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顯頗覺意外。
高元燿性情有些執拗,以他的性子,既有公務在身,便會心無旁騖。他還以為高元燿又跟上次一樣,住一夜便立即啟程呢,卻沒想到高元燿會決意在定安停留休整。
高顯反應很快,不過略怔了怔,便大笑道:「甚好,我才得了幾罈子三十年的芙蓉釀,咱們一醉方休!」
到了安平郡王府,安平郡王高畈和郡王妃陳氏自是殷勤接待,並為他擺了隆重的接風宴,世子高顯和他的弟弟高昔、高昳等人盡皆相陪。高元燿略坐了坐,用了數杯水酒,便回房歇息了。安平郡王和郡王妃知他遠道而來定是疲憊,也不以為異。
安平郡王和世子高顯親自送高元燿到了他下榻的臨水軒。
臨水軒依山臨水,很大,高元燿和他的侍衛、謀士、軍官等,全部住在這裏,也綽綽有餘。
高顯陪着安平郡王從臨水軒出來,父子二人便一同去了書房。
安平郡王年過半百,大概因為平時太過養尊處優的原因,身子發福,挺着個大肚子,眉眼倒是很和氣,他抿退左右,低聲問高顯,「懷遠王怎地突然就來了?」高顯笑道:「我也不知道,天都快黑了,他才派了個侍衛到王府送信,我片刻沒敢耽誤,一邊命人稟報您,一邊親自接出城,除了這些,我也是任事不知道,跟您一樣。」
安王郡王做了大半輩子的閒散王爺,最是懶散不過,當下便說道:「橫豎他要辦的都是要緊事,說不定還要保密,不許人知道。咱們別的都不管,把他飲食起居伺候得舒舒服服就行了,多餘的話一句別問。」高顯點頭,「父王說的極是,孩兒也是這個意思。」父子二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便散了。
郡王妃陳氏那裏,卻有些煩惱。
她的女兒越秀縣主來跟她告狀,撅着小嘴,異常委屈,「大哥要了我七八個侍女過去,說要便要,連聲招呼都不跟我打。母妃,您說他這樣是不是很不對?我的侍女又不多,一下子少了七八個,事情都沒人做了。」
越秀縣主是郡王妃親生的,她自然心疼,好言安慰道:「臨水軒一下子住進來了那麼多人,府里要調撥侍女過去使喚,這事可沒什麼可說的。你呀,別為這個不高興,反正他們只住幾天而已。」
越秀縣主絞着手中的帕子,忿忿然,「巴結他做什麼!他雖是皇子,陛下卻不待見他,連六皇子都封親王了,他卻被陛下痛斥一番,封號降為懷遠!母妃,他和父王一樣呢,只不過是個郡王而已。依我的意思,很不必把他當回事。」
&胡說什麼呢?」郡王妃臉色變了,聲音也嚴厲起來,罵道:「女孩兒家本該越大越穩重的,你可倒好,越大越輕狂了!越秀,懷遠王是你可以妄加議論的人麼?他可是皇長子!」
&麼皇長子。」越秀縣主雖然不服氣,可是見郡王妃疾言厲色的,聲音不知不覺就低了下去,「他生母出身卑微,聽說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宮女,他連舅家都沒有。母妃,您看看朝中那幾位皇子,誰的舅家不是威風凜凜的,就他最寒磣……」見郡王妃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沒敢繼續說下去。
郡王妃恨恨戳了戳越秀縣主的額頭,「你呀,不管怎麼說你,就是不長心!他生母身份卑微不為人知,他父親不還是當今陛下麼?天底下最親的便是父子了,雖然陛下因着他坑殺戰俘,有干天和,將他的封號降為懷遠以示懲戒,可你以為你就能看不起他了?安平郡王府就能看不起他了?越秀,你這話跟我說說還算了,我是你親娘,不過罵你幾句就罷了,若是讓你父王聽到,他會怎樣,你想過沒有?」
越秀縣主縮了縮身子。
安平郡王最是重男輕女,不管是嫡妃所出的女兒,還是庶出的女兒,他一律不怎麼理會。不過,若是女兒們犯了錯,他處罰起來是毫不留情的,越秀縣主的兩個庶出妹妹曾相互詆毀以至於動了手,很倒霉的被安平郡王看到了,他下令這兩人禁足一年,差點沒把人關瘋。
&話以後不許再說了,知道麼?」郡王妃一片拳拳之心。
越秀縣主還惦記着她那些個侍女,咬唇道:「可我人手真的不夠……」郡王妃頭疼,「行了,我先撥幾個人過去給你使喚,成了吧?」越秀縣主道:「怎能讓母妃割愛呢?」口中雖謙虛着,臉上卻終於露出了笑容。
&過是幾名侍女,且只是暫時調用幾天,你就這樣了。」郡王妃很是無語。
越秀縣主目的達到,扭捏起來,「母妃,園子裏芍藥花開得很好呢,您若閒了,不如辦場賞花宴吧,宴請……宴請本城有……有……」臉色微紅,低頭擺弄衣帶,卻不肯再說下去了。
郡王妃不由的好笑,「宴請本城有子弟的人家,對不對?越秀,你明年才及笄,急什麼。」
越秀縣主不服氣,「可是,廣陽公主和我一般大,駙馬都定下來了啊。」
廣陽公主,是皇帝第五女,賢妃所生,上個月皇帝下旨給她和秦州侯的小兒子賜了婚。
&才看不起懷遠王,現在又和公主比起來了。」郡王妃腦仁都是疼的。
方才已罵過越秀縣主一回,郡王妃是疼愛這女兒的,沒捨得再奚落她。
越秀縣主道:「秦州侯的小兒子又不能繼承爵位,不過就是人物風流俊俏罷了。母妃,安定城裏的美少年也不少,您乾脆將這些人家全部宴請了吧!山家那個叫嘉樹的我瞧着還行,向家就算了,他家的子弟都不太俊,朱家可千萬別請,朱家的人就沒有一個不俗氣的,和他家來往呀,丟人!對了母妃,還有林家呢,林家有林開,人才也還過的去,不過,他那個妹妹林曇太討厭了,我真是看見她就恨不得……」伸出塗着艷麗丹蔻的手指,做了個掐人的姿勢。
郡王妃皺眉,「林曇那丫頭,牙尖嘴利從不吃虧,別說你了,連我也不喜歡她。不過,她和林開是雙胎,你若不喜林曇,那林開就別想了。」
&什麼?」越秀縣主撒嬌不依,「不就是個惹人煩的小姑子,胡亂把她嫁了不就行了?」
&說的輕巧。」郡王妃笑了笑,「是不是真看上了?你若真是看準了人,我自會設法令你心想事成。」
越秀縣主也笑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雖是差不多了,可我還想再看看。母妃,我覺得山家也不錯……」郡王妃便道:「山家是世家大族,嘉樹這孩子也不錯,母妃便依着你,辦場賞花宴會,屆時多請有子弟的人家,咱們娘兒倆好好挑揀挑揀。」
越秀縣主雙頰暈紅,含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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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這天公務繁忙,直到天黑透了,方才回到家。
他身材挺拔高峻,略有些清瘦,不過額頭很飽滿,眼窩深邃,鼻樑高挺,是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時的他剛從外面辦事回來,忙了一天,臉上略有疲憊之意,笑容卻很溫和。
才進二門,他便看到林寒拉着林沁的小手站在不遠處,翹首以盼。
暮色中,那兩個小小的身影格外惹人愛憐。
&寒,阿沁。」林楓胸中一熱,加快了腳步。
&爹!」林沁眼尖,先看到他,口中歡呼着,撒着歡的往這邊跑。
&點兒,小心摔着。」林楓笑着提醒。
林寒也過來迎接父親,步子卻是不緊不慢的。
林楓一把將小女兒抱了起來,林沁笑嘻嘻的要求,「爹爹,轉圈兒,轉圈兒。」林楓滿口答應,「好啊,轉圈兒。」果然抱緊了林沁的小腰,原地轉了幾圈兒,林沁高興的咯咯笑。
林楓一手抱着林沁,一手拉着林寒,走在林蔭小道上,微弱的光亮映在父子三人臉上,三張面孔都是喜悅歡快的。
就連平時嚴肅古板的林寒,這時也難掩笑意。
林沁是個小話嘮,囉囉嗦嗦的和父親說着話,「表姨姨來了,還有珊姐姐,珊姐姐和我同一年生的,比我大兩個月,我就得叫她姐姐啦。我是小主人,珊姐姐是小客人,要盡地主之誼,要讓她賓至如歸……」
林楓含笑聽着小女兒這些童言童語,不時驚嘆,「真的麼?我家小阿沁真能幹,真懂事!」
&了,爹爹,」林沁忽然捧住父親的臉頰,一臉認真的告訴他,「表姨姨和珊姐姐在咱家住下了,住在西院兒,爹爹這幾天避嫌吧,別往西院兒去。」
林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避……避嫌?好,聽我家小阿沁的,避嫌,避嫌。」
他發了會呆,低頭看看,正好遇上林寒無奈的眼神,父子二人心有靈犀,同時放聲大笑。
阿沁要求爹爹避嫌……避嫌……哈哈哈……
&什麼?」林沁雖小,感覺卻敏銳,覺得父親和二哥的笑聲不懷好意,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林楓和林寒笑得更厲害,林楓鬆開了拉着林寒的手,「對不住,阿寒,爹爹這會兒胳膊有點軟,快抱不住咱家二小姐了……」林寒努力做出莊重的模樣,「無妨。爹爹,您抱好阿沁便是,莫摔到了她。我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走。」說着話,他放慢腳步,落到父親身後,捂住了肚子。
阿沁,二哥肚子都笑疼了呀。
林楓和林寒樂不可支,林沁小姑娘狐疑的看看父親,看看哥哥,板起了小臉。
一直進到房裏,見到羅夫人,見到林開和林曇,她都是不大高興的。
&來了?」羅夫人見到這爺兒仨進來,微笑着站起身,「累了吧?把阿沁給我,你先歇歇。」
語氣親呢,是衝着林楓說的。
譚慧此時已到西院歇息去了,如果她看到此時此刻的羅紓,大概會驚訝得掉了眼珠子-----那個蠻橫無禮、跋扈無狀、不可救藥的**侯府大小姐,竟也有如此溫柔體貼的時候麼?
林開和林曇也來迎接父親。
林楓依言把小女兒遞給羅夫人,柔聲道:「確是要把阿沁交給你,我胳膊已是軟了,抱不動她。」
羅夫人被嚇了一跳,急急問道:「胳膊怎會軟了?你……你沒事吧?」
林楓忙安撫她,「沒事。不過剛聽阿沁說了句笑話,笑軟了。」把阿沁的童言童語講了講,「……她要求我避嫌,很認真很認真的要求我避嫌……」
林寒跟在父親身後進來,笑得站不住了,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
林開和林曇本是有話要和父親說的,這會兒也便忍住不說,竭力做出幅嚴肅模樣。
羅夫人放下心,也是笑的不行,「咱家二小姐真是……小小年紀,語不驚人死不休啊。」從林楓懷裏接過板着小臉的林沁,親了親她。
林沁看看爹,看看娘,看看她的哥哥姐姐,越看越委屈,不光板着小臉,還撅起了小嘴。
她自尊心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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