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眼底逐漸染紅,「老嬸子這是真打算」
之前老嬸子便說過要隨他一道去的,本以為只是說說而已,看到這兩副壽棺,才知道她不是說笑,她早就許下了生死相隨的誓言。
進入西堂,便聞到淡淡的檀香,屋中四個角落都有淡淡輕煙裊裊而起,這淡香驅散了一屋子的藥味和老王爺身上癰疽發出的臭味。
一輩子無兒無女的鎮國王,如今床前只有親近的舊部守着,清太醫昨日便出宮來一直守到如今,便連太醫院的院正也都在場。
屋中並非靜謐,只見一身青色團花便服的老王妃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裏執着一卷書,輕聲讀着書里的故事,聲音不疾不徐,輕柔也不顯蒼老。
躺在床上的鎮國王靜靜地望着她,眼底依舊充滿了年輕時候的深情,眸光十分貪婪,唯恐少看一眼就再也看不見了。
皇太后與皇帝幾乎都不忍打破眼前的溫情,定了定腳步,倒是老王妃抬起頭瞧見了,她便放下書卷,起身含笑說:「你們怎麼來了?」
她臉上沒有悲傷,老去的眉眼裏每一個皺褶都是笑容。
「老嬸子,我們來看看您,看看叔父。」皇太后走過去,握住了老王妃的枯瘦的手,聲音便微微地顫抖,「您可好?別太勞累。」
「我沒事,勞太后惦記了,」老王妃收回手,對着皇帝福身,「倒是叫你們奔波一趟,過意不去。」
「叔祖母要保重身子。」皇帝見着她瘦了一大圈,不禁心疼,「萬萬不能過於憂心而忽略三餐。」
老王妃微笑說:「一日三頓總是沒缺過的,他吃,我便吃,他若不吃,我便不吃,就是這般老任性的,也能叫他也跟着吃上幾口。」
說完,回去牽着老鎮國王的手,俯下去在他耳邊說:「認得嗎?太后和皇上來了。」
皇帝也湊上去說:「叔祖父,您只管安心養病,別的事一概不必操心的。」
老王爺看着皇帝,嗯了一聲,抬起無力乾枯的手揚了揚,聲音已經沒什麼力氣,翕動了一下才說得出話來,「站遠些,身上臭。」
他的癰疽已經有很多潰爛發出臭味來,方才進屋的時候,有檀香味道沖淡了一些,但如今靠近,便聞得十分清晰。
看着曾經威武的叔祖父,皇帝只覺得熱浪衝上了眼底,他搖頭說:「不臭,聞不着,朕就喜歡在叔祖父身旁。」
老鎮國王笑了,眸光從他臉上轉回到老王妃的臉上,便一直沒移開。
皇太后也上前問候了兩句,老王爺都能對答如流,精神仿佛還可以。
不過,太醫眉目深鎖,皇帝叫太醫出去,問了情況,太醫說今日情況比昨日好多了,但怕是迴光返照,且因為癰疽疼痛難忍,從昨夜開始便用了許多止痛的藥才能維持這麼好的精神。
皇帝心裏悲痛萬分,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往日找了這麼多大夫,竟也沒能治好,這世間上,莫非便沒有能治他的良醫麼?」
清太醫跪下請罪,「臣無能,請皇上降罪。」
皇帝負手站立,瞧着沉沉天際,烏鴉已經在頭頂上盤旋,到處都隱匿着一種死亡的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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