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太好了。
君呈松由衷地笑出一口大白牙。
沈青鸞頭皮一陣發麻,如見洪水猛獸一般往後退了兩步。
她將隋安當兄弟,隋安卻將她當
他難道不覺得這話說出口是驚世駭俗嗎?
沈青鸞克制而委婉道:「男子和男子,畢竟有違倫常。」
君呈松毫不在意地揮手,「有什麼大不了的,男人女人不都一樣。
你若娶了女人還要時刻提防,連晚上睡覺都未必能安心。可若是跟我,我同你保證,讓你一生順遂,安心無憂。」
沈青鸞張嘴,開口卻是啞口無言。
活了這麼久,她居然還會有招架不住的時候。
半晌,她才艱難開口:「話雖如此,可男子總要娶妻的,你有嫡母在,推拒得了一時也推拒不了一世。」
君呈松聽她這樣說,臉上笑意更深,語氣都興奮了許多,「推拒不了就娶,左右是個擺設。
那些女人心中只有利益權勢,我只消給她們銀兩,她們絕不會來煩我。我也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喜歡旁人,心裏只有你一個。」
他這話剛一說完,沈青鸞忽然抬眼看了他一眼。
被她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君呈松立刻挺起了胸膛。
他聽說男女相看之時,相貌和權勢是排在第一位的。
權勢嘛,他自是不必說,可這相貌
他險些想抬手去摸自己臉上的鬍子,卻硬生生忍住。
往日他只覺得蓄了鬍子顯得他威儀不凡、煞氣四溢,誰也不敢招惹。
這會卻有些後悔沒能將自己拾掇得氣宇軒昂,好叫沈青衣一看就看上自己。
他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等着沈青鸞評價他。
半晌,沈青鸞果然開口了,卻不是他以為的同意和讚賞。
「女人只要利益權勢?」沈青鸞饒有趣味地重複着這句話,「這麼說隋安兄如今是富可敵國,只用金錢就可以吸引全天下的女人趨之若鶩?」
君呈松下意識想點頭,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將那脫口欲出的話咽了回去,想了想,改口道:
「應當是可以吸引一部分女人。」
沈青鸞忍着氣:「原來世上的女人俱都如此膚淺,只愛那富貴金銀,不看人品真情,這樣的女子還有男子喜歡追逐,莫不是那些男人都是賤得慌。」
這話,就更不對勁了。
君呈松心底緩緩升浮上一抹慌亂,只這慌亂太過說不清道不明,他腦仁子生的不那麼聰明,一時沒能抓住。
覷着沈青鸞意味不明的神色,試探道:「那,也不盡然,只是管家理事而已,與那管事也沒什麼差別,不好說什麼愛不愛的。」
管事?
沈青鸞直要氣笑了。
枉她以為這男子是個與君鴻白不一樣的,對他多有動容。
誰料說到底,他跟君鴻白一樣。
是將女子當作擺設、當作管事、當作下屬,卻獨獨不是當作妻子、當作愛人!
沈青鸞一時理不清心中究竟是惱怒多還是失落多,只冷聲道:
「隋安兄手筆如此之大,甘願娶一個女子回家,不愛也要好生供着。我卻沒有這麼寬闊的胸襟,娶了人自要好生疼愛。
人家姑娘嬌養疼寵着長大,卻也不是為了去到一個陌生人家中做那擺設和菩薩!」
直到她將話說到這個地步,君呈松才反應過來,原來她竟是不同意。
像是被人兜頭迎着面門打了一拳,君呈松板正而濃黑的眉毛迷茫地皺了皺,有些懵懂,還夾着幾絲惱怒。
「你就那麼想娶妻子?」
他想發火,可忍了忍,還是識相地覺得面前的人不是他能隨意發火的人,忍者氣先放軟了聲音:
「你要是想娶,我也不是那等武斷之人,也不至於讓你斷子絕孫。」
說這話時,他心裏忽然湧現出莫名的煩躁和怒氣,「你想娶誰,你跟我說說看。」
他聲音發僵,聽上去像是在關心,可牙根莫名有種發癢的感覺。
他若說出了誰的名字
君呈鬆緊緊盯着沈青鸞的嘴,雙手緩緩握緊。
沈青鸞皺眉,沒好氣道:「你若只知說這些話胡攪蠻纏,請恕我還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等等!」君呈松攔住她,耐着性子道:「你若是有什麼顧慮盡可與我說」
「沒有顧慮。」沈青鸞聲音乾脆,「我只是對你的提議不感興趣。」
君呈松啞然。
沈青鸞挑眉,「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她垂頭看着君呈松扯住她的手掌,「若是聽明白了,就將手放開。還有,今日這些話實在荒唐可笑,既入了我的耳,我也不能當作沒聽過。
所以日後,你還是少與我來往,以免每見你一面,都要讓我心中膈應一番。」
君呈松張嘴開合半晌,這回卻是輪到他啞口無言。
直到沈青鸞扯開手往城門口走,君呈松才急邁了兩步:
「你是嫌棄我說話粗笨?我是將你當成知己才推心置腹,若我哪句話說錯了——」
沈青鸞忍無可忍地揚起一隻手阻住他接下來的話。
她怕再聽下去,就要控制不住朝他發怒。
隋安只以為他是說錯了話,事實上設身處地地想,身為男子有這種想法並不稀奇。
她甚至還要感激他如此直白、毫無遮掩地將這番輕視女子的話和盤托出。
多少女子跟沈青鸞一樣操勞一生,被男人的謊言欺騙,終其一生都沒能看透婚姻的騙局。
畢竟這世上有多少男子,以一紙婚約將女子圈在後院,輕賤女子之餘還要美其名曰「珍重」和「呵護」。
哪怕隋安並不同往常男子一樣,天生就有着吸女子的血來滋養婚姻的想法,可他終究是個男人。
若沈青鸞也是男子,大抵可以與他默契地相視一笑,將女子的苦難引為談資。
可她偏偏不是,只要他們還站在男女雙方,便永遠也跨越不了兩者觀點之間的鴻溝。
所以,當她是遷怒也好,當她是被踩中痛腳也好。
她終究無法毫無芥蒂、心平氣和地和隋安談論彼此對婚姻的看法,甚至無法再像以往一樣談論仕途和朝政。
許是她的眼神太冰冷,君呈松那滿腔推心置腹的話語在舌尖打了個轉,又老老實實地咽回了肚子裏。
「你沒有說錯什麼,」沈青鸞語氣淡淡,「只是這些話我不愛聽。」
僅此而已。
她轉身離開,徒留君呈松看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
他渾渾噩噩回了鎮遠侯府,站到門口才發現自己來錯了地方。
他早就名正言順搬出去了。
正要提腿離開,薛隱從裏頭走出來,「侯爺,那接回來的陸家姑娘該如何安置?」
一聽他提氣陸黎琴,君呈鬆氣不打一出來,「老子管她去死!」
薛隱僵着臉沒有說話。
還是君呈松惡聲惡氣罵了聲,復又沒好氣道:「陸氏那老婆子心心念念將人接了來,趕去福壽院湊做一堆不就是了。」
薛隱面無表情道:「老夫人病了多日,不讓府里的人去叨擾。」
病了?
君呈松對這個說法倒沒有懷疑,只心裏頭大感快意,隨即卻又眉頭緊鎖:
「那老婆子病了,該不會要我去侍奉吧,我怕她有這個命也沒那個福氣來享。」
「應是不必,大夫說了要靜養,只得孫嬤嬤一個人侍奉,府里其他人都不許打擾。」
「該!」君呈松眼裏透出愉悅的光。
「她既然病了管不了事,那姓陸的小妖精就更不用管了,左右府里有人當家,應當餓不死。」
至於過不過得好,就與他無幹了。
對了,陸氏重病,他該如何應對,正好有現成的理由修書給沈青鸞請教。
君呈松心中盤算着說辭,大搖大擺離開。
鎮遠侯府,陸黎琴不動聲色地將腰肢妞成妖嬈妙曼的身段,右手托腮,盡力露出自己最美的角度。
方才見面實在太倉促,並未展現出她的魅力。
真正的她,那可是連公蚊子見了都要震不動翅膀的。
陸黎琴得意一笑,聽得外間傳來響動,立刻管理好表情。
一列人齊整的腳步邁了進來,陸黎琴扭着腰起身,正要行禮,就見一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領着十數個丫鬟婆子站在她面前。
雖是雙手交疊置於小腹前,又穿着氣派富貴,可通身氣質卻是單薄,讓人只覺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裝腔作勢的小丫頭。
陸黎琴不動聲色地直起腰杆,「敢問姑娘是?」
君倩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通,越過她直接走到主位前坐下,「你就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
傲慢如她,連一聲長輩的稱謂都不願叫。
陸黎琴眉毛跳了跳,直覺此人,來者不善。
便也驕矜地揚起頭,「老夫人寫了信給我母親,說是偌大的侯府總覺空蕩蕩,定要我來相陪。」
她理所當然地坐到君倩旁邊的座位,與她同坐主位,君倩沒忍住眉毛跳了跳。
「說起來老夫人也是可憐,雖然身份高貴,卻還不如我娘時時刻刻有子女圍在身側。」
陸黎琴說着,做作地捂唇:「呀,我不是說侯府眾人不孝,只是孫輩到底隔了一層,不如親生的兒女貼心。
想來,這也是老夫人特意讓我來侯府的原因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君倩虎着臉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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