郭白衣等大隊人馬來到當場後,蕭元徹這才放下心來。
蘇凌好端端的無事,此時正伏在兩具大漢的屍體上慟哭,身旁還有兩個人。
蕭元徹似乎對那兩具屍體有些熟悉,低聲對郭白衣道:「這兩人,我若未記錯,似乎是蘇小子的親衛周氏三兄弟中的老大和老二吧!」
郭白衣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老大周伯,老二周仲。」
蕭元徹點了點頭,緩緩走到蘇凌近前,嘆息道:「蘇凌啊,人死不能復生......莫要太傷心了!」
蘇凌似乎恍若未聞,仍舊慟哭不已。
蕭元徹又道:「蘇凌啊,我知道他們是你的親衛,戰場上沒有不死人的,你要......」
蘇凌霍然抬頭,一字一頓的悲戚道:「他們不是我的親衛......他們是我的兄弟!」
「這......」蕭元徹一怔,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蘇凌轉頭向周么悽然問道:「他們怎麼死的......告訴我......」
周么心中的悲痛比任何人都重。
當年他們三兄弟一起從軍戍邊,王熙亂國,十數萬沙涼鐵騎叩邊,死的人不計其數,這三個兄弟卻大難不死,更是一起隱姓埋名,投身綠林。
待三人終於找到了這麼一個義氣的公子,更從心裏認定的主人,可是未幾,卻三去其二,陰陽兩隔,如何叫人不痛心?
周么雖機敏,但一時間也考慮不了那麼多,只得哭道:「秦羽要追殺突圍而走的沈濟舟,卻身陷重圍,我和大哥、二哥去救,雖救得小羽,大哥、二哥卻......」
說着他更是泣不成聲。
蘇凌聞言,轟然扭頭,眼神灼灼的盯着秦羽。
「是你!秦羽!......」
蘇凌的目光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害怕,冰冷而灼痛。
林不浪心中一顫,趕緊出言道:「公子......小羽全家被沈濟舟所害......他想着報仇雪恨,也是人之常情!」
蘇凌霍然站起,沉聲道:「你不要替他說話!秦羽我且問你,我四次三番出言相勸,說得什麼,你可曾記得?為何還要犯這樣的錯!」
秦羽哭得已然有些恍惚,此時心中又愧又痛,他眼睜睜的看着周家老大、老二死在自己眼前,還是為了救自己。
為什麼,沒忍住?秦羽啊秦羽!公子說的什麼,你全都忘了!
秦羽心中忽的一股怒火衝上心頭,「啪啪——」的抽自己的耳光。
林不浪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小羽啊!你這是做什麼!......」
秦羽驀地站起,一握手中彎刀,淒聲道:「兩位哥哥因我而死,我這就找沈濟舟拼命!就算死在他的手上,也算以命相抵了!」
說罷,他倒提手中彎刀,朝着沈濟舟突圍而走的方向,大步的狂奔而去。
「小羽!你回來!......」
林不浪、吳率教和周么同時急聲喊道。
只有蘇凌一臉的冰冷之意,一語不發。
誰知秦羽不過剛跑了數丈,忽的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撲倒在地,昏了過去。
林不浪趕緊飛身將秦羽抱在懷中,大聲的呼喚他的名字。
一直默然的蘇凌,忽的開口,聲音極低道:「丞相,戰事如何了......」
郭白衣這才道:「已然基本結束了,那沈濟舟的長子沈乾已被我軍所擒,只剩下極小部分敵兵在頑抗,想來很快便能收尾了......」
蘇凌緩緩的點頭,沉聲道:「好啊......大局既定,接下來必然無甚要緊事!蘇凌斗膽告假!」
說着,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忽的飛身上馬,一打馬背,白馬唏律律一聲暴叫。
「丞相!白衣大哥!沈濟舟殺我兄弟!實乃罪魁禍首,今日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蕭元徹驚呼道:「蘇凌!你想做什麼!沈濟舟已然在殘部的保護下,撤走了,你單槍匹馬,能做什麼!」
蘇凌昂然一字一頓道:「殺我兄弟,豈能說走就走!蘇凌今日上天入地,也要殺了那老賊!」
周氏兄弟的仇,當年自己的妻子張芷月父母的仇,一時間,一股腦統統的衝上蘇凌心頭。
再看蘇凌大喝一聲,揮動馬鞭。
「駕——上天追到南天門,入地追到鬼門關!不殺沈濟舟,蘇某誓不回還!」
再看蘇凌胯下戰馬四蹄蹚帆,風馳電掣般的撞出人群,朝着沈濟舟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一切只發生在轉瞬之間,待到蕭元徹和眾人反應過來,哪裏還能尋得蘇凌的身影。
蕭元徹一跺腳,「唉嗨!這......這小子這脾氣從來未曾變過!奎甲!士佑!」
「喏——」
「喏——」
「你們各自帶人,不惜一切代價追上蘇凌,無論如何要把他給我帶回來!」
「末將領命!」
再看黃奎甲和張士佑各自翻身上馬,朝身邊幾十個騎兵一揮手,大喝一聲道:「你們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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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一馬早已飛出,卻是一個白衣公子,正是林不浪。
「率教,周么,兩位哥哥和秦羽交給你們了,好生看護,我去尋咱們公子回來!」
話音落下,已然衝出十數丈之外。
蕭元徹剛想阻止,郭白衣卻低聲道:「大兄,林不浪與蘇凌的感情,自不同於旁人,讓他去吧!」
蕭元徹這才似有深意的微蹙眉頭,不再說話。
便在這時,黃奎甲和張士佑二將已然帶人飛馬而走。
「主公放心,尋不回一個好好的蘇凌,我等提頭來見!」
............
卻說沈濟舟在殘部的護衛下,一路倉皇向渤海方向敗退。
正走間,後面又敗退下來的主力追上,細問之下,方知道自己的長子沈乾已然被蕭元徹的人馬所擒。
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抱鞍吐血。
這一下,眾將士擔心沈濟舟的身體,整個大隊人馬的速度不得不降了下來。
李泰和江恆分工,李泰督前隊,江恆督後隊。
撤下來的多是長戟衛,所以原本混亂的隊伍漸漸的變得有了些章法。
只是,行進的速度實在太慢。
李泰擔心蕭元徹的人馬追上,只得奏請沈濟舟了數次,沈濟舟臉色慘白,只得咬牙挺着,隊伍行進的速度才略微有些加快。
好在,似乎蕭元徹的人馬並未有追來的跡象。
沈濟舟一行,一路走,一路收攏敗兵,待東方魚肚之色時,竟收攏殘兵約有兩萬餘人。
隨着兩萬殘兵一頭扎進前方大山坳中,沈濟舟的心才慢慢放下,緩緩的舒了口氣。
東方初曉,白日漸升。
沈濟舟暗淡的目光望着初生的白日,一臉的淒絕與慟痛,坐在馬上喃喃道:「一夜之間,我大軍十數萬......竟慘敗到如此地步!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渤海軍卒無不沮喪,士氣低迷。
唯有一人例外,便是郭塗。
他表面之上,雖然一臉凝重,可心裏確是心花怒放。
自己的新主公大獲全勝,如今沈濟舟兵將凋零,便是退回到渤海城,也不過是一時之計。
到時丞相大人長驅直入,兵臨渤海城,便是我郭塗封侯之日也!
可表面之上,郭塗可不敢表露出半分。
見沈濟舟如此哀嘆,只得出言勸慰道:「主公富有五州之地,此次雖然敗了,但根基尚在,五州大部還在我軍控制之中,主公一路回到渤海城,沿路召集各郡守軍和守將,待回到渤海城,更有精兵等候,到時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啊,主公切不可先泄氣了啊!」
沈濟舟苦笑一聲,他可明白,渤海城如今不過還有兩萬不到的禁衛軍,這些兵守城還可,可若上陣廝殺,絕對不是戰兵的對手。再有各郡守備軍,亦不能全部抽調走,那各郡將被蕭元徹長驅直入,再無抵抗。就算調了部分守備軍,以充軍力,可是地方守備軍的戰力,更是不值一提。
可事到如今嗎,也只能如此了。
沈濟舟搖頭嘆息道:「也罷......為今只有這一策可用了......下令全軍,加速前進,早日回到渤海城!」
「加速前進!」
「加速前進!」
軍令傳遞,殘軍的速度比方才略微快了一些。
一時間,整個山坳之中,塵土飛揚,瀰漫滌盪。
沈濟舟坐在馬上,正行之間,忽的隱隱約約聽到後方有人怒喝急呼。
細細聽了,卻聽果有人在大呼。
「沈濟舟!老賊休走!還我兄弟命來!......」
那聲音由遠及近,起初聽得不是太真切,直到後來,那聲音越來越近,全部殘軍皆聽得真而切真。
沈濟舟與左右諸將對視一番,又細細聽了,不由得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惶惶道:「不好!這是蘇凌那廝的聲音!莫不是蕭元徹的大軍已然追上了麼?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左右也是一陣慌亂。
沈濟舟回頭極目看去。
卻見隊伍最後的極遠處,煙塵翻滾,那蘇凌的聲音便是從那裏傳來的。
也不知是自己人馬行軍盪起的煙塵,還是蘇凌帶了不少軍馬來追,但看起來,卻是聲勢浩大。
沈濟舟正自六神無主,李泰和江恆各自馬上一拱手道:「主公隨大部先走!那蘇凌倉促追來,大營戰事還未完全結束,定帶不了多少人馬,某將等願帶百餘騎,攔住他!」
沈濟舟尋思,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這才嘆息道:「如此便拜託兩位將軍了!」
李泰和江恆做了安排,留了為數不多的大約四百餘騎兵,剩餘的殘兵護着沈濟舟疾行而走。
兩人各提大槍,撥馬而回,身後四百餘騎兵雁翅排開,專侯蘇凌追來。
蘇凌馬不停蹄,一路狂奔,沿途多為土路,其上馬印車轍清晰可見,蘇凌單槍匹馬,疾行如火追進山坳,終於影綽綽的發現了前面倉皇撤離的沈濟舟的殘部。
蘇凌便不顧一切怒吼起來,手上更是馬鞭連甩,速度提到了極致。
且說蘇凌正狂奔間,忽的透過煙塵,驀地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彪軍雁翅排開,清一色的騎兵正中,兩員將佐,各擎長槍,頂盔摜甲,等在那裏。
蘇凌策馬,頃刻便至。
再看李泰和江恆,他們卻未曾料到,蘇凌好大的膽子,竟一人一馬,追了上來。
兩人長槍一指道:「蘇凌,此路不通!識相的,速速退去,否則別怪我等手下無情!」
他們不確定蘇凌身後是否還有軍馬,這才有此一說。
蘇凌冷眼看着他們,神情再無往昔的吊兒郎當,沉聲道:「你們又是哪個?也敢阻我?」
「大將軍麾下部將,李泰!江恆!」
蘇凌見過他們,也跟他們交過手,但不知道他們的名字,聞言冷笑一聲道:「野雞無名,草鞋沒號,也敢阻你家小爺!既如此,小爺便先將你們都打發了吧!」
說着,蘇凌急催戰馬,七星刀出鞘,宛如一陣風,朝着二將急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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