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嫣咬唇,狠狠心低聲道:「您被流放之後,李氏開始變賣家裏的房子和粗重家什,我眼看着她的樣子很不對,便悄悄把弟弟送到白石書院,再三囑咐山長,只要不是我親自來接,任是誰也不能把弟弟接走。安頓好弟弟,我本是不想回家,要另找地方落腳的,卻被李氏派人找到了,她打了我一頓關到柴房裏,還要把我賣到……賣到骯髒的地方去,她好賺一注銀錢養老。爹,我那時被她綁得緊緊的,躺在柴房潮濕的地上,心裏就想着怎麼才能逃出去,若是不能逃,怎麼才能死……」
&毒婦,這應該千刀萬剮的毒婦!」言大人氣得渾身發抖。
如果李氏現在出現在他面前,他真的會將李氏千刀萬剮,凌遲處死,也不能解心頭之恨。
言嫣眼圈紅了,「我一直沒把這些事情告訴您,就是不想讓您氣壞了自己啊。可事到如今,不說也不行了。到了第二天,李氏把我從柴房裏拎出來要交給添香樓老鴇的時候,穰氏派人來了,要將我買下來。爹,若按當時的情形來講,穰氏算是把我救出了火坑,可我心中卻升起許多疑雲。她若是對我沒有姐妹情誼,救我做甚?她若是對我有些姐妹情誼,為什麼直到這時才來救我,而且是要買下我?她完全可以扔下一注銀子到李氏面前正大光明的將我帶走,而不要我的賣身契。我越想,越覺得穰氏不安好心。」
言大人雖是氣沖斗牛,還是凝神聽着女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唯恐漏掉了什麼要緊之處。
愛女在他被流放的那些年裏居然生過一個孩子,這件事對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他必須得知道,他的女兒曾經經歷過什麼。
言嫣回想起往事,又羞又氣,粉面通紅,「這穰氏果然沒安着什麼好心,她把我買到晉江侯府之後並不讓我做丫頭該做的事,甚至根本沒帶我回內宅,卻把我放到了她丈夫羅簡的身邊,讓我在他書房裏服侍筆墨。說是服侍筆墨,可她的態度卻很曖昧,我隱約猜到她和羅簡夫妻之間很不和睦,她才會特地買了我向羅簡示好,我是她重金購回的一件禮物,好像她把我送給羅簡,她和羅簡便會和好了,她在晉江侯府便能繼續立足,繼續風風光光的做她的世子夫人……我一直躲着羅簡,羅簡有什麼瘋言瘋語我也不去理他,一個有婦之夫向我示好,難道我會放在心上麼?便是他拉拉扯扯的說什麼當年相看的原本是我,想娶的原本是我,卻造化弄人改成了穰氏,我也只當他是花言巧語要騙我上當罷了。」
&一直勤勤謹謹,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戰戰兢兢,度日如年。可即便是這樣,我也躲不過那對無恥夫婦的暗算。有一天穰氏親自到了書房,帶了些糕點給我吃,我再三推辭,她也沒勉強我,我便暗暗鬆了口氣。誰知她糕點中是沒什麼的,茶水中卻下了藥,她走之後我便漸漸沒了知覺,等到第二天醒來,我……我看到羅簡在我身邊……」
言嫣雙手掩面,說不下去了。
言大人老淚縱橫,「我可憐的嫣兒,被人暗害了啊。嫣兒,為父這一生為人正直,為官清廉,只有到了此時此刻,方後悔了。我為什麼要做清官、好官,得罪了權臣,自己被流放邊塞也就罷了,卻連累了我的女兒,吃這番苦楚!」
言嫣伏在父親膝上,痛哭不已。
言大人收起眼淚,道:「嫣兒放心,穰氏和羅簡這對惡毒夫婦,為父饒不了他們,定會將他們繩之以法,為你報仇雪恨!」
言嫣淚眼迷濛的抬起頭,神色迷惘,「爹,我……我是被下了藥的,羅簡好像……也是被下了藥的……他的眼神不對,很不對……我哭着要尋死,他跪在我面前苦苦央求,說了許多傻話,無非是那些他原本中意的便是我、想要長相廝守的也是我這些,他求我別死,說會把我送到鄉下讓我隱居,遠離晉江侯府這些是是非非。還說讓我想想父親,想想弟弟,想想父親和弟弟沒了我會是多麼傷心,讓我一定要活着,等到和家人重逢的那一天。我……我大概並不是真的想死,就這麼被他說服了,去了鄉下隱居……」
&孩子,說什麼死啊活的。你又沒有錯,不過是被人暗算了,為什麼要死!」言大人厲聲斥責。
他雖是厲聲斥責,言嫣聽在耳中,卻覺胸中熱流涌過,感動極了。
言大人性情剛正,言嫣以為他會和道學家一樣大聲疾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反應。
言嫣垂淚道:「在鄉下,我生下了小小的女嬰,便是晉江侯府的二姑娘羅文茵了。穰氏驅車前來,勸我把孩子交給她照管,信誓旦旦說她自己沒有孩子,一定會把文茵當作親生孩子一樣疼愛。我不肯,她這個人有什麼人品,我怎放心把孩子交給她呢?後來晉江侯府的太夫人也來了,夫人蕭氏也來了,都勸我把孩子放到侯府養育。文茵生下來的時候很弱小,我頭回生孩子,不會照看她,況且我妾身未明,文茵又是姑娘家,跟着我能有什麼前途?我沒有奶,文茵餓得直哭,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太夫人抱走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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