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的花園內。
園丁和女僕們遠遠看着花園中穿梭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神色有些古怪。
而作為被圍觀的對象,尤爾斯特卻對其他人的目光毫不在乎。
他面帶微笑,優哉游哉地追在某道黑影的後面,或者更準確地說,尼斯的身後
只見黑貓尼斯噌地一下躥到了一旁高大的樹木上,敏捷地完全不像是個吃成球的肥貓。
而尤爾斯特則閒庭信步來到樹下,微笑着看着樹幹上呼哧呼哧喘氣的黑貓:
「尊敬的尼古拉斯閣下,您為什麼要躲着我呢?我只是想要與您閒聊幾句而已。」
「喵!沒什麼好聊的!你認錯貓了!我的名字是尼斯!不是尼古拉斯!」
樹幹上,黑貓否認道。
「哦?是嗎?那或許是我聽錯了吧,不過您似乎在萊格利斯家族留下了不少似曾相識的設計圖呢。」
尤爾斯特從懷中取出幾張從萊格利斯家族搜出來的魔法道具的設計圖,饒有興致地道。
「喵!這有什麼稀奇的?身為卡斯特爾家的魔法貓,懂一點魔具設計有什麼問題?」
「是嗎?但我看您留下的這些圖紙,風格卻很像我數百年認識的一位舊識呢,不僅圖紙像,您的名字也很像呢,您知道嗎?他叫尼古拉斯,是一位相當優秀的傳奇法師呢。」
「喵!我當然知道那位偉大又智慧的傳奇法師,那位偉大的傳奇法師令人尊敬,也是因此我才會學習他的魔法風格!」
「哦,那我或許真的認錯了吧,沒記錯的話,我的那位舊識平生最討厭的動物也是貓,想想也是那樣驕傲的他,應該怎麼也不願意變成一隻又肥又黑的貓的吧?」
尼斯:
「你懂什麼?貓爺我這體態是健康!健康懂嗎喵!肉乎乎的才有手感!肉乎乎地才能可愛!你去問問伯爵府里的女僕小姐姐們,看哪個不喜歡我?!」
「嗯?可是她們好像都說您總是喜歡偷窺她們入浴,色色的眼神簡直像一個猥瑣的大叔,讓人很無奈呢。」
尼斯:
「順帶一提,好色這一點,也很像我數百年前的舊識呢,唔哎呀,您不會真的是他吧?」
尼斯:
「不不一定是我搞錯了,畢竟當初我和那位舊識探討法師壽盡時的延壽秘法的時候,他可是又驕傲又信誓旦旦地說維持人形才是傳奇法師的本事,那些巫妖化,血擁化、異體轉生等辦法全都是邪道,他才沒有興致改變自身,變成那些低級生物的外形呢。」
尼斯:
「嗯?您怎麼沉默了?我並不是在說您啊,請您不要介意。」
「畢竟您只是一隻會魔法,會製作魔具,與傳奇法師尼古拉斯的名字有點相像,性格愛好也有點相像的黑貓而已。」
尼斯:
看着樹幹上尼斯那本就黑不溜秋的貓臉隨着自己的調侃變得越來越黑,尤爾斯特的笑容則越發明快。
無論尼斯如何否認,無論尼斯如何辯駁,站在樹下樹上的一人一貓其實心知肚明——
某個最近肚子吃的越來越圓的伯爵府「寵物」,已經隨着血魔教團儀式的失敗掉馬甲了。
看着樹幹上那氣的吹鬍子瞪眼的黑貓,尤爾斯特的心情卻越發舒暢。
究竟多少年沒有這麼痛快地調侃這傢伙了呢?
從對方失蹤時開始,至少恐怕也得有二百多年了吧?
身為一位喜歡宅在城堡里研究魔法銘文的血裔伯爵,他的朋友並不多,對方算是一個。
對方失蹤的這幾百年,沒有了學術上探討與爭吵的對象,確實讓人寂寞了不少。
想到這裏,尤爾斯特看向黑貓的目光也溫和了許多。
他輕嘆了一聲,說:
「尼古拉斯閣下,好久不見。」
尼斯下意識還想反駁。
但看着尤爾斯特那帶着懷念與唏噓的目光,最終卻將已經跑到嘴邊的駁斥憋了回去。
片刻之後,它才默默地說道:
「尼古拉斯已經是歷史裏的人物了,我叫尼斯,是一隻黑貓。」
尤爾斯特心中一動,問道:
「那麼黑貓尼斯閣下,您能告訴我,這些年您到底經歷了什麼嗎?」
「您應該知道的,在傳奇法師尼古拉斯失蹤之後,我可是特意去尋找過他的,但是無論如何尋找,他都杳無音信,除了知道他被諸多教會追殺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線索。」
「或許這就是他消失的原因呢,尤爾斯特閣下,窺探神靈的秘密,總是會付出代價的。」
尼斯沉默了片刻,說道。
「窺探神靈的秘密麼」
尤爾斯特若有所思。
他面露回憶之色,而後嘆道:
「或許吧,畢竟他的確一直都是一位不敬神的法師。」
說完,他又看向了樹幹上的黑貓,突然又問道:
「那麼您可以回答我另一個問題嗎?」
「你想問什麼?」
尼斯警惕地反問道。
尤爾斯特的目光落在黑貓的額頭上,或者更準確地說,那隱約可見的荊棘薔薇的聖徽上,表情有些古怪:
「您什麼時候與始祖冕下簽訂了僕從終誓這樣的奴隸契約了?」
尼斯:
它的貓臉一下子又垮了下來,但很快又重新振作,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破罐子破摔的某樣:
「你懂什麼?這叫做搭順風車懂不懂?」
「那些虛偽的神明的確令人不屑,但血之真祖卻有所不同,畢竟祂老人家哪怕是在最殘暴的時候,也絕不會像某些存在那樣去掩蓋神靈的真相,而是一直都光明磊落!」
「至少這一點要比很多神明都要強!」
「至於現在貓爺對復甦後的真祖冕下很滿意,能夠有機會見證祂的歸位,對貓爺來說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聽了尼斯的話,尤爾斯特心中一動:
「哦?聽您這麼說,您平日裏應該經常與始祖冕下打交道了?」
尼斯面露得意之色,下意識地想要炫耀一番,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瞬間警惕起來:
「去去去!想套我的話是不是?免談!免談!」
看着反應過來的黑貓,尤爾斯特有些可惜。
老實說,他還真挺想知道始祖冕下的消息呢,此次跟着卡斯特爾的隊伍回到北港,除了是想揭開某隻黑貓的馬甲外,同樣也是懷着對始祖身份的好奇。
畢竟,若是他猜測不錯,始祖應該就在北港!
一貓一人在樹上樹下大眼瞪小眼,話題一下子就這樣僵住了。
直到夏洛特那頗有辨識度的聲音傳了過來:
「尼斯,尤爾斯特閣下,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呢?」
看到在塞巴斯的陪同下來到花園裏的少女,尼斯頓時如同見到家長的小朋友一般,噌地一下從樹上躥了下來,直接躥道了夏洛特的身前,抱着夏洛特的大腿一邊假哭,一邊乾嚎道:
「喵嗚~!夏洛特大人!您可算來了!這個可惡的血族死宅剛剛在欺負您家的寵物貓呢!」
尤爾斯特:
夏洛特:
「行了,別嚎了,是馬甲掉了吧。」
夏洛特有些嫌棄地從尼斯懷裏抽出了腿,乾脆地吐槽道。
「額」
尼斯表情有些僵。
而夏洛特則幽幽地看了它一眼,繼續道:
「還有,上次你留下的魔法書,是不是少了一些東西?」
「唔?嗯?您指什麼?」
尼斯愣了愣。
夏洛特掃了一眼尤爾斯特手中的圖紙,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需要我給你提個醒嗎?」
尼斯頓時明白了過來夏洛特指的是魔能陣列與魔具製作,它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
「唔不用了,仁慈的夏洛特大人,之前我是還有些顧慮,所以才沒把所有的東西寫下來,後面後面我會補全的。」
「你記得就好,接下來我打算建設領地自己的超凡軍隊,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您放心!技術上的東西!貓爺啊不,尼斯我絕對讓您滿意!」
黑貓舉爪發誓道。
夏洛特對這個態度還算滿意,她微微頷首,而後看向了一旁的尤爾斯特,笑道:
「尤爾斯特閣下,我家的寵物沒給你添麻煩吧?」
尤爾斯特愣了一下,而後下意識回答道:
「不,並沒有,我們剛剛在聊天呢。」
夏洛特微微頷首,笑道:
「那就好,非常感謝您協助平定北地的叛亂,如果沒有奈斯血裔的支援,卡斯特爾若是想要獲得戰爭的勝利,恐怕要艱難很多。」
尤爾斯特忙道:
「您客氣了,我只是遵循始祖的旨意行事而已。」
「更別說,卡斯特爾也是我奈斯的盟友,哪怕是為了接下來光復落星的行動,奈斯氏族也會向卡斯特爾提供支援的。」
聽了尤爾斯特的話,夏洛特心中微動:
「哦?奈斯氏族還打算奪回落星的控制權嗎?」
尤爾斯特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是的,大長老已經監禁了麥西姆長老,藉助這次卡斯特爾叛亂的空檔,再一次清理了氏族內部的舍底特殘黨」
「氏族內部,對于歸星計劃的執行已經沒有其他聲音了。」
夏洛特微微頷首,而後繼續問道:
「那麼奈斯氏族對於卡斯特爾的整體態度目前是怎麼樣的呢?」
尤爾斯特頓了頓,說:
「您,是指卡斯特爾,還是說卡斯特爾背後的存在?」
「都算上。」
尤爾斯特想了想,說:
「那還是說卡斯特爾背後的存在吧,畢竟,這才是奈斯態度轉變的關鍵,奈斯氏族已經知道了卡斯特爾,或者更準確地說您的身後,存在一位復甦的神明,而且十有八九是一位古老的血裔神明」
「不過,氏族並不清楚這位神明具體是誰,更不知道祂正是我們歸來的始祖。」
「奈斯目前是希望將卡斯特爾及背後的神明視為盟友的,但若是知道其就是始祖冕下的話,恐怕就不一樣了。」
「恕我直言,由於歷史原因,絕大多數血裔並不想看到始祖冕下的歸來,恐懼與提防才是血族內部的主流。」
「所以我的建議是仍需要對落星血裔保持秘密,至少在始祖冕下實力得到恢復之前,要保持秘密。」
聽了尤爾斯特的話,夏洛特心中有些無奈。
老實說,她並不想和血族的那些氏族為敵,特別是獲得了「信仰之網」的力量之後。
或許曾經的血之真祖不在意信仰,而是通過血裔壯大自己的力量。
但現在她掌握了「信仰」的力量,完全可以避免與血族氏族的衝突。
在這種情況下,想辦法化解矛盾,想辦法將那些血裔全都拉攏過來,對她來說才是最划算的買賣。
不過,真祖與血裔的關係,最關鍵的還是那幾位血族半神。
考慮到這些後裔幾乎人人都有真祖ptsd,在沒有絕對的實力壓制或者有辦法讓各個氏族的半神轉變態度前,她還真得繼續保持低調。
又或者說,像發展尤爾斯特這樣,在各個氏族內部發展自己的眷屬,而後想辦法分化拉攏
「我明白了,尤爾斯特閣下,感謝您提供的信息,神靈會考慮您的建議的。」
想了想,夏洛特說道。
「卡斯特爾閣下」
尤爾斯特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道:
「雖然奈斯氏族上下對始祖冕下恐懼又忌憚,絕不會坐視始祖冕下的歸來,但我認為,大家恐懼是曾經的那位始祖」
「神明的每一次復甦,都會多少有些不同,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是如今的始祖冕下,或許或許一切會有轉機。」
「當然,這件事也需要從長計議,也希望始祖冕下能夠給我,給奈斯一些時間」
夏洛特微微頷首,笑道:
「神明會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女僕急匆匆地趕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發生什麼事了?如此匆忙?」
夏洛特皺眉問道。
「伯爵大人,塞巴斯帶回來的那位少女,甦醒了。」
女僕恭敬地說道。
「少女?」
夏洛特怔了怔,而後頓時意識到對方說的是黑龍歐多西亞。
她微微點頭,說:
「我知道了。」
說完,她轉身對尤爾斯特微微致意,笑道:
「尤爾斯特閣下,塞巴斯帶回來的那位醒了,我要親自去見上一面,就不和您繼續多聊了。」
「請您隨意,我在北地呆的時間也不短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一番告別之後,夏洛特便在塞巴斯的陪同下離開了花園。
看着逐漸遠去的少女,尤爾斯特總算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何,每次見到這位始祖冕下的代行者,他都會下意識地感覺緊張。
尤其是今天,明明對方的氣息並不強,但站在那裏,卻帶給他一種無形的壓力。
「哎夾在始祖冕下和氏族之間,可真不好做事啊。」
暗自搖了搖頭,尤爾斯特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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