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死?呵呵,那我便成全你!」沈濟舟厲聲道。
他看向張蹈逸的眼神霎時滿是殺意。
「來呀,叉出去,斬!」沈濟舟驀地拂袖道。
左右侍衛先是一愣,心中亦十分為難,可是主公有令,他們也沒有辦法,只得一橫心,就往上闖。
慌得臧宣霸趕緊跪倒叩首,顫聲求情道:「主公不可!主公三思啊!張蹈逸隨主公多年,功勞甚多,南征北戰,衝鋒陷陣......今日不過是受了奸人蠱惑,方觸怒主公,還望主公不要與他計較,寬宥他吧!」
說着不住的朝沈濟舟叩頭。
「你......也想跟他一起死麼!」沈濟舟驀然轉頭,盯着臧宣霸道。
「莫要忘了,你也是立下軍令狀的!我已然說過再給你機會,你本就是戴罪之身,再要多言,連你一起治罪!」
臧宣霸一怔,伏在地上,渾身顫抖,只叩首不敢多說。
左右侍衛向上一闖,不由分說,拖着張蹈逸向帳外而去。
便在這時,誰也未曾想到,一向圓滑,平素做事又唯唯諾諾,患得患失的逄佶,忽的跪了下來,叩首顫聲道:「主公啊!主公且慢,臣有一言!臣有話說!」
「你......呵呵,那你說說看!」沈濟舟沒想到,逄佶竟會如此,氣極反笑,盯着他道。
逄佶心中驚懼,嘴唇翕動,卻還是叩首道:「主公啊,想我渤海自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四大驍將,功勳
卓著。可此番與蕭賊戰,損兵折將,四大驍將更是令人痛心,四去其二也!主公,我軍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滿營將士,士氣低落,實乃用人之際也!張蹈逸雖罪無可恕,但卻是我軍之最重要的將領,若如此殺之,何人領軍,何人征戰?豈不讓將士們心寒麼?主公啊,如此之際,斬殺主將,與我軍不利啊!懇請主公三思切切!」
沈濟舟明白,逄佶這一番話說的確實,但不殺張蹈逸何以立威,何以泄憤。
想到這裏,他已然鐵石心腸,冷聲道:「張蹈逸之罪,罪無可恕!其罪有三,其一,陣前作戰不力,一個小小的蘇凌都擒他不得,何望舊漳城乎?其二,密信之事,雖有疑點,但無風不起浪,他到底有沒有做,還是未知,此等疑點頗深之人,豈可再領兵乎?其三,誤信謠言,亂我軍心,以小犯上,不敬主公,豈是為將之道乎?由此三罪,怎能不殺?」
說着,他厲聲道:「不要多言,張蹈逸恕不得!」
「這......」逄佶黯然無語,卻仍跪在那裏。
眼看張蹈逸被越推越遠,帳中諸將互相對視一眼,皆齊齊跪地,叩首齊聲道:「末將等請主公三思!我等為張蹈逸請命,望主公允他戴罪立功!」
「你!你們!」沈濟舟未曾想到會有如此局面。
忽的一陣羞怒,倒掀桌案,桌案上的物什四處散落,滾得到處都是。
「好啊!好啊!
你們一個個的,逼我太甚!反了!反了!這渤海你們是主公,還是我是主公!不恕!不恕!今日我誓殺張蹈逸!此心不改!」沈濟舟氣的一陣眩暈,幾欲撲倒。
眾將面面相覷,局面一時僵持起來。
總要有人打圓場,要不如此僵持下去,誰都無法收場。
一旁郭塗,察言觀色,尤其暗暗窺見主將神情中或多或少對自己都有不滿之意,心中也忐忑起來。
若是真的殺了張蹈逸,渤海真就危險了,自己郭氏一族亦在渤海,到時候豈會饒恕與他?再者,這些虎狼武夫,豈不先要殺了他。
不可,不可......
想到這裏,郭塗忽的邁步而出,神情中頗有一些大義凜然,不明真相之人,真倒覺得他有請命之態。
「主公......塗有一言......」
沈濟舟看了他一眼,如今也就郭塗的話,他還真能或多或少的聽些進去,對他也並無什麼怨氣,神情緩和一些方道:「郭卿有什麼想說的?」
郭塗朗聲道:「張蹈逸之罪,何其大也,主公便是如何處置,真就殺了他,也是他罪有應得。但諸位說的亦在理,張蹈逸自出兵以來,雖功勞不彰,但亦無過錯,幾次大戰,往往衝鋒在前,不畏死也,倒也盡了為將者之本分也......」
他說到此處,偷眼看了沈濟舟幾眼,見他眼神流轉,似在考慮什麼。
郭塗方又清了清嗓子道:「再有今日之
事,知道內情的,無怪乎帳內諸位,主公若此時殺他,恐有惡言道,主公因私而殺良將,無非是忌恨張蹈逸觸怒主公之舉。主公,若此言傳開,主公名聲反為有罪之人所累,豈不得不償失!」
沈濟舟沉吟片刻,方沉聲道:「若按你所言,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郭塗遂拱手道:「主公,以塗之見,張蹈逸也好,臧宣霸也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塗有一計,可破蕭賊,可陷舊漳城也!」
「哦?」沈濟舟頓時來了興趣,朗聲道:「竟有如此妙計,郭卿詳細講來。」
「先賢有言,兵者,詭道也!今日我軍與蕭元徹一番廝殺,雖未有進展,但亦有收效。鏖戰一場,我觀蕭元徹之兵,亦精力耗損甚大,兵疲將頹,臣以為,今夜蕭元徹定然令全軍休整,以待明日再戰。蕭賊本就兵少,今夜防禦定然鬆懈。若主公遣張蹈逸和臧宣霸率精兵夜襲舊漳,一戰可功成也!」
逄佶聞言,心中苦笑,蕭元徹可是昏聵之徒,如何料不到此一節?若今夜真的貿然夜襲舊漳,無異於送死。
可是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沈濟舟也不會聽了,弄不好還會觸怒於他。
這個時候,還是用自己最穩妥的方法,明哲保身乃上策。
所以,逄佶黯然無語。
郭塗說的興起,又拱手道:「主公,前番張臧二人已然立下軍令狀,今夜偷襲舊漳,看二人是否能盡全功,若功成
,主公便可既往不咎,以示寬大,若不成,再殺他們個二罪歸一,為時不晚啊!」
沈濟舟思慮一番,這才點了點頭道:「將張蹈逸推回來!」
片刻,張蹈逸又被士卒們推了回來。
沈濟舟逼視着張蹈逸道:「張蹈逸,你可聽到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我且問你,今夜你可願與臧宣霸一道,偷襲舊漳?」
張蹈逸聞言,直覺兒戲,方下定決心,寧死也要拒絕,卻別臧宣霸一拉衣角,低聲道:「蹈逸,留的有用之身,再做計較!聽我的!」
張蹈逸只得神色一暗,叩首道:「罪將張蹈逸,願往!」
臧宣霸也趕緊叩首道:「罪將亦願同往!」
沈濟舟這才點了點頭,沉聲道:「既如此,帶兵幾何?」
張蹈逸心中冷笑,忽的冷聲道:「主公願給兵幾何?」
沈濟舟剛壓下的火氣,被他一問,又直衝頂梁,怒道:「你乃主將,卻來問我!」
臧宣霸趕緊向張蹈逸使眼色,又不住叩首道:「主公息怒!蹈逸只是心緒不寧,末將以為兩千精銳輕騎即可!」
張蹈逸意外的看向臧宣霸。
舊漳偌大城池,兩千精兵?怕是再加兩千也攻不下!
但看臧宣霸說得鄭重,張蹈逸隱約覺得此中還有內情,便不再說話。
沈濟舟一拍椅子扶手而起道:「好!莫說我不近人情,你們要兩千兵,我給你們三千精兵,今夜出擊,襲取舊漳,不得有誤!」
「喏!——」
...
.........
大帳之外,張蹈逸與臧宣霸並行,走了一陣,張蹈逸遂低聲道:「宣霸,你好糊塗啊,若是今日我就死,還能保全你,為何要答應今夜襲取舊漳?那舊漳偌大,蕭元徹和蘇凌之能自不必說,我們僅有三千人,如何襲取得了呢?到時,還要連累你陪我一起掉腦袋啊!」
臧宣霸忽的做了個噤聲姿勢,朝四周看了幾眼,方低聲道:「離着帥帳未遠,有話回我帳中再言!」
............
臧宣霸帳中,張蹈逸和臧宣霸對坐。
張蹈逸神情失望,嘆了口氣道:「主公聽信讒言,更不辨忠奸......渤海危矣,大禍臨頭啊!」
臧宣霸神情一凜,低聲道:「慎言!慎言!」
他又站起身來,來到帳外吩咐了兩個心腹收好帳門,又將帳簾放下,這才走了回來坐下,壓低聲音道:「蹈逸啊,我同你想的一樣......我觀渤海不久即為蕭元徹所吞也!」
張蹈逸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宣霸為何還答應主公,夜襲舊漳,我等只能有死無生也!」
臧宣霸無奈道:「如不答應,立死!答應下來,我等也許死不了呢......」
說着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張蹈逸。
張蹈逸見臧宣霸神情古怪,沉聲道:「宣霸兄,到底作何打算?」
臧宣霸並未正面回答,只低聲問道:「蹈逸,你看如今之主公如何?」
張蹈逸嘆息道:「
兄既問我,我也不想隱瞞,如今主公暗弱昏聵,聽信讒言,那麒尾巢明明失守,我軍糧草告急,到時軍心不穩,主公卻兀自強撐,拿將士們的生命開玩笑,更編造謊言,妄圖混淆視聽。宣霸啊,你猜今日在密林之中,我看到了什麼......」
「什麼?」臧宣霸問道。
「許宥之......」
「什麼......竟是他,原來他早投蕭元徹了......怪不得麒尾巢會......」臧宣霸一臉恍然神色。
「令我驚訝的還不是許宥之,而是他手中托盤之物,那是丁緒之頭顱啊!也就是這個,我才斷定,麒尾巢早失矣,故此才有帳中之問......」
張蹈逸忽的無奈笑道:「只可惜,主公根本沒想過實言相告,更編造了丁緒私自出兵而造殺身之後的謊話出來,想那丁緒,至死不屈,到最後卻落了個如此無妄之罪,怎不令人寒心!」
他頓了頓又道:「且不說主公說謊,就算真的是丁緒如此,那麒尾巢守將乃是丁繆,此人好暴無德,酗酒虐兵,若不是他兄弟丁緒壓着,怕是早就無法無天了,便就是丁緒死了,那逄任如何入得丁繆之眼,還說什麼逄任已然下了監軍之令,守好麒尾巢,丁繆豈能聽他的,這不是笑話麼!」
臧宣霸點了點頭,忽的按劍而起,似下了決心道:「蹈逸兄,我等皆是堂堂熱血男兒,豈能被庸主逆臣
所誤?這天下留的有用之身嗎,何愁不能建功立業?我早有計定,沈氏荒唐,渤海飄搖,何不棄之,投效蕭丞相!」
「什麼!宣霸......你我皆是渤海之將,何出此言呢......」
張蹈逸一臉震驚,凜凜看向臧宣霸。
「蹈逸,你乃武者,怎效迂腐腐儒乎?這天下乃是大晉之天下,如何是他沈濟舟的?退一步講,若沈氏有德,我等肝腦塗地,自然值得,可是沈氏如今都做了什麼?他自取滅亡,難道咱們也陪着麼?」臧宣霸灼灼道。
「這......這......可我年少便隨主公,如今渤海艱難,安忍心背離乎?」張蹈逸躊躇不定,難以自持。
「蹈逸啊!大丈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不是我等要背反沈氏,而是沈氏不給我等活路啊!蹈逸大才,眼光境界比我高也,蕭元徹乃是天子親封丞相,於天下大義,於情於理,都是正統,沈氏偏安一隅,無非門閥使然,名不正而言不順也!兄何故棄大義而扶篡逆?不若早降!」臧宣霸勸道。
「這......我還是......容我想想,再想想!」張蹈逸不住搖頭道。
「蹈逸!都什麼時候了......已然容不得細想了!」臧宣霸急道。
他驀地抽出佩劍,朝張蹈逸近前一擲道:「我降蕭丞相之意已決,君若不肯,便執此劍,取我頭顱,獻於沈氏,以我之命,換
君片刻安穩!」
說着,臧宣霸一字一頓道:「君意如何,一言而決!」
張蹈逸面先掙扎,眉頭緊蹙,忽的拍案而起,神情中再無糾結,沉聲道:「罷罷罷!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張蹈逸反了!」
臧宣霸大喜,遂道:「蹈逸,這便是我假意答應沈濟舟夜襲舊漳的用意啊!等下你我同去教軍場點兵,三千精兵,只選心腹,到時你我共投蕭丞相,你我身負武藝,又送來精兵相助,何愁丞相到我等薄之?憑我等之才,心中抱負亦可施展!」
「就依宣霸所言,你我這便去點兵!」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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