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玖玥微微探頭湊向藺星宸手裏的火苗,深嘬一口,抬頭道謝:「謝謝藺總。讀字閣 m.duzige.com」
藺星宸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中間隔着可樂。
許玖玥客氣禮貌:「藺總昨晚沒走啊?」
藺星宸沒回答:「你臉色很差。」
許玖玥淺笑:「嗯是,我們酒店生意太好了,我從元旦後就休過一天。」
她姿態隨意地抽煙,在酒店外面,沒必要對客戶過於恭敬刻板。
她突然想起,自己貌似沒跟藺星宸說過話,疑惑道:「藺總怎麼認識我的?」
她頓了頓,直了直腰,伸出白皙的右手,微笑:「藺總,遠舟國際宴會銷售,許玖玥。」
藺星宸虛握她指尖,面色柔和:「我知道你,益晟拍賣晚宴,你跟我四姐坐在一桌喝過酒。」
許玖玥瞭然點頭,馬薇給她介紹的幾個姐姐里貌似是有個姓藺的。
藺星宸接着說:「我也是太陽村的會員,我捐過文具。」
許玖玥微笑豎起大拇哥:「給您點讚。」
兩人隨意就着太陽村的話題閒聊,太陽緩緩向左移動,被大樓遮擋,許玖玥微微打了個寒顫。
她輕輕搓了搓手臂正欲起身告辭,身上一沉,男人溫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藺星宸聲音溫潤:「你穿的太少了。」
許玖玥站起身抬手將大衣向後褪,客氣拒絕:「藺總,過個馬路就回酒店了,不用。」
藺星宸抬手虛扶她的背:「我也回酒店,一塊兒走吧,回了大堂你再給我。」
說着,他率先抬腳往行人路方向走去,許玖玥小碎步跟上,將大衣脫下遞給他。
藺星宸抬手推,她往過送,走在路中央突然趕上行人路變燈,進退兩難。
二人站在斑馬線正中,藺星宸接過大衣重新披在她身上,許玖玥實在不好繼續撕扯,低頭輕聲道謝。
面前一道綠色的車影叫囂閃過,引擎轟鳴咆哮,震得她的心起伏顫抖。
她緊咬牙關,努力做到面不改色。
從酒店北門進入大堂,藺星宸接過大衣,溫聲詢問:「許經理,我可以加你個v信麼?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太陽村再有活動,我們可以一起參加。」
一個紳士的禮貌請求,沒理由拒絕。
酒店自己的年會也很熱鬧,很多部門都上台表演節目,東南西北,各有特色。
總經理丹麥老頭上台致辭宣佈:年終獎3.5倍起,個別優秀員工將高達4.7倍左右,名單數據和錢都已經轉給銀行了,明天下午1點前,如果還沒收到到賬提醒,注意查查是不是手機欠費了。
抽獎穿插在演出中間,許玖玥中了個三等獎,黑色蘋果6sp,跟她剛從京東上買的一模一樣。
同事們羨慕恭喜,她只覺可笑,真的像徐爺爺說的一樣,遇事沉不住氣,白白浪費大幾千。
酒店安排的自助餐,許玖玥象徵性地拿了些中式點心,吃不下,明明沒怎麼哭過,嗓子卻像被砂紙打磨過,吞咽困難。
她一杯一杯地喝着可樂,中途躲進洗手間又靜靜地抽了根煙,薄荷味兒的,吸入肺里,舒坦不少。
洗手照鏡子,眼瞼下的一片青黑嚇了她一跳。
不知是不是錯覺,僅兩天,她的臉似乎小了一圈兒,沒事兒,回家就好了,看什麼都想吃,兩天就能補回來。
玖福記和捌両臺不能不管,節後還得返燕,再說她還交着五險一金,她個俗人,儘是俗事兒。
她沒拿行李箱,只帶一套貼身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兜里有錢,到家再買。
仁馨非要送她去燕城站,她沒拒絕,小粉後頭跟着這兩天一直乘坐的奔馳e300。
仁馨這兩天也很難受,眼瞅着眼窩深陷,她試探問:「九爺,你過完年肯定能回來吧?你不會騙我吧?」
許玖玥輕笑:「肯定回來,賺錢重要,陽城的錢哪有燕城的好賺。」
仁馨靜默了兩個紅綠燈,輕聲說:「你回來告訴我,我還來接你。」
許玖玥這兩三年很多次回燕城都是仁馨來接她,她參加過一次仁馨的生日趴,那幫富二代小公舉矯情事兒多,她很難融入,仁馨其實也煩她們,只是偶爾走走過場。
融入仁澍的圈子卻順理成章,甚至這個圈子還因她擴大,把初戀扯進來跟竇逍來了把情竇初開,祝又又也是跟她單拎一條線,就連初一媳婦兒伍雨薇,也是跟她最鐵最多交集。
張梓芯、田澄、童夢瑤、小豪這些人都是通過這個圈子認識的。
是仁馨,把她帶進這個圈子,帶到徐郅恆面前,仁馨是仁馨,他是他,只要仁馨不再帶她靠近那個圈子,一切都沒有變化。
「走啦,拜拜~回來之前給你發v信~」許玖玥表情和聲音都很自然,如同認識徐郅恆之前每次仁馨接送她一樣。
進站檢票,她拿着四張火車票挑出自己的那張,跟身份證一起遞給檢票員。
她用初戀和齊妙的身份證又買了兩張,怕丟,收到司貫行的快遞就把四張票都放在錢包夾層,沒什麼好心痛的,睹物思人什麼的都是在給自己加戲,無聊至極。
一個人進了軟臥包廂,她坐在下鋪靜靜看了會兒窗外。
『噹噹』
列車員來檢票:「車票身份證出示一下。」
許玖玥遞出。
列車員:「這幾個鋪位有人麼?」
許玖玥:「有,都是我買的票。」她將車票遞給列車員。
列車員皺着眉頭看了看:「這也沒檢票啊,沒上車麼?」
許玖玥點頭:「有事兒沒趕上,不退票,就這麼着。」
列車員又看了她兩眼,沒說什麼,關上門走了。
一個人坐軟臥可真自在,她手機公放聽歌兒,沒關燈,平躺在下鋪發呆。
『噹噹』
真煩,她起身摳開門鎖開門。
列車員領着一男一女站在門前:「就這屋。」
見二人要進門,許玖玥忙攔在門前:「誒誒,我這屋都滿了,這倆人什麼意思?」
列車員語氣閒適隨意:「啊,他們補的票,你這屋有床位,安排你這兒了。」
許玖玥蹙眉不悅:「我這屋四個床位都買票了,您給他們補票安排空位去,別往我這兒塞!」
說着她扣着門把手就要關門。
「誒誒!」列車員伸手擋住,差點被許玖玥暴力關門給夾了手,「艹!」他本能罵了一聲。
許玖玥登時怒了:「你罵誰呢?!」
列車員本沒想跟她個小姑娘一般見識,見她起急,也端起架勢:「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大脾氣,我跟你確認過了,你這屋仨床都沒上車,有補票的我安排過來不是正常嘛,誰罵你了,就口頭語隨口一說」
「我說了這幾張鋪我都付過錢了!車票我也給你看了!你憑什麼還往我這塞人?!鐵路是重複賣票嗎?一張軟臥賣兩份兒錢?!就不怕違法嗎?」
補票女開口:「誒誒美女,我們就正常補票,哪有床位往哪安排不是很正常嘛,你一人佔四個床位有啥用啊?你咋這麼霸道啊?」
許玖玥氣的胃絞痛,她兩天兩宿沒怎麼吃過東西,大聲說幾句話都直突突,她穩了穩心神沉聲道:「我再說一次!這四個鋪位我都買票付過錢了!我不允許你們再往這屋插人!」
這次,她大力一滑,合上房門,可門鎖卡頓,她還沒及時扣上,門又被列車員從外面滑開。
列車員面色和善,語氣轉為商量:「姑娘,我們有規定,沒上車的座位、鋪位就相當於空着,可以補給有需要的旅客,你看你們都是小年輕的,也沒什麼壞毛病,出門在外的,互相擔待,現在都11點多了,待會兒關了燈就睡覺了,明天一早就到陽城了,誰也不影響你啥你說是不是?」
此時其他軟臥包廂已經有不少看熱鬧的乘客出來了,紛紛小聲打聽了衝突起因,七嘴八舌地和稀泥:
「就是,小姑娘一個人住四人間也沒啥意思,正好有人跟你做個伴兒。」
「春運車票不好買,都是回陽城的,你就讓這哥哥姐姐住你這屋唄。」
「你一個人也睡不過來四張床,大不了你一人睡下鋪,讓他倆都睡上鋪。」
「哎呀,大家出門在外的,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積點德」
「可不咋地,你說你媽你爸要是出門在外想補個票結果有床還不讓住多遭罪」
許玖玥胃抽疼的厲害,被這些吃瓜群眾的風涼話刺激的氣血翻湧,崩潰只在一瞬間。
她一嗓子嚷道:「別特麼說了!都給我滾!我特麼就想一人在這屋呆着我看誰敢硬闖!」
「誒誒?你這小姑娘怎麼不講理啊?」
「怎麼還罵上人了!」
「叫誰滾呢?怎麼說話呢?!有沒有家教!?」
「你父母怎麼教你的?!看看我多大歲數了?!我是你長輩!」
許玖玥腦子嗡嗡響,耳朵跟塞了驢毛似的,這幫人的聲音忽大忽小,她氣的渾身發抖。
回身從鋪位上拿了個枕頭砸向人群,怒喝:「滾!都給我滾!我沒爹沒媽關你們什麼事兒!我花錢買四張票就想一人住!你們管得着嘛?!」
她終於在喊出爹媽字眼時忍不住哽咽,多日積壓的情緒瞬間崩盤,一個人面對眾人的指責,這場景多麼熟悉,過去她干導遊的時候經常被一幫人指着鼻子罵,那時候她心裏沒什麼怨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無所謂,不哭不鬧。
可她今天實在是被氣瘋了,被這幫人莫名其妙的高尚言論逼瘋了。
她差點就能有個媽,差點就能重新開口叫聲媽
「都給我滾!我就想一人呆着怎麼就不行了!?」她邊哭邊罵。
真真是丟人丟到大東北了,打從12歲起,她從未當着這麼多人哭過,出口一旦打開,便如泄了閘的洪水般無法抑制。
她胸口鈍痛,哭的聲嘶力竭,胃疼絞着心口疼,上氣不接下氣,難受的讓她以為自己要得哮喘當場去世了。
她蹲在她的軟臥包廂門口,一些吃瓜群眾怕惹麻煩已經躲回自己的包廂,列車員用手台呼叫列車長過來處理,一對補票夫婦退後好幾步遠遠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女孩兒滿臉驚恐,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滾嗚嗚都給我滾」她還在哭罵,想站起身關門回包廂,可她腿軟無力,蹲都快蹲不住了,實在起不來。
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又可憐,又可怕。
「小九,快起來,我扶你起來,你先起來。」熟悉的沉穩男聲在耳畔響起。
許玖玥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側頭看向來人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司工嗚嗚你叫他們都滾求你我不想看見任何人嗚嗚我就想一個人呆着司工嗯嗯啊」
眼前的女孩兒哭的撕心裂肺,頭髮也因發怒掙扯得亂七八糟,那麼明媚的小九,實在無法跟眼前人重合,司貫行被她每一聲哭訴敲的胸口發悶。
「好好,我叫他們都走,你別哭,別怕。」他終是忍不住將女孩兒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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