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心下感慨道:「第二滴神性雖能修補一些她的黃庭,但要徹底恢復,難度是頗大的,除非長時間不斷以神性蘊養,可那樣咱就虧大了。」
夜遊神撇嘴道:「你願意我也不願意,畢竟神性是我的,要麼你想耗着幾年光景,一滴一滴的蘊養,她又不是你媳婦兒,幫她保住命就夠了,而且第二滴神性雖然無法將她黃庭徹底復原,可至少也能讓她少量行炁,說不定運氣好,幾十上百年,就自行修復了。」
姜望贊同道:「她天資的確很好,就算需要幾十年慢慢修復黃庭,短時間裏也有很大希望能破境澡雪,畢竟她原先就已站在澡雪門檻前,一旦破境,又能活很久。」
他們意識間閒聊着,趙守等人看護着郡主,一心一意,汝鄢青毫不擔心,便拽着李神鳶出院落,後者原想跟姜望說些什麼,但挨不住汝鄢青姐姐姐姐的喊,大半個杏花小巷已無人,她們自然是朝着有人的地方去。
而此時的滿棠山,唐棠好不容易擺脫唐果,討個清閒,遠眺一人登山,不由眉頭緊皺,他很意外自從出現便未曾有過一次離開烏啼城的副城主,居然會到了這裏。
阿空和唐果在青絲閣外等着吃燒烤。
姚觀海和小魚則在山頭另一邊,潛修武道。
白山月獨自立於溪邊,看着小魚兒翻出水面,驚起水花,面色平靜,似在感悟某種意境。
天將入冬,滿棠山里卻春風輕
撫,嫻靜舒適。
副城主一步一個腳印,緩慢登山。
唐棠在半山腰涼亭注視着。
直至副城主的身影真正出現在他眼前,唐棠才微笑着說道:「稀客啊。」
副城主左右打量,取出棋盤,棋子在顫動,其中一顆黑子最為劇烈,那代表着某個人,而指向的方位最終停在唐棠身上。
她若有所思,問道:「山主將蚩睨拽入無盡虛空,具體看到了什麼,去了哪裏?」
唐棠問道:「你想問漠章的事?」
副城主搖頭。
唐棠疑惑道:「那你到底來幹嘛的?」
副城主行了一禮,又問道:「請回答。」
唐棠嘴角微扯,依言相告。
副城主喃喃念叨着『涇渭之地』四個字,然後收起了棋盤,認真看着唐棠,說道:「我此來是想請山主幫一個忙。」
唐棠撓頭道:「什麼忙?太麻煩的事別找我。」
副城主說道:「於您而言,不算麻煩,再去一趟奈何海。」
唐棠眯眼,憑空變出一壺茶,邊倒茶邊說道:「去那裏作甚?我都已經找出漠章所在位置,沒理由到妖窩裏串門,而且那個奈何妖王怕是恨極了我。」
副城主說道:「奈何海里有我必須拿到的東西,除了山主,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幫我,據我所知,山主與城主相識,或許能看他一些面子,事後我也會給予相對豐厚的報酬。」
唐棠說道:「你看着很有禮貌,實則很沒禮貌。」
副城主低頭道:「拜託山主。」
唐
棠挑眉道:「那東西對你很重要?」
副城主道:「猶如命重。」
唐棠笑道:「我反而很好奇那是什麼東西。」
副城主想了想,說道:「也是會讓山主很感興趣的東西,我甚至可以給山主借觀幾日,我很相信,那是足以讓山主痴狂的事物,但我也相信,山主該是不會搶奪他人之物。」
唐棠皺眉道:「你這麼說,我興趣真就起來了,但我可不保證,若是真的特別喜歡,不會據為己有。」
副城主說道:「在山主手裏,也比在奈何海里強,真要那般,我可以暫時放在滿棠山保管。」
唐棠微微一笑,說道:「你可知,奈何妖王雖被稱為妖王,其實是一位凶神,是因為祂是奈何海里唯一的王,上次只是斬了祂一道元神,沒什麼難度,但凡跟祂直接撞上,那無疑是很大的麻煩。」
副城主面色微變,她雖知奈何妖王不簡單,卻也真的沒想到會是凶神。
唐棠又說道:「但也不必過於憂心,上次我便搞清楚,這個奈何妖王好像在做什麼別的事,本體在奈何海之外,祂該想不到,這麼快我又會降臨奈何海。」
副城主點頭說道:「我會爭取以最快速度拿到東西。」
唐棠試探說道:「要麼我直接幫你去拿?」
副城主搖頭說道:「除了我,沒人能拿得動。」
唐棠抱有懷疑,「真的假的?你這麼說,我可就越來越有精神了。」
副城主揖手道:「一旬之
後行動。」
唐棠眯了眯眼,說道:「有我在,你自能安然入得奈何海,也能安然走出來。」
副城主轉身離開。
唐棠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隨即輕笑一聲,「真有意思。」
......
烏啼城,杏花小巷。
汝鄢青一手拿着糖人,一手被李神鳶牽着,剛剛回到院前,南椋郡主嚶嚀一聲,恰好醒來。
趙守小心翼翼攙扶郡主,讓她能在車廂里坐得安穩,難掩喜色問道:「郡主感覺如何?」
因為一直在看護着,從慘白無血的臉色漸漸有了紅潤,郡主此刻醒來,除了嘴唇仍是發白外,臉色已然接近正常,趙守自是清楚,姜望所言非虛,只是他擔心是曇花一現,因未曾看出黃庭有什麼變化,這才急着詢問。
兩滴神性,其一已融於郡主四肢百骸,其二仍在黃庭里,但郡主卻察覺不到,最直觀的體現,便是精神好了許多,甚至有了些力氣,郡主沒有回答趙守,而是自顧自下得馬車,見此一幕的趙守更是欣喜若狂。
郡主能自己從車廂里出來了!
別管是否真的好了,就只是這一個畫面,就讓趙守老淚縱橫,南椋部眾十名隨從亦是滿臉激動。
汝鄢青同樣開心,同框的畫面里絲毫不覺得突兀。
李神鳶來到姜望身邊,低聲問道:「你是怎麼救她的?」
哪怕目睹着全部過程,她仍是感到費解。
是因為南椋郡主的情況嚴重到就算是澡雪以上的大物,
都只能很勉強保住她的性命,畢竟死亡這件事,是澡雪以上大物也無法避免的。
姜望看似輕描淡寫,好像沒有付出任何代價,那當然很值得讓李神鳶驚訝。
「山人自有妙計啊。」
姜望微笑着敷衍過去,南椋郡主已經行至面前,趙守在旁擔驚受怕護着。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南椋郡主的聲音也清楚了些,只是仍難免看着有些虛弱。
姜望說道:「只要沒人殺你,你便能活到死,想要重獲修為,那就得慢慢來了,可別急着修行,否則我便白救你了。」
南椋郡主微微頷首道:「靜好明白。」
姜望露出疑惑之色。
南椋郡主說道:「我叫談靜好。」
姜望點點頭,說道:「談一副歲月靜好,真不錯。」
趙守搓着手上前,「姜先生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日後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趙某絕不推辭。」
姜望想着這還真不一定,但嘴上說道:「活了這把年紀,仍是澡雪境,你又能幫我什麼忙。」
趙守面露尷尬。
有些人資質差,入不得澡雪,有些人資質好一點,但也只能入澡雪,所以澡雪境裏的老傢伙相對而言並不少,或者說,要比年輕的澡雪境多太多了。
能入巔峰的都已入了巔峰,一把年紀仍在澡雪境的,基本就只是這樣了。
「敢問姜先生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郡主的表現和態度,讓趙守無需再懷疑,可真要說徹底放心,也不太可能。
他更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姜望。
郡主是南椋皇室目前唯一的後裔,人家姜望也是祁國皇室後裔,能拿得出來的酬謝,好像都沒什麼用,何況姜望弱冠澡雪,那才是頂尖的天才,如何報恩,反倒成了難事。
他倒是有莫名生出一個念頭,俗話說得好,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啊,郡主只是保住了性命,不代表脫離了危險,而且姜望所言,郡主是被人所害,萬一對方再次下手,趙守沒有信心能擋得住。
姜望既能護住郡主,又能讓郡主後半生衣食無憂,祁國和南椋皇室的子嗣,那血脈自然崇高,相比讓郡主嫁給隋人或是其他什麼人,當然都抵不上姜望。
郡主生得好看,兩者怎麼都是郎才女貌,甚是登對,姜望也不會說吃虧什麼的。
只是雖然這麼想着,趙守卻難以開口。
他注意着此時郡主的表情,那儼然是情竇初開的模樣,或許應該順其自然,以報恩的名義說什麼以身相許,又非正主,是自己來說的話,怎麼都很怪異。
「沒什麼值得在意的,只要別犯倔非得修行,這種事要慢慢來,黃庭是有希望恢復的。」
姜望擺手說道:「是因為小徒弟求我,我才救人,所以你們也不必想着報恩,好好活着便是。」
趙守撓頭,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對郡主沒什麼想法啊。
南椋郡主反而沒有趙守想得那麼多,她再次感謝姜望,也順便謝謝汝鄢青,後者抬起下巴
,眼睛笑成月牙,「不客氣。」
趙守躊躇片刻,看向李神鳶,說道:「不知城主能否讓我等暫留烏啼城?我實是擔心郡主再出什麼狀況。」
李神鳶皺眉,看了一眼談靜好,還是點頭同意了。
「我是騙你的,別再叫什麼城主。」
趙守愕然,但想着城頭張姑娘會差人把他們帶到這裏,李神鳶縱然不是城主,看年紀也可能是城主的千金,自然沒什麼好說的,連連點頭。
南椋郡主又向李神鳶表示感謝,隨後打量起杏花小巷,朝着姜望問道:「公子住在這裏?」
姜望嗯了一聲。
談靜好看向李神鳶,微笑請求道:「我能否也住在這裏?」
李神鳶驚訝道:「你想跟姜望住在一塊?」
此言一出,趙守暗自敬佩,不愧是郡主啊。
姜望則一臉懵。
談靜好俏臉微紅,說道:「您誤會了,是住在這裏,並非住在一個院裏,但能近一些自然最好。」
趙守想着近水樓台先得月,不住在一個院,住隔壁也行。
李神鳶面色微沉,你咋要求這麼多!
汝鄢青站在一旁,來回看,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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