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
「嗯?」
「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到老三嗎?」
「不知道。」
「那咋整?這豈不是最後一面了?」
啪!
「師叔,你打我做什麼?」
「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伴隨着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地面上兩道人影也越來越長。
時光悠悠,已是四月,北方的春耕都開始了。
京師,皇宮。
「下課!」
于謙看着痴痴呆呆的太子,又看了看二皇子和三皇子,心中嘆了口氣。
收起書本,離開了課堂。
他奉旨教三位皇子讀書,可是太子那個樣子,讓他看不到一點希望。
大明未來的皇帝,不能是個傻子啊!
他來到御書房,求見朱瞻基。
門口的太監進去稟報後,沒一會兒便出來了。
「於大人,陛下說了,不見。」太監一臉歉意地說道。
聽到這話,于謙直接往裏闖。
門口的太監攔都攔不住。
「於大人,於大人!」
「陛下,為何不見臣?」于謙氣勢洶洶的闖進來,直直的看向朱瞻基。
後者放下手中正在批閱的奏疏,看着于謙,眉頭微蹙。
愣頭青真是讓人頭疼。
他揮了揮手,讓阻攔于謙而跟進來的太監出去。
然後說道:「于謙,你強闖御書房,眼裏可還有朕?」
「臣有罪。」
「但陛下,臣有話要說。」于謙乾脆的認罪,接着又道。
「朕不想聽。」朱瞻基頭疼道。
他知道于謙想說什麼。
「陛下,您必須聽。」于謙強硬道。
朱瞻基心裏一氣,這個于謙哪哪兒都好,就是這脾氣性格,讓人不喜。
若不是其自身的能力,剛正不阿的品性,以及師叔祖的交代,朱瞻基非要讓他好看。
「于謙,不要挑戰朕的耐心,退下。」朱瞻基呵斥道。
「不。」于謙絲毫不讓。
「陛下,改立太子的事必須早做決定。」
朱瞻基頭疼的揉着腦袋,他就知道,于謙要說這話。
過去的這段時間裏,于謙已經不止一次的提議改立太子了。
朱瞻基一直找藉口拖着。
但于謙這個人軟硬不吃,朱瞻基是拿他沒辦法了。
只能選擇避而不見。
但于謙有時候確實有一股莽勁兒,今天都敢強闖御書房了。
「太子乃國之儲君,說改立就改立,豈是兒戲?」
「你把儲君當什麼了?」朱瞻基道。
「陛下,臣知道,您疼愛太子,但陛下您是大明的皇帝啊,必須以江山社稷為重。」
「難道您覺得太子能當好一個皇帝?」
「還是說陛下要學晉武帝?」
「于謙你放肆!」聽到這話,朱瞻基拍着桌子直接站了起來,怒視着于謙。
晉武帝就是司馬炎,他的兒子就是說出那句「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司馬衷。
司馬衷是個傻子,登基之後就淪為了傀儡。
任由皇后賈南風專政,導致八王之亂開始。
于謙拿這個例子說,就等於是指着朱瞻基的鼻子罵他。
就算朱瞻基的脾氣再好,也會憤怒。
「請陛下改立太子!」于謙就像是沒有看到朱瞻基的憤怒,躬身又道。
看到于謙這個樣子,朱瞻基拿起桌上的奏疏等物直接朝着于謙扔去。
當拿起硯台要扔時,朱瞻基一下子就頓住了。
這玩意兒弄不好是能砸死人的。
於是他往偏扔了一下,砸在了于謙的身旁。
他是很憤怒,但還沒有失去理智。
于謙是大才,可以收拾他,教訓他,但絕不能殺。
師叔祖的叮囑他還是記着的。
于謙就這樣保持躬身的姿態,一動不動。
哪怕朱瞻基拿東西砸他,也是一樣。
他是一定要勸說朱瞻基「回心轉意」的。
太子遭難的時候他並不在京師,加上朱瞻基封鎖消息,所以他並不清楚太子的遭遇。
回到京師後,他就遵從朱瞻基的旨意,教太子和兩個皇子讀書。
一開始于謙是非常開心的,因為這是朱瞻基對他的重視和信任,以及對他品性和學問的肯定。
可現實卻是給了他一個沉重的打擊。
太子智力低下,他教了一兩年,別說讀書了,連一段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甚至常常會忘記人。
他嘗試了很多辦法,可太子還是那樣。
他很絕望!
這樣的一個孩子,能擔得起大明儲君之位嗎?
江山社稷,若是交到他的手中,絕對是一場災難。
所以,他才會屢次三番的勸朱瞻基改立太子。
誠然,教了一兩年的太子,對這個痴傻,卻不壞的太子他心裏是喜歡的,但他卻不能感情用事。
他的立場始終很堅定,江山社稷高過一切。
他是大明朝的官,吃的是百姓繳納的賦稅,自然要為大明江山,大明的百姓考慮。
朱瞻基也知道,于謙和其他文官不一樣,沒有私心,此舉也是為大明考慮。
但他卻不能答應于謙。
改不改立太子,什麼時候由臣子決定了?
這個頭不能開。
還有,祖制是立嫡立長。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很多人都想藉助于謙這個愣頭青來試探自己。
一旦自己有了改立太子的心思,那麼很多人就要開始提前投資了,甚至會出現黨爭。
二兒子因為生母的原因,他不怎麼待見,小兒子性子軟了些,很容易被那些老狐狸利用。
就算朱瞻基要改立太子,也得等這兩個兒子長大些,再看看他們的品性和能力決定。
歸根到底,還是兒子太少了。
若兒子夠多,他又豈會擔心繼承人的問題。
砸了些東西,朱瞻基的氣消了些,他看着于謙說道:「妄議儲君廢立,按罪行,朕可以砍了你,但念在你過往的功勞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來人。」朱瞻基沉聲喝道。
「陛下!」話音未落,就有太監進來了。
「把于謙這個狂妄之臣給朕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朱瞻基說道。
他要殺雞儆猴。
先讓于謙在床上躺半個月再說,讓那些想改立儲君的人好好看看自己的態度。
「是。」太監躬身領旨,將于謙拖了下去。
看着一地的狼藉,朱瞻基也沒心思繼續處理政事了,讓人收拾御書房,他則擺駕去了坤寧宮。
于謙確實夠愣,挨了二十大板,愣是一聲沒吭。
據說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而此事傳出去後,百官先是沉默,然後紛紛議論起來。
同時對于謙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一時之間,于謙在官場上的名聲也傳開了。
在他養傷期間,前來探望的官員絡繹不絕。
這無疑是讓他今後在官場上好走了不少。
這也是朱瞻基的目的之一。
原本因為清丈田畝和肅貪,于謙得罪了不少人,在官場上的局面不太好,全靠朱瞻基護着。
經此一事,會讓他的處境好上不少。
若是換做其他人,朱瞻基肯定不會做這些的。
因為他們會結黨營私。
但于謙,朱瞻基相信,他不會結黨營私。
這是一個正直有原則的人。
這天,坤寧宮。
朱瞻基忙完,來看太子。
可惜已經睡着了,朱瞻基只能坐在床邊看一會兒。
看着熟睡後還吧唧着嘴的兒子,朱瞻基眼底閃過一抹心疼。
就這樣靜靜地待了一會兒,他來到了皇后的寢殿。
胡皇后招呼朱瞻基坐下,然後來到身後為其捏肩,緩解疲憊。
「陛下,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胡皇后輕聲道。
「皇后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朱瞻基輕輕抓住皇后的手,笑了笑,道。
「請陛下早日改立太子吧!」
「鋆兒這個樣子,已經擔不起國之儲君了。」
說這話的時候,胡皇后心裏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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