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風一驚,開始還以為自己頭暈,眼前發黑所致。
仔細看去,不對,是真的!
急忙揮手,一鞭抽去。
呲啦!
光芒一閃,對面的黑物一分為二,飄然散落。
兩手手腕忽然一緊,似乎被繩索、絲帶之類的東西縛住。
接着那繩索便如同蔓延而游的巨蟒長蛇,順着她兩條胳膊一路纏繞上去,不一兒已將她兩臂硬行纏住,喀喀兩下,似乎已被固定。
白風兩臂一掙,居然無法合攏,翻腕一擊,粉鞭掃中那繩子,卻沒有打斷。
白風發現,自己的力道已微乎其微。
而粉鞭,也並無削鐵如泥之鋒。
不及細,氣一縱,飛起雙足,連環向身後踢出。
發力之處,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這一下在白風意料之中,她只是藉此飛起之勢而已。
兩隻手掌中的粉鞭,狠狠向後扔出去。
她只求這兩鞭能接觸到對方的手足兵器什麼的,就算是根頭髮絲也可以。
對方只要一不小心,便被她一鞭電倒。
勝敗之勢也就可以馬上逆轉。
可惜,還是什麼都沒碰到。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忽然從下面伸了過來,正正對準她的玉面。
大張的五指之上,是一張透明的白紙。
恍惚中,白風注意到那隻手很纖細。
接着,那白紙忽然離開那隻小手,向上飛出。
白風嚇得魂不附體,急運真氣,一口吹過去。
但那白紙卻只中心略略向後凹縮,四角卻仍是快速地向她面目靠近。
白風心中明白,這白紙是被那人以暗勁覆蓋射出,而且力道比她強過許多,所以她雖以真力猛擊,也無用處。
急忙偏頭。
再偏!
然而,任憑她左避右閃,但那張白紙仍是不偏不倚,恰恰便蓋上她的臉。
一股微香飄過,那白紙似有靈性一般,一觸及她面,立刻便自動緊貼肌膚,封鎖空氣。
白風的呼吸頓時不暢,心中閃過一念:「就這麼完蛋了?真他母親的,鬱悶死我了。」
以前無聊的時候,她也在網上做過許多測試,包括幾種需要填寫許多各類數據,讓電腦胡拼亂湊,預測自己死法的bt測驗。但任她千琢磨萬奇,也絕對料不到,自己居然是被古人給悶死的!
這時,兩足足心同時微微一痛,被什麼尖銳之物刺中。
白風悶叫一聲。
好在時空鞋夠結實,鞋底沒被戳穿。但這一下卻也夠受的。
白風雙臂一彈,借那束縛反彈之力,聽准對方動靜,又一次迅疾踢出兩腳。
那暗算之人「咦」的一聲,頗感驚訝,五指探出,出手如風。
身形輕飄的聲音中,白風只覺腰間、脊椎連着幾次酸麻,已然被對方重手點中大穴。
這幾下好不狠辣沉猛,就連護身的時空服都抵擋不住。
白風全身勁力頓時卸去,身子直跌下來。
腳踝忽又一緊,已被人凌空拿住,倒起來。
「噗、噗!」兩聲輕響,粉鞭墜地。
一個冰涼清嫩的聲音道:「臭丫頭,害我等你這麼久。」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睜開眼,清醒過來。
徹底清醒。
我猛然坐起。
糟糕,我不是要回去麼?
那時空女警,不是說今早就來接我麼?
我怎麼睡在這裏?
呀,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別讓那女孩把我這麼堵在床上,可就慘了。
她回去加油添醋的一傳揚,我以後還怎麼在守拙一族裏混?
「哥,你要走了?」
側頭看去,杜似蘭靜靜躺在我身邊,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定定看着我。
「你說什麼?」我聽她聲音不同以往,心中一凜,強自鎮定,同時卻起了昨夜的風流荒唐。
「你是要跟那個女孩子走麼?永遠離開我,離開我們麼?」
我大驚變色。
「哥,你走,妹不攔你。不過……你能告訴我,你要去哪裏麼?以後……以後妹妹你的時候,也可以去尋你。」杜似蘭說道。
雖然她臉上是微笑着,但我卻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內心正在痛哭!
這令我非常難過。
我也不離開她,離開我的兄弟們。
過了好一陣,我才忍着酸楚,搖了搖頭。
我是不可能留下的!
而且,我去的地方,杜似蘭以後也無法去。
「是那個女孩逼你,是不是,哥?」
「你……你怎麼知道這事?」
杜似蘭忽然坐起來,摟住我脖子。
「哥,你帶我走,你帶小蘭走,好麼?無論你去哪裏,無論你要小蘭做奴做婢,小蘭都心甘情願,永世無悔。只要能跟着哥,跟着哥去。」
溫軟的身子依偎着我,情熱的話語纏繞着我。
我心頭大亂。
我脫口道:「我也不離開你!」
「真的?」杜似蘭語氣之中,帶着萬分喜悅。
「可是我……我不能帶你去,我也不能不走。」
杜似蘭道:「哥,真是她逼你,是不是?你不走,不離開我們,是不是?」
我嘆了口氣,不走又如何?
如果能不走,我怎麼捨得你們?
唉,你這麼聰明,又何必要說出來,徒亂我心,讓我此後永遠留下難愈的傷痕呢?
杜似蘭忽然一用力,把我掀倒在榻內,然後她伏在我胸上,兩眼直溜溜地瞪着我:「哥,如果你能不走,你是不是就留下來,永遠留下來?」
我無奈地看着她,看着她滿懷希冀的眼神。
杜似蘭似乎看穿我心意,忽然笑了:「小蘭早就知道,哥是不離開我們的!」
她從我身上起來,開始穿衣,道:「天亮啦!哥,我們該去各營查看士卒操練了。」
我愣愣躺着,完全不明白她情緒怎變化如此之快。
杜似蘭炫耀着那件薄紗,道:「哥,你看,我這兩件衣服,都是你送我的吶!」
我看着她白嫩的嬌軀,不由自主又咽了口唾沫。
「我……我好像就送過你這一件啊?」
「還有這件戰袍,是你在汝南送我的,你忘了啊?」杜似蘭套好外衣,披上那件過長的黑色戰袍,嗔怪地看我一眼,「我知道你忘了,昨天跟你說話的時候你就忘了。」
我忽然記起來,去年在平輿,我嫌她衣着暴露,果然是把自己的戰袍送了給她裹體。
「啊,你還留着呢?」
「是哥送我的,我當然要留着了。」杜似蘭叫道,「你怎麼還賴着不起啊,是不是要小蘭叫人來,伺候主公穿衣服啊?」
我嚇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坐了起來。
杜似蘭道:「我也是。不過呢,小蘭屬下的丫頭,有兩個姿色還是不錯的,哥昨晚也見過,要是喜歡,只管享用好了。」取過一套內衣,為我穿上。
我一邊嗅着她體香,一邊訕訕道:「有你哥就足夠了。」
杜似蘭低低笑着,讓我站起來,拿過中衣,給我套上。
我見這衣服雖是我的,卻不是昨晚穿來的那身,心下奇怪。
杜似蘭道:「是我專讓人從哥帳里取過來的。包括哥的甲冑兵器。小芹,小芳。」
帳簾一挑,那兩個俊俏的女兵走了進來,手裏捧着衣甲盔劍等物。
「小姐,主公的衣物,都在這裏。」
一開一合間,外面的光線透了進來,我心中忽然一驚:「啊,天居然這麼亮了,怎麼那時空女警還沒有來?」
杜似蘭看看我,揮揮手。
「嗯,放下吧,今天主公不需你們伺候,你們先出去吧。」
「是,小姐。」二女放下手中東西,看我一眼,面孔都有些紅紅的,低頭退了出去。
帳簾又一次掀起。
我這次看清楚了,確實天光大亮,是白天了。
「哥,逼你離開的那個女子,你要怎麼處置?」
「什麼?」
「不瞞哥哥你說,昨晚是如此這麼回事,我命人設了埋伏,捉了那女子回來。」
「啊,你捉了……」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好妹妹,你好大膽子,居然敢捉時空局的巡警?
「那女子果然厲害,難怪哥哥懼她。不過瑾兒已生擒了她回來,就在別帳之中,哥,你說怎麼辦吧?」一面說着,一面為我緊衣上甲,系好我的腰絛,幫我掛上佩劍,順手把那枚銀戒指又套回我的左手中指之上。
我木然而立,任她動作,心中只在:「居然抓了時空巡警?居然抓了時空巡警?」
杜似蘭為我梳妝已畢,見我無言而對,心中也有些慌亂:「不知道那女子是哥什麼人,別是他幼時愛人,舊日伴侶。抓了她,哥如何處罰我?」
她轉着眼珠,忽然高聲道:「田公,徐軍師,請你們進來說話。」
啊,他們也來了?
腳步聲響起,不一刻,帳簾高高掛起,田豐、徐庶急步搶了進來,雙雙跪地磕頭:「臣徐庶、田豐無禮犯上,欺瞞主公,私自捕人,請主公重責。」
我無奈地看着他們,連搖頭都不了,你們啊,怎麼說你們呢?
田豐聽我良久無語,忽然哼了一聲,道:「此事皆是老臣一力謀畫,與徐軍師、杜營主他們無關。」
無關?不可能吧?
不過有關無關,現在都無關大局了。
我看看他們,真是難為你們了,昨晚都沒睡好吧?
「唉,好了好了,大家都起來吧。」
徐庶眼角一瞟,偷看我神情,知道我沒有生氣,便站了起來。見田豐依然跪着,輕輕拐拐腿,暗暗碰他一下。
田豐卻不,忽然昂頭拱手,道:「臣請問主公,那女子與主公是何關係,如何稱呼?」
「啊……她叫白風,和我……」我心:「能有什麼關係,主顧關係。」不過不能這麼說,先隨便搪塞一句,「是我同門師妹。」
徐庶、杜似蘭一齊哦了一聲,道:「難怪如此了得。」
徐庶便:「若能勸主公這位師妹回心轉意,加入我軍,則日後刺奸護主,再無大憂矣!」
杜似蘭心:「原來是哥師妹,青梅竹馬啊!」
田豐緊緊盯着我的臉,似乎要看到我心裏去,追問道:「請問主公,為何要隨令師妹離開軍中?」
「啊,這個……」我心:「這由還真難編。」
「主公要走,為何也不與我等說一聲呢?」
徐庶見田豐漸漸有些咄咄逼人,我臉色則越來越難看,心:「事情既已平復,現在就先別這麼大興問罪之師了,以後私下慢慢詢問主公便是。」道:「元皓兄,元皓兄,請勿多言。」
田豐怒道:「元直,此事關乎我全軍將士的生死榮辱,我豈能不問?」
我啞口無言。這確是我的不對,昨晚我只是跟杜似蘭道別,卻不敢去見兩位軍師。
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跟他們開口。
我忽然雙膝一彎,跪倒在地,和田豐面對面。
杜似蘭驚道:「主公……」便要過去扶我。
徐庶在側輕輕拉她一下,示意她留步。
杜似蘭回頭,瞪他一眼,卻見他面容冷峻,卻又似乎頗多無奈心酸之意,心下一動,止步不前。
「元皓兄,此事原委,我定向你解釋清楚,不過現在不行。」我誠懇地說道。
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古人,那是時空法中最嚴禁的大忌,事到如此,縱使我拿住了時空巡警,但只要我們的身份還沒有暴露,問題就還不是最大。
雖然白風的問題如何收場,已經不是我所能象的了。
跪在地上,我能清楚地看到,田豐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忍了半天,才說出話來:「既然如此,臣且回帳,恭候主公。」他呼的站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拄着木杖就出去了。
一時帳內鴉雀無聲。
我的心,隱隱地也疼痛起來。
我知道,我傷了田豐的那顆赤膽忠心。
也許,受傷的不止是他,還有帳內的這些人。
杜似蘭急忙過來,扶着我從地上起來,為我拍拍膝蓋上的一點塵土。
我慢慢轉過身,只覺腿重如山。
我竭力使自己恢復平靜,問道:「昨晚出手的兄弟,沒有傷折吧?」
徐庶道:「稟主公,昨晚七人出手,只有杜老、阿昌、過千山先後被那位姑娘震傷,所幸那姑娘手下留情,現在他們都已醒轉,基本無事,杜老功力深厚,更是接近復原。後來蒯奇大人、玉校尉、司馬公子他們又與徐家四子遭遇,混戰一場,各自撤去。蒯奇和徐東去對了一掌,吃了點兒小虧,經軍醫敷治解毒,也已沒有大礙。」
「喔,清風四子竟然也來了?」我微微點頭,看這架式,曹操這回,明里暗裏都要使出全力了。
「現在他們人呢?」
「杜老、玉公子和司馬公子已返回樊城,頓軍馬,準備迎接主公入城。蒯奇、過千山、阿昌他們在自己帳中歇息。」
「嗯,沒事就好。我們現在,去看望一下那……白姑娘吧。」
白風就躺在段瑾帳中的榻上,雙眼緊閉,身上卻無繩索捆綁。段瑾蹲在丈外的一個木几上,手裏折騰着一段不知是什麼做的繩索類的細長之物,嘴裏哼着奇怪的小調,見我們進來,指指榻上,把那繩索收進懷裏,身子一縱,自己去了。
我見白風沒有遭受虐待的跡象,心下暗暗鬆了口氣,道:「她睡着了還是中毒了?」
徐庶道:「是輕微中毒。」
「沒關係麼?」
徐庶道:「主公放心,此毒我也曾中過,只是頭暈眼花,對心智有暫時的阻礙,過些日子就沒事了。」
說着話,暗暗和杜似蘭交換一個眼神。
原來白風昨晚確實已經中了阿昌的迷針,然其量甚微,又只擦破了點皮,所以直到白風進入樹林,才開始發作。待段瑾帶着昏迷的白風回來時,我已熟睡過去。杜似蘭悄悄穿衣出帳,和徹夜未眠的徐庶、田豐二人反覆商議,最後給白風服用了張仲景配製的「迷思散」。
一劑!
這一劑藥的藥力之強,可不是阿昌的小藥針能夠比擬。
從現在起,大致有一個月的時間,白風無法深度用腦思索。
天天就睡覺。
三人希望在這一個月里,能深入了解到白風的來歷、意圖並和她交上朋友,進而打消她帶走主公的企圖。
我只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就明白了他們的法。
我也希望你們能成功!
忽然感覺就像從心頭放下了一塊重重的石頭。
雖然明知道那只是暫時的,但這種感覺也讓我舒服許多。
「就這樣吧。似蘭,讓人小心看護,等我師妹醒轉,急來報與我知道。」
杜似蘭道:「是,主公。小蘭定小心。小芹,小芳,你們將白小姐移到我寢帳中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入內。」
我點一點頭,深深看她兩眼,轉身出帳。
「讓瑾兒來我帳中,我要重重賞他。」
出了杜似蘭的營寨,我挨個走訪了過千山、阿昌、蒯奇的營帳,對他們進行親切的慰問。
過千山和阿昌是我的侍衛,營帳最近。我了,先去了過千山的帳篷。
過千山正赤身躺在榻上,蓋了氈毯。見我進來,吃了一驚,挺身起來,又怕自己裸的,更是難看,只好連連告罪。
我微笑着按住他,見火爐上正熬稀飯,看了一眼,是白粥。招手令下人過來,讓他去吩咐火廚,趕快切些細細的豬肉丁,全要瘦肉,兌在稀飯里,再加一些枸杞、大棗、花生等小料,以小火煨好,再拿過來給過都伯。
他原來是個什長,這回夜狙白風有功,我乾脆直接給他升了一級。
我扶着他,查看半天,見他身上並無新傷,知道他只是被強電流一擊而過,大致不留下什麼後遺症。笑道:「過兄內功之深,我軍中恐怕僅次於杜老,所以如此重傷之下,也能迅速恢復。」
過千山道:「主公,昨夜那位姑娘,功力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測。她是誰啊,武林中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哦,她是我本門師妹,一向不出師門,所以無人知曉。」我心:「你要知道她這麼一號人物,那才怪了。」
安撫他幾句,直到下人端着粥進來,我親手取過來,先品品味,還行,便慢慢以羹匙一口一口餵他。
過千山見我這麼早就來看他,本已十分感激,此刻在我如此無微不至地關懷下,更是感動莫名,餵着餵着,兩眼裏已是淚光瑩然。
我可真怕他掉下眼淚,哭出聲來,雖然那可能現場效果更好點,但我實在做不到真正的政客臉皮。看看稀飯也差不多吃完了,便放下碗,安撫他幾句,急忙閃身走人,去找阿昌。
阿昌的內力不及過千山之厚,但看上去恢復得卻明顯更好一些,他吃飯素不講究,三下五去二,我進門時他已經喝完了兩大碗稀粥,慢慢在帳里四下走動,鬆散筋骨。
我已知他們的惡戰經過,猜測是白風開始電擊過千山和杜瑞這兩名強手時,粉鞭電力充沛,所以兵器相觸時,那二人受傷也比較重。等電擊阿昌時電量已非最佳狀態。等仔細查看阿昌的傷處,我更加明白了。阿昌在過、杜二人遭受電擊之後已加了小心,根本不敢接碰白風的雙鞭,他最後是因為要吹毒針,身形慢了,被白風鞭梢掃帶中左肩,才被電流擊中的。
我拍着他右肩,道:「這次你立下大功,我不虧待你的。」
阿昌頗為羞愧,道:「小人無用,準備了十根舌針,卻只來得及吹出三根。」
我呵呵笑了:「我這師妹,武功遠勝於我,在她面前,你能發射三針,而且還傷了她手,已經相當不錯了。」
阿昌低下頭,道:「小人以後要更努力修習武功。」
我心:「嗯,昨晚的教訓看來對他刺激很大,也是,白風的年紀,比他也大不了幾歲,還是個女孩,換了誰也受不了。」
等到了忠字營蒯奇的帳外,老遠就聽見他正稱讚道:「如此稀粥,果然味美易補,好吃好吃。」
心中一樂,這世家子竟然也沒吃過這種藥粥。進去一看,蒯奇正坐在榻上,閉着雙眼,就着侍從小童的手,一勺一勺地慢慢品嘗那早餐——枸杞瘦肉粥。每喝一勺,必然搖頭讚嘆不已。
幾名侍從見我進來,急忙跪地請安。
我揮揮手,示意別驚動他們主將。
不過這動靜已經驚動了蒯奇,他一睜眼,見我站在面前,吃了一驚,即刻推開童子,起身下地拜倒。
我急忙攙扶客氣。
一扶之下,發現他體內涼氣頗盛,暗暗一凜:「軍醫怎麼搞的?這麼多內毒未去,能叫無礙麼?」叫一聲:「蒯兄勿動。」運起九陽拳擊功,從他兩臂肘彎的曲池穴輸入兩道純陽真氣,片刻之間,驅除掉他體內五行掌的殘餘寒氣。
我鬆開手,蒯奇站起,抬抬胳膊,詫異道:「康先生說我還需靜養一月,每日服用驅寒藥物,方無後患。不到經主公之手,卻這麼剎那便完全康復。」
復又拜倒:「多謝主公,免我一月難動之苦。」
我哈哈一笑,此子果然瀟灑。心:「徐東去的內勁最是陰狠,要等這寒氣在你體內呆一個月,你下輩子就等着躺在床上度日吧。」暗暗煩惱,這軍中重地,竟然也是庸醫眾多,日後大戰一起,該有多少戰士要被這些傢伙們給治成冤魂枉鬼啊?
伸手虛扶,自個起來吧。
蒯奇站起,道:「主公,聽說這粥也是您令人專門給我等熬製?」
我道:「幾位昨夜為我冒險,多有辛勞,區區小事,略表本人心意。」
蒯奇點點頭:「昨晚那女子……唉!」
旁邊端粥的童子道:「大人,請趁熱先喝粥吧?」
蒯奇一皺眉,喝道:「大膽!主公在此,你胡言什麼?」
那童子嚇了一跳,大概也忽然起是應該先請示我,急忙跪倒:「小人該死。」
我笑了笑:「這裏是你的營帳,自然應該請示你。」道:「起來吧!」
那童子看看蒯奇,蒯奇氣得差點給他一記耳光,連連擺手,示意聽我吩咐。
那童子這才慢慢站起。
我看他年紀也不太大,最多十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童子應道:「小人蒯劍。」
蒯奇道:「他是小將的捧劍侍童,在我蒯家多年,不知禮儀,請主公勿怪。」
我笑道:「不怪,我豈能怪他。」看看那童子,微微一笑,道:「果然古怪。」
說蒯良家的童子不知禮儀,我決不能信。看看蒯奇,看看過千山,凡是蒯家出來的,對這禮節誰不是大懂特懂?這小童眉目清秀,一看就不是糊塗蛋,在蒯氏又呆了那麼多年,總不至於連過千山這等漢子都不如吧?
「這小子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卻又為何?」看着他的臉龐,我不覺記起阿西,心頭凜然之下,頓時打一冷顫:「難道又是一個?」
蒯奇忽然問道:「主公,那女子昨晚使用的一門功夫,能發出轟天巨響,竟然同時震倒了徐家的三子,卻不知是什麼武功?若非如此,我們三人當時已筋疲力盡,恐怕難逃他們的毒手。」
我仔細詢問當時情景,道:「哦,那門武功,名為……雷……天雷拳。」心:「白風你發神經啊,居然使用這種威力巨大的防暴磁雷?」不過由此也可象到當時情況的危急,在兩方十大高手的圍追堵截之下,不使用這玩藝兒,恐怕真是難以脫身。
不由自主搖一搖頭,這誤結大了!等白風一月後清醒過來,不知余怒是否能消?
而且,時空局丟失屬和顧客,他們如何再度行動?
頭疼啊!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既然幹了,那就不能停下來。
時空局?先一邊呆着玩去。
蒯奇怔着眼,不住喃喃自語:「天雷拳?天雷拳,果然天下無雙!」
探視完畢,我來到田豐的帳外,跟他聊一聊。
劉二守在田豐的帳外,說田公並不在帳中。
我看他一眼,沒看出說謊的跡象,便問他田公人去哪裏了?
劉二撓撓腦袋,說剛才徐軍師過來找田公,然後倆人就一路走了,卻不許自己跟隨。
我心中詫異。劉二是我專門分派保護田豐的,你好大膽子,居然敢把主人搞丟了?
劉二急忙臉紅脖粗地保證,一定趕緊追去,把田公找回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大感惱火:「你小子如此懈怠,這點小事都不好好干,以後還升官發財?」
算上杜似蘭,目前我軍中的三大軍師,杜似蘭有她的瑞叔和段瑾,自不必說;田豐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現在年紀又大了,更是磕不得碰不得,所以我專門把長期跟隨他,熟悉他起居生活的劉二撥給他,做他的衛士長。
不到他居然連首領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抽檢不合格,以後得另外給田老頭找個可靠的保鏢。
忽然起徐庶:「他也還缺一個高手衛士啊!」
徐庶本身武技也算不錯,一般情況下可以自保,他又特別擔心我的安全,所以分派護衛的時候,他說盡千萬道,非把阿昌派給了我。
可是,此刻我忽然到,萬一遇到徐中流這種第一流的刺客,徐庶豈不危險?
尤其從昨晚情況來看,徐家五子剩下的四子,都已來到樊、襄之間,隨時可能出現。
就算他們還顧念一點香火情,但誰敢保證曹操屬下沒有其他的刺客?
嗯,需要儘快解決這個問題。
「喂,你這死飛,原來你躲在這兒。」
我正低頭沉思着,屁股後面傳來瑾兒嘖嘖不耐的聲音。
瑾兒在野地里呆了一晚,臉上被夜風颳得紅撲撲的,到現在都還浸着一層血色。
我看着他,忽然發覺他個頭其實一點都不矮,快接近我的身高。只是身體單薄,渾身就像只有骨架一般,外面的衣袍被晨風吹得緊緊的,更襯托出他的瘦骨嶙峋。
「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麼好事啊?杜姐姐催命似的催我……喂,喂,你發什麼臆症?讓我到你帳子裏去,你卻躲到這兒,害我等這麼久。」他氣惱地說道。
「哦,哦!」我醒悟過來,問道,「對了,你最喜歡什麼?」
「幹什麼?」
「你昨晚立下大功,我得賞你點什麼。」
「切,就你,誰稀罕?」
「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難道你就什麼都不喜歡?」
「那當然嘍……再說,我是幫杜姐姐,又不是幫你。」說着話,小傢伙轉過身,預備走人。
「嗯,那好吧,等你起來,再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這孩子喜歡什麼,又不打算隨便把他給打發了,只好先欠着。
從心底里,我是非常感激他的。
要沒有他,我現在可能已經被白風抓回未來世界去了。
「就這樣吧,我走了。」
「噯,等一等。」我忽然起個重要事情來。
「還有什麼?」瑾兒略一回頭,神色已經很不高興了。
「昨晚你是在哪裏抓着白風的?」
「白風?你說那丫頭……就在這裏東北的那個大松林里。對了,她真是你師妹麼?」
「啊,怎麼了?」看來這個謊話編得實在不怎麼樣,連他都不信。
「怎麼跟師父的功夫?跑得倒挺快,其他的就不怎麼樣了,比你差遠了。也不知道你那些手下怎麼就那麼膿包飯桶,那麼多人居然也讓她給跑了。」
「你……」
「真是的……浪費我時間……」
嘟嘟囔囔的小p孩走掉了。
嗐,這臭小子,嘴巴跟他師兄一樣刻薄。
回到自己的主帳,我隨意地倒在榻上,仔細思量日後該當如何是好。
昨晚雖然一夜繁亂,不過後來在杜似蘭帳里那兩個時辰睡得很好,所以一點也不覺得困。
思緒翻湧,翻來覆去了半天,忽然在某一個剎那全通了:「去他m的,反正已經這樣了,再瞞着我眼下就過不去關。嗯,還是得先去找兩位軍師,把情況跟他們全講清楚,重新取得他們的信任,然後……嗯,就這麼辦。」
定這個道,我翻身而起,卸了外甲,潛身出帳。
重又來到田豐帳前,劉二老遠就迎將過來,叫道:「主公,田公和徐軍師正在帳中。」
我看他一眼:「他二位可有吩咐說話,不得外人進入?」
劉二點點頭:「田公吩咐,只有若主公來時,可不用通稟,請主公自行入帳。」
啊呀!我心中大喜,天可憐見,兩位軍師終於原諒了我呢!
我興高采烈地擺擺手:「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攪我與兩位軍師。」
進到帳中,只見徐庶背對着帳門,跪在地上,兩隻手都在身前指指點點着什麼,田豐則半側着身子躺在地席上,以肘支地,單手撐着左腮,聚精神地注視着地上,不住地點着頭。
我等了一兒,沒人,微覺有些不好意思,便輕輕咳嗽一聲,放聲問道:「元皓兄,元直,你們忙什麼呢?」
田豐斜着眉看我一眼,徐庶忙轉過頭,道:「主公快來,荊襄又將有兩郡歸於我們了。」
我幾步衝過去,在二人之側跪下去,叫道:「哪裏,哪裏?」
田豐道:「哼,荊襄總共不過八郡,襄陽目前暫時無法奪取,自然只有江陵、江夏二郡了。」
我吐吐舌頭:「元皓兄,你好兇喔!」
田豐又哼一聲:「臣下如何能與主公相比,一着走為上,敗盡諸臣百策。」
徐庶恐我尷尬,笑道:「主公,適才得到士元從江陵發來的密函,故而與元皓兄先行計較,欲待有所定論,再去面見主公。」
我道:「正該如此,其實我只是有點你們倆,又怕你們生氣,拖到現在才來。」
徐庶道:「主公,我們豈能怪責於你……」
我打斷他道:「你們就是在怪我!」
徐庶被我一言嗆回去,愣怔着看我,不知如何回答。
「元直,元皓賢兄,其實你們怪我,都很自然。稍待一兒,我將全部實情都告訴你們。現在先說軍情吧。」
徐庶和田豐交換一個眼色。
「嗯,要是你們等不得,我就先說,也是一樣。」
田豐道:「主公既然以誠相待我們,那就等如說了。我們還是先研究兩郡的情況吧。」
帳中本已近乎凝固的空氣忽然開始鬆弛,徐庶微微一笑,道:「謹遵元皓兄之命。呵呵!」
我凝目觀察,感覺他現在說話聲音很放鬆,已非適才那種故做平靜的沉凝氣度。
這才是我喜歡的感覺。
「江陵現在情況如何?周瑜在做什麼?士元那邊進展如何?」
徐庶道:「稟主公,士元來信說,孫權果然暗中命令江陵做好攻擊江夏,而江東軍同時也捲土重來,這次要趁襄陽處於僵持狀態,兩面夾擊,定要拔去江夏劉表軍。」
「nn的,看來我們在這裏,孫權大概覺得曹操一時半兒過不來,又在動小心眼了。」
「主公所料無差,我和元皓兄也估計情況多半如此。密報說十日前朱治就命周瑜做好進攻江夏的準備,周瑜雖不情願,卻無可奈何。他遣派了不少精幹細作偷入江夏,散佈諸多謠言,主要內容說甘寧為將桀驁跋扈,久必為亂,將對黃太守如何如何。希望藉助此等言論,挑起江夏內亂。同時,他為一舉征服江夏,近日正向朱治要求購買五艘殷家新造先進樓船,而糧草方面目前也有極大問題,所以目前正陷在江陵內城中,與朱治父子爭執不休。」
我道:「攻擊堅城這種爛事,江東也只能倚仗周瑜這種將領出馬啊!不過這時候還在窩裏鬥,看來江東氣數,也差不多了啊!嘿,這小周郎,果然不愧名將,這一招挑撥離間雖然常見,卻真是管用的用間妙計。可惜了他,主子不怎麼樣。」
徐庶道:「呵,主公又被搔着求才之癢了。嗯,現在我們有士元在內,大致應無問題。這謠言的計劃便是由士元去運籌的。我已給三弟他們發函,告知此事,要他們儘量多與聘、蔡和等人交往溝通,得到他們的支持,此計便不足為懼。」
田豐道:「正是,如是黃祖藉機挑釁,讓甘將軍外忍內進,逼迫對方倉促發難,那時彼屈我直,軍心向我,正好趁勢奪了江夏,然後聯手長沙,共擊江陵。」
徐庶道:「元皓兄之論,正合我意,主公,你覺得如何?」
我微微點頭,道:「這前面還正幫着劉表的忙呢,那後邊就準備着抽他梯子了。啊,這個紛亂、奸險的世道呀,為什麼我就喜歡?」
「主公,主公……」徐庶看我發呆,輕聲示道。
「嗯,就如此回復三弟吧。」我立刻緩回神來,地說道。
田豐了一下,道:「哦,別急,我還有個主意。眼下曹操即將北返,江陵必然再成劉、孫、我三方的重中之重,我們是不是暗中催促一下,讓周瑜快點離開江陵呢?一來方便我們取江陵,二來,也有利於儘快收服他。」
徐庶道:「元皓兄的意思我明白,也贊同,不過計將安出?」
田豐道:「嗯,江南情況我只略有所知,只是一建議,現有士元在彼,較為方便,許多手段都可一試。比如,柴桑?小喬夫人?」
徐庶笑起來:「元皓兄果然高見。」
我一怔,說什麼呢?柴桑和小喬有什麼關係?徐庶附在我耳邊低聲解釋兩句,我才明白過來,心:「你們可真夠狠辣的,這是要逼周瑜拼命啊!」道:「曹操一日未撤出新野以北,江夏一日不能正式發動。」
徐庶道:「主公放心,我得其中順序。」說着話,忽然嘆了口氣,「另外一件事比較麻煩,江陵守將朱治前幾日不知如何得到密報,突然襲擊,破了我們在江陵城內的一個秘密聯絡點,阿敘正好有事在那裏,被他們當場抓住,關入牢獄。」
朱治?我緊緊握住了雙拳,道:「這個狗養的,陸兄弟和楊齡的仇還沒報呢!元直,你說該如何辦?」
「眼下局面,實不宜公開兩面樹敵。我回復他們,請漢升、小夏他們且忍住,各人立刻隱蔽,不要擅自行動。然後,讓士元設法營救。」
田豐補充道:「若無十分合適機,士元就不要輕舉妄動了,以免因小失大,打草驚蛇。」
徐庶看我。
我心知田豐的話非常之正確,被人將軍的時候,連大車都得斷然棄了,何況區區一個暴露了的黃敘呢?在田豐的眼裏,此刻龐統就是被敵方將軍的老帥,而黃敘,恐怕連一匹馬、一尊炮都不如,充其量算是一到底的兵。
但是,阿敘和徐庶的關係畢竟不同啊!
「這樣,動用安家這記伏子吧,阿敘為人剛烈,他是不投降江東的,要儘快營救,不然恐有性命之危。但不要讓士元親自出馬。」我思索片刻,出自己的意見,徵詢兩位軍師的意見。
田豐當即贊同:「既是如此好手,自然儘量要救。」
他已經表態了,徐庶自然更是長出一口氣,說:「我立即去安排。」
我看着他出去,回過頭,對田豐道:「多謝田公!」
田豐瞪我一眼:「元直什麼都很好,就是念舊這點,害死他。」
我知道他明說黃敘,實際是在罵我,不過事實如此,也無法抵賴。只好嘿嘿乾笑兩聲:「田公,元皓兄,其實您也很念舊啊,不然早已拂袖而去了,豈能此時還為阿飛謀取江夏和江陵?」
田豐哼哼一聲。
說話間徐庶去而復返,他滿面春風,腳步輕快,顯得自信滿滿。
「主公,元皓兄,庶這次出去,又接士元密函,他說直到現在,周瑜還在為糧草發急呢!」說着話,他從袖裏取出一封信函,遞給我。
田豐半路一把搶了去,展開細讀一遍,面現狐疑:「怎麼?只許周瑜帶本部人馬去攻江夏,還只有三日之糧?」
我道:「孫權是不是瘋了啊?」無論是朱治父子,還是呂范,都不可能有這種權力,拿這種混帳的命令強迫周瑜執行。
能做這種主的,只有孫權。
徐庶笑道:「他若不瘋狂,我主豈能得到周公瑾這等絕世名將呢?」
我拍手而贊:「軍師之語,真該狂讚一個,就是如此說的啊,哈哈!」了,又道,「給士元一封回信,順便,讓他代我給周瑜送封信。」
徐庶疑惑道:「主公,周瑜……恐非那麼易於說服吧?」
「啊,呵呵,其實我根本沒指望現在能說服他,不過,混個臉熟,總是好的。」和周瑜這種死硬派打交道,這種長線的伏筆,是必須具備的。所謂水磨工夫,你也得天天上水,才能慢慢磨出來。
「臉熟?」徐庶和田豐一起皺眉,開始琢磨起這個奇怪的字眼。
我微笑,重複道:「沒錯,臉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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