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如死了?
這句話,就像巨鍾一般狠狠地敲響着周錚的心臟。
他只覺得有些扎心的疼痛。
「有些人活着,卻不如死了。」
「有些人死了,卻好像是活着的。」
喃喃自語,周錚這一瞬間,只覺得心頭猛地一緊。
他以為自己已經了解這個世界了,可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窮人甚至連造反的資格都沒有。」
汪大淵,沒由來地繼續開口。
他空有萬丈志,卻終究還是沒有走向成功。
自古以來,造反者不勝枚舉,可細觀之下,造反者幾乎都是達官顯貴。
都是王親貴胄,都是王侯將相!
因為,造反需要本錢,需要武器,也需要能耐和手段。
否則,就是烏合之眾,甚至不需要朝廷出手,當地的府衙就能輕而易舉將其鎮壓!
這也是為何,高居廟堂之上的帝王,幾乎從未聽到民眾造反的消息。
不是沒有,而是還沒有形成氣候就被掐死在搖籃中。
「我確實是怕死。」
「不過不是那些慫包軟蛋的那種怕死,而是沒有舉兵揭竿而起成功造反所以遺憾的怕死。」
「只是,現在,都不重要了。」
汪大淵,今天說了很多。
他起身,眼神反倒是平淡了不少。
能在當今帝王的跟前,說出這麼多話,死了也值得了。
「我自幼打小沒有讀過什麼書,但在天牢中的幾年,我倒是作了一首詩。」
汪大淵話鋒一轉,也不管周錚等人的神情,自顧自地開口;、
「砍頭不要緊,只要造反成!」
「殺了汪大淵,還有後來人!」
樸素的詩句,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意境。
可這短短二十字,卻宛若有千萬斤重,壓的蘇銘等人喘不過氣。
就連周錚也不由地雙眸瞪大。
這句話,很熟。
在周錚曾經所在的世界中,也有一位甘心赴死之輩如此!
這一刻,周錚望着汪大淵的眼睛多了一絲光芒。
今日交談,本以為汪大淵只是一個尋常的技術人,可以造他要想的船隻。
可現在看來,汪大淵之能,遠不止技術。
他有思想,有深度!
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活生生的人!
他的思想,甚至比起大周很多讀書人都要進步很多。
人才!
這,絕對是一個人才!
「那,你可還有不甘之心?」
周錚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道。
「世家還壟斷着海鹽,還要一代的民眾苦不堪言。」
「我,欠他們的。」
低頭之際,汪大淵雙目有些發紅。他曾經許諾過,一定要讓這些貴族眼中的賤民過上好日子,可惜,汪大淵食鹽了。
「如果,給我一萬精銳,如果給我足夠的本錢!~」
「這大周,或許真的就不姓周了。」
還是不甘的嘆口氣,自古成王敗寇,他汪大淵只能說認命了。
「或許,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吧。」
「我們窮人,或許註定了就是一生被壓迫的命。」
汪大淵無奈地苦澀一笑,他也看過很多書,也總結過很多道理。
可惜,從未見到窮人造反成功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然而,就在這時,周錚開口了!
短短一句話,卻像是一枚炸彈瞬間在整個天牢中炸響開來。
尤其是汪大淵,滿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周錚。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幾乎是高聲大呼一般,渾身都在顫抖!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說的就是王侯將相,難道天生就是這樣的貴命麼?!
多麼震耳發聵的質問?!
多麼直擊心靈的震撼!?
那麼一瞬間,汪大淵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只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似乎都重新運轉了起來。
若讓世人都知道這句話,又將如何?!
沒錯,這個世界,從沒有誰的命,是天生的!
「天命靡常,不外乎如是!」
汪大淵吞咽着唾沫。
可,這句話,為何是從周錚的口中說出來的?
他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貴族麼?
他不應該最希望這個世界都是貴族統治的世界麼?
為何,為何他現在要說出這句話!?
不僅是汪大淵,就連牢籠之外的蘇銘和甘墨等人都難以相信。
周錚沒有說話,只是在他的心中,想起了自己曾經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最後勝利的就是人民!
就是被貴族最看不起的平民。
這個世界,或許遠遠沒有進步到周錚曾經所在的世界,但周錚相信,這個世界的勝利,最終也一定屬於人民。
「朕!」
「有一個夢想!」
「反大周之人,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
「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
周錚的話,瞬間讓汪大淵呆滯在原地。
這,真的是一位帝王能說出來的話?!
他擦拭着眼睛,可偏偏,這句話又真的是從周錚的口中說出來的。
「造反?」
「並不應該是目的。他最多只能是逼不得已的手段罷了。」
「若朝廷一心為民,又有誰,會造反呢?」
周錚這句話,直擊汪大淵的心靈。
因為,這是他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就算你真的造反成功了。」
「你又能治理好這個天下麼?」
周錚靈魂的拷問,讓汪大淵面色蒼白,因為他真的沒有想過這一天。
「不過!」
「朕,可以做到!」
「朕,會真正改變這個世界!」
周錚一臉篤定,眼中透露出了堅定的光芒。
「今日,朕就特赦你!」
「你現在可以出去轉轉,可以去大周各處看看。」
「看看現在的大周,是不是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留下這句話,周錚方才邁動自己的腳步,朝着牢籠之外走去。
「現在起,你就是自由身了。」
「不過!」
「你若真的想要為所謂的那些漁民做一些事情,就不要浪費自己的一身手段和能耐!」
周錚拂袖而去,身影逐漸消失。
「你,就不擔心我繼續造反?」
汪大淵追問。
「朕,若是聖君,你又何須造反?朕又如何忌憚你造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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