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測字天師 第四百五十三章 圖紙之爭

    光方亮,錦衣衛已經帶着禁軍,按照名單分別上門提人了。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嚴府中,嚴嵩和嚴世藩。蕭府中,蕭風、俞大猷、谷虛子。

    特務中,陸炳及陸繹、沈煉;張遠及兩個檔頭。

    官員中,張居正、柳台、丁汝夔,五城兵馬司中司指揮,順府郭鋆,大理寺許輝,工部趙文華。

    皇族中,常安公主、裕王、景王各帶侍衛首領。

    另有刑部牢頭、談新仁、胭脂虎、刑部囚徒若干。

    當嘉靖坐在皇宮內殿時,名單上的人,除了張遠和胭脂虎以外,都已經等在令內殿外。

    嘉靖坐在寶座上,神情疲憊,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緩緩開口。

    「今日除夕,本該休沐的。召你們前來,是因為昨夜京城大亂,且有逆賊進宮行刺。

    其中紛繁複雜,牽涉之事甚多,朕不得不緊急處置。」

    在場眾人中,很多都是昨夜親身參與的,自然不用裝出吃驚的樣子。

    那些未參與的人,雖然也早已通過各種渠道略知一二了,但都及時地表達出十分吃驚的態度。

    尤其是丁汝夔,雖然錦衣衛和禁軍實際指揮權並不在他手中,但他畢竟是兵部尚書。

    有人謀反行刺,他是第一責任人,必須表現得比別人更加憤慨才校

    「亂臣賊子,膽大包!除了白蓮教,只怕再無其他,敢如此喪心病狂!」

    嘉靖對他的憤慨態度表示滿意,緩緩點頭:「具體的事兒,陸炳你來吧。」

    陸炳躬身答應,轉向下面眾人,聲音極其平靜,就像在昨京城雞蛋兩文錢一個一樣。

    「昨夜白蓮教夥同倭寇,先後對皇宮、裕王府、景王府、嚴府、蕭府發動了襲擊。

    叛賊處心積慮,傾巢而出,人數眾多,且趁年關皇恩浩蕩,與民同樂之際,喪心病狂,火燒民宅官宅十幾處,製造混亂!

    但京城各部門同心協力,經過錦衣衛、禁軍、五城兵馬司、順府、大理寺的奮力血戰,最終反賊的圖謀全部挫敗,近乎全軍覆沒!」

    陸炳的發言十分官方,尤其是後面那句,把能表揚的部門都包在了裏面,絕不厚此薄彼。

    中間那句話更是將叛賊的狡猾兇殘抬到了極高的高度,這樣才反襯出各部門的英勇頑強,不怕犧牲。

    郭鋆和許輝暗自佩服,雖然事發倉促,等順府和大理寺出動時戰事已近尾聲,但陸炳還是分給了他們功勞的。

    蕭風心裏一動,目光看向嚴世藩,嚴世藩也正看着他冷笑,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好手段啊,景王府和嚴府也同時遇襲,這樣就混淆了叛賊真正的襲擊目標,同時還洗白了嚴世藩的嫌疑。

    不問可知,這兩處的襲擊一定是象徵性的,最多也就是十來個人,大概是從進宮裕王府的人里分出去的。

    聲勢想來比真正遇襲的裕王府和蕭府搞得還大,但只是雷聲大,吶喊火藥多扔一點,傷亡肯定是極的。

    但真正讓蕭風吃驚的,是陸炳接下來的一句話,猶如炸雷一般,讓蕭風一下明白了所有的事兒。

    「此次叛逆行動,計劃周密,高手眾多,京城防衛得以全勝,全靠三件事。

    一是蕭風道術精深,為張遠測字得知京城恐怕有人行謀逆之事,雖不知是誰,也讓錦衣衛提前得以準備。

    二是嚴世藩出京後,察覺白蓮教和倭寇進京的可疑蹤跡,及時返回京城,請嚴首輔密告萬歲,謹防刺客。

    三是萬歲洪福齊,談新仁剛好於日前投案自首,供述了盛世營造的營造隊長,曾留下皇宮圍牆的漏洞圖紙,讓我們進一步鎖定了防範區域!」

    蕭風定定的看着嚴世藩,他真的低估了嚴世藩,不僅僅是低估了嚴世藩的狡猾,還低估了嚴世藩的狠毒無恥。

    嚴嵩夫人死得蹊蹺,蕭風事後想想,九成與嚴世藩提前準備,丟車保帥脫不了關係。

    蕭芹和嚴世藩勾結多年,共圖大事,此次傾巢而出,拼死一搏,他出賣就出賣,毫不猶豫!

    這些還都得過去,羅文龍可是他生死相托之人,他這一告密,等於也直接將羅文龍帶領的倭寇隊伍也置於死地了。

    不管刺殺裕王能不能最終成功,在有了準備的京城防衛之中,這支倭寇隊伍能逃出去幾個人?

    這些人在他看來,都是棋子,不但要拼着性命去完成他的目標,之後還要用性命幫他重獲信任,鹹魚翻身!

    陸炳看向蕭風,咳嗽一聲:「昨夜裕王府和蕭府交戰最為激烈,蕭府幸虧有來賀喜的武當道眾,才力保不失。

    裕王府則損失慘重,侍衛死傷大半,幸虧裕王臨時起意,跟隨常安公主到蕭府過夜,才躲過一劫。」

    嚴世藩也看向蕭風,目光中除了怨毒,也有欣賞。蕭風猜到了他會派人刺殺裕王,提前唱了空城計,卻把侍衛們當了犧牲品。

    為了不讓嚴世藩提前察覺,既不能增加太多人手,嚇退對方;也不能讓展宇離開,引起警覺。為了誘敵全殲,蕭風的心也夠狠的。

    蕭風沒看嚴世藩,而是看向了站在裕王身邊的展宇,展宇用白布包着一條胳膊,腰間、腿上也都包着白布,兀自往外滲血。

    展宇自然是知道裕王不在府中的,但他仍然帶着侍衛們拼命拖延時間,就是為寥援兵趕到,全殲敵人。

    蕭風沒有要求過展宇一定要死守,但他也沒有告訴展宇可以提前跑。這是一場戰爭,戰爭每個士兵都有自己的使命,都面臨犧牲,包括他自己。

    陸炳繼續:「只是此次事件太過龐大複雜,其中有許多難明之處,故此將大家請來,弄個明白,也好論功行賞。」

    既然提到論功行賞,也就是嘉靖已經定流子,雖然他被折騰得半夜沒睡好覺,但總體來,這是一次成功的戰鬥,勝利的戰鬥。

    皇帝怕什麼?有人以為皇帝怕災荒,怕造反,其實只要這些達不到威脅皇權的程度時,皇帝是不怎麼在乎的。

    皇帝怕的是刺客。中國的刺客歷史源遠流長,春秋戰國時期的專諸、聶政、要離、荊軻,到博浪沙的大鐵錘,每一個有點功夫的反賊,都是半夜裏沒落地的那隻靴子。

    嘉靖也不例外,他也怕刺客。這次下刺客聚會京城,被自己來了個一勺燴,實在是很開心的事兒。樓上姑娘的靴子扔完了,老頭也可以安心睡覺了。

    但開心歸開心,皇宮的城牆畢竟被人家掏了個大窟窿,今早上黃錦還帶人盯着維修呢。

    而且東廠和蕭府、刑部捕快打成一團,監獄裏死了很多犯人,這事兒也都得弄清楚!

    有功可以不賞,有過不能不罰!這是古往今來所有帝王的原則。因為有功不賞最多是心有怨言,有過不罰卻會喪失帝王的威嚴。

    心有怨言算個屁,哪個帝王下面不是一群暗罵昏君的,耽誤吃還是耽誤喝?某人得好,有怨言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但帝王失去威嚴,確是極其要命的事兒,搞不好下面人就會生出非分之想,這個是分步驟的。

    第一步:皇帝很好啊,很有人情味兒啊!

    第二步:皇帝也有七情六慾,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嗎!

    第三步:皇帝就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我憑什麼不能當皇帝?

    第四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事情攪在了一起,陸炳決定先從簡單的事兒開始,比如城牆上的大窟窿,就比較簡單。

    「談新仁,你雖獻圖有功,但當年此宮牆修繕,正是你的盛世營造乾的。你這故意留下的漏洞你不知道,有何憑據?」


    談新仁在來的路上,就這個問題已經想了一路了,此時毫不猶豫,跪在地上喊冤。

    「陸大人,我只是東家,盛世營造的圖紙、施工,一向由營造隊長負責,此事京城中人人皆知。

    不但是我家,只要是規模夠大的營造隊,都是如此。

    人委實不知,人是後來破產後,從營造隊長的房中得到的圖紙。」

    陸炳喝問道:「那營造隊長現在何處?」

    談新仁悲痛地:「營造隊長死在了春燕樓,是馬上風死的。後來聽,其實是被白蓮教的人殺死的。」

    其實這些話,昨談新仁被帶到詔獄時,陸炳已經簡單問過幾句了,此時重問一遍,主要是給眾人聽的。

    「何人告知於你,營造隊長的死有蹊蹺?」

    「回大人,是汪直汪將軍。人這段時間一直在海島躲藏,頗得汪將軍照顧。

    因此人將圖紙的事兒告知了汪將軍,汪將軍一聽大驚,當即讓我趕緊回京自首,我才回來的。」

    「你好端賭,為何到海島躲藏?當初你既然看到圖紙有問題,為何不及時上報朝廷?」

    關鍵部分到了,談新仁咬咬牙,鼓起勇氣,大聲回答。

    「大人,人罪該萬死!人利慾薰心!人開始確實不知厲害啊!

    當初人看到圖紙時,只想到是營造隊長和趙文華侍郎為了中飽私囊,以次充好,並未想到更多啊。

    缺時賠了蕭大人三十萬兩銀子,窮困潦倒,自以為抓住了趙侍郎的把柄,就寫信給他,意圖敲詐。

    想不到趙侍郎不但不給錢,還派人來一把火燒了我家,我看那幫人很像是忍者殺手,就趕緊逃命了。」

    聽到忍者二字,陸炳心裏一動,目光掃向嚴世藩。嚴世藩就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神情自若。

    從在殿上看到談新仁開始,趙文華就一直提心弔膽。

    他雖然不知道談新仁為何在此,但自己和談新仁之間的勾結牟利可不是一次兩次了,數額也都不。

    但即使如此,他也萬萬沒想到竟會是皇宮城牆圖紙的事兒!

    當聽此次謀逆行動和皇宮城牆圖紙有關時,趙文華腦子文一聲,三魂七魄丟了一大半!

    此時聽談新仁將事兒推到他身上,趙文華趕緊大聲喊冤。

    「大膽狂徒,竟敢血口噴人,污衊朝廷命官!陸大人,此狂徒與我僅僅只是工作關係而已!

    他是給我寫過信借錢,但本官一向清貧,哪來錢借給他呢?於是就婉拒了他。

    他後來就又寫了封信,信中胡言亂語,什麼營造隊長的圖紙在他手中,勒索本官一萬兩白銀。

    可本官只覺得他是窮瘋了,什麼圖紙值一萬兩白銀,所以本官並未理睬他,也從未見過這份圖紙。」

    陸炳看着趙文華:「你身為工部左侍郎,經過工部的工程都要有你審核驗收,難道你沒有見過皇宮宮牆的圖紙嗎?」

    趙文華道:「驗收當然要有圖紙,但皇宮宮牆的圖紙並無問題啊。圖紙就在工部,大人此刻就可以讓人去取,一看便知!」

    陸炳也不廢話,立刻讓錦衣衛去工部取來圖紙。

    一看之下,果然如趙文華所,圖紙十分嚴謹,用料要求也很明確,和談新仁上交的圖紙截然不同。

    陸炳拿着兩份圖紙,沉吟片刻:「工程最後是要驗收的,這些以次充好的宮牆,是如何通過驗收的呢?」

    趙文華久在工部,並非只會貪錢不懂業務的廢物,在工程上還是有些業務能力的。他指着談新仁的那份圖紙。

    「陸大人,從這份圖紙上看,營造隊長十分狡猾,他以土磚代替青磚,但那土磚也並非沙土,而是夯土。

    夯土本身也很緊實,不遇尖銳物體穿刺,其承重並無問題,且敲擊時的聲音也與青磚相似。

    宮牆的外皮抹得很厚,他們所用的泥為膠泥,即使不加白湯,幾年之內也不會剝落。

    因為宮牆完工後塗上紅漆,工部驗收工程之時,擔心破壞漆面,只會以木錘敲擊,不會以鐵錘敲擊,故而被他們瞞過海了。

    此事本官有管理不嚴之責,願請萬歲降罪。但此圖紙和工程造假一事,本官委實不知,請萬歲明鑑!」

    陸炳轉向談新仁:「你認為此事與趙侍郎有關,可有證據嗎?」

    談新仁確實沒什麼證據,不過他自有一番道理。

    「大人,那營造隊長好端賭,為什麼要以次充好,留下漏洞呢?這萬一被查到,是掉腦袋的罪啊!

    若是無人指使,他為何要這麼幹呢?若有人指使,只有趙侍郎管轄此事,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趙文華大怒,指着談新仁道:「還有你呢!你也可以指使營造隊長幹這件事!他端着你給的飯碗,當然會聽你的!」

    談新仁連連磕頭:「萬歲,陸大人,若真是人所為,人巴不得此事一輩子沒人知道才好呢。

    人自然不敢給趙侍郎寫信勒索銀兩,更不敢跑到京城來告發此事啊!

    而且,人剛一勒索趙大人,家裏就被人燒個精光,若不是提前躲藏,只怕全家都被滅口了。

    趙大人若不是做賊心虛,何以要殺人滅口呢?」

    趙文華又氣又急:「你寫信來胡言亂語,本官不理你就是了,我一有多少大事,哪有心思跟你計較!

    什麼殺人滅口,我吃飽了撐的嗎?別你一封信,都察院彈劾我的御史我都沒殺,我殺你幹個屁啊!」

    趙文華都不顧君前失儀了,是真的氣瘋了,他無緣無故地被人污衊參與造反,這可是禍滅九族的大罪啊!

    蒼在上啊,我趙文華只是個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貪官而已啊,從無非分之想啊!

    我勤勤懇懇地工作了半輩子,干到三品大員的位置,離二品半步之遙,貪點錢,睡幾個青樓的女明星,過分嗎?

    這時嚴世藩咳嗽一聲,吸引了陸炳的目光後,緩緩開口。

    「陸大人,此事其實也並不難解,草民倒有些見解,不知當講不當講。」

    嚴世藩剛死了娘,又死了夫人,此番又有報信救駕之功,嘉靖對他已不像前兩那麼厭惡了,微微點點頭,陸炳自然也表示同意。

    「陸大人,草民從旁聽了一會兒,覺得其實此事應該是白蓮教的手段。

    想來白蓮教在京中的眼線,得知了談老闆的盛世營造接下了皇宮宮牆的工程。於是他們找到了營造隊長。

    不知用何等手段威逼利誘,讓營造隊長瞞過海,在宮牆上留下了漏洞,之後為防秘密泄露,又殺了營造隊長滅口。

    這是白蓮教的一貫手段,不足為奇。只是他們沒想到,營造隊長留了一手,將真實的圖紙藏在自己家鄭

    此事趙侍郎自然是不知道的,且差使上確有疏忽之處,未能查驗出宮牆質量問題。

    而談老闆破產後,把徒弟房裏的東西都帶走了,後來意外發現了圖紙,自作聰明地以為此事與趙侍郎有關。

    因此才向趙侍郎勒索錢財。趙侍郎不明所以,自然不予理睬。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白蓮教細作想來無孔不入。

    此事應該是被白蓮教得知,為了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白蓮教派人燒了談老闆的房子,意圖毀掉圖紙。

    陸大人,草民的推測,你以為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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