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軌 第四章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你真是小看他們之間的感情了。」馮逸陌笑着晃了晃手裏的酒杯，酒水在杯子裏打轉，晃出好看的波瀾，又被他一飲而盡。

    「我賭，最多一年，他們兩個就會情斷義絕，相看兩厭。」

    程博並不認同馮逸陌的說法，他剛剛一直在書房等着，通過監控，在看見林阿九沉默着收下支票的那一刻，心底對她的印象瞬間跌落谷底。

    「如果林小姐沒有收下支票的話，我覺得還能再堅持一陣，可她收下了，但凡是個男人，被這麼羞辱，都咽不下這口氣吧。」

    「呵...有時候，窮，比什麼都要可怕。」

    看着程博依舊是副不贊同的模樣，馮逸陌笑了笑，沒在解釋什麼。

    他從書桌抽屜里翻出個文件遞了過去，開口說道「你先回公司吧，我今天就不去了，南城那邊你盯緊點，別鬧出什麼么蛾子。」

    涉及到公司的事情，程博立馬變得嚴肅起來，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一絲不苟道「陌總放心，已經派人去商議了。」

    「記者那邊也都打好招呼了，不會傳出任何對公司有負面影響的新聞。」

    馮逸陌漫不經心的應了聲，香煙緩緩燃起，房門被輕輕關上，他調動鼠標，點開了另一處的監控。

    不大的客廳擺放了許多東西，稍顯擁擠，卻又不覺凌亂，反而帶着股溫馨。

    正中央的沙發上坐着個男人，酒瓶和煙頭散落一地，一張合照被他死死捏在手心，看不出面容。

    直到，咔嚓一聲，門鎖轉動，阿九推門走了進來。

    刺鼻的煙味撲面而來，林阿九竟有種被仙氣縈繞的錯覺，她險些被嗆出眼淚，連忙用手掩住鼻子，勉強開口道「詩舟，我回來了。」

    緊接着，她放下手提包，連忙將客廳的窗戶打開，大量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將煙味衝散，她這才長舒了口氣，看向坐在沙發上，憔悴頹廢的男人。

    他神情晦澀的看着阿九忙來忙去，眼底泛紅，眼下青黑一片，平日裏最愛乾淨的男人，如今衣服褶皺，渾身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只一眼，就讓林阿九心底泛酸，有些想哭，她站在陸詩舟面前，彎腰捧住他的臉頰，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笑中含淚。

    「對不起，現在才回來，讓你擔心了。」

    陸詩舟直愣愣的看着她，許久才伸手環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她便跌坐在自己懷裏，他拂開披散着的長髮，指尖摩挲着她脖頸處的紅痕。

    一滴清淚砸在她的肩上，亦砸在了她的心裏，他嘶啞壓抑的哭聲傳來，帶着難以言喻的脆弱與破碎，「阿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恍惚間，林阿九好像回到了幼年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光，小孩子的惡是最純粹的，沒有緣由，沒有克制，僅僅是因為他們沒有父母。

    被欺負的狠了，她腦袋一熱，選擇了逃跑，可外面的世界，顯然更可怕。

    那個時候的陸詩舟，也不知道是憑藉着什麼樣的毅力和勇氣，找了她整整一天一夜，才在公園的垃圾桶旁邊找到她。

    見面第一句，他就哭着問「阿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說，「我以後會拼命保護好你，把饅頭都給你吃，你能不能不要走啊。」

    好像就是從那之後，他開始變了，從孤兒院最孤僻的孩子，變成了最回討人喜歡的孩子。

    私底下，也變成了，那個打架最凶的孩子。

    眼淚順着臉頰落下，帶着鹹濕的味道，林阿九又凶又狠的親咬着他的唇，含糊不清的話語，從唇齒間溢了出來。

    「詩舟，要我。」

    陸詩舟沒有動，只是被動的被她吻着，身上的衣服被胡亂扯開。

    沒有得到回應，眼淚突然洶湧，她把腦袋抵在他的肩上，雙手死死抓緊他胸前的衣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用力堵住了唇，他像是將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在這場緊密的糾纏里。

    從客廳到臥室，從沙發到床榻，他們用盡全力，抵死糾纏，最後在她抑制不住的哭泣聲中，釋放一切。

    愛恨糾纏，情慾交織，有時候欲能安撫一切，亦能證明一切。

    待一切歸於平靜，她被陸詩舟摟在懷裏，耳邊是他激烈有力的心跳。

    「詩舟。」她叫他的名字，想要將一切都坦白，可當看着他滿臉愛憐的吻掉自己眼角的淚珠時，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是被下了藥，可她主動上了馮逸陌的車，也是她，主動親了馮逸陌。

    這根本就是筆糊塗賬，算不清扯不明。

    她默默閉上嘴，無助的攀住他的脖頸，把頭埋進他的懷裏，小聲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他亦看着她，眼眸里的情緒晦澀難懂，許久，才啞聲道「只要，你還愛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即使對面那個畜牲發過來的視頻里，是她主動笑着上了那輛車，只要她一句話，他就信...

    「我愛你，」林阿九嗚咽着，眼眸出奇的認真，「我只愛你。」

    「這就夠了，阿九，除了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愛我。」

    陸詩舟咽下喉嚨的酸澀與苦意，滿足的笑了出來，眼眶裏含着的淚水，被他再次逼回去，他用手指描繪着她的眉眼，又說了句，「我只要你愛我。」

    只這一句話，就讓林阿九心裏生出莫大的勇氣，她接受着眼前這個男人，赤忱且熱烈的愛意。

    就算是筆糊塗賬又能怎樣，骯髒的是人心，從來都不是她。

    她想平靜的將一切都說出來，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我以後都不去這種酒宴了，只教小孩子彈琴，我...」

    「我知道我不該收那張支票的，我只是，只是窮怕了。」

    她喃喃着，又哭又笑，眼睛裏充斥着無盡的希翼與渴望，「詩舟，我們在努力幾年，說不定就能付個首付了，我們終於要有家了...」

    一雙手捂住她的眼睛，也擋住了他眼眸里的偏執與痛苦，以及輕不可見的自卑。

    他不想在阿九面前暴露自己陰暗的一面，可她的神情，讓他心裏燒了團火，越燒越旺，就好似要將他這個人，燃燒殆盡似的。

    也讓他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昨夜發來的視頻里，她顫動着睫毛，用最嬌軟的聲音，一遍遍衝着那個畜牲說，「我愛你。」

    阿九，我從不懷疑你的愛，可你的優秀與美麗，讓我自卑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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