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點點頭,臉色放緩,問道:「嗯,那我水軍現在情況如何?」
杜似蘭搖搖頭:「江陵水域內城經過蔡瑁、蒯越等人多年經營,水道曲曲彎彎,十分狹窄,根本不適合我軍的大船衝擊。而以小型戰船進攻的話,卻又沒有半分把握。所以陸都尉、楊都尉他們一直引誘朱治出來,在外城水域決戰。只是那朱治自上次見識到我軍樓船的威力之後,就再也不敢出擊了。現在我們暫時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趙楷哦了一聲:「主公現在當陽?」
「是。主公和軍師,現在都在當陽協助襄陽軍。」
趙楷道:「哦,那我軍的水軍,現在是桓伯緒指揮了?」
杜似蘭搖頭:「不是,桓參軍在桂陽。」
趙楷一愣:「在桂陽?那我軍的水軍,現在由誰指揮?」
「陸子云都尉。」
「陸子云都尉?哦,知道,主公信中起過,是新近崛起的一位優秀水軍將領。」
杜似蘭道:「是啊,別看他年青,但指揮能力非常出色,楊齡都尉他們兄弟這些老將也都很服他。」
趙楷點點頭,吃了幾口西瓜,心中暗暗思忖:「主公用人,真是大膽。竟然把自己主要的實力,交給一個毛頭小伙子。」問道:「桓參軍怎麼在桂陽?」
「哦,因為桂陽近數月來蠻民反叛,派出兩批郡兵都彈壓不住,大敗而退。太守趙范驚慌失措,竟然棄官而去。桂陽郡群龍無首,郡吏們一商量,決定歸屬長沙,懇請主公前去接管。主公已授權桓參軍,讓他全權處。桓參軍留下杜襲長史、和洽主簿以及韓玄督主持長沙大局。自己趕去桂陽,現在已在那裏大約有近一個月了。」
趙楷吃了一驚,看她一眼,慢慢放下西瓜,面露疑色:「蠻民反叛,彈壓不住?太守趙范驚慌失措,棄官而去?我聽說趙范手下有兩大將,一名邢道榮,力大無比,善使巨斧;一名叫鮑隆,武藝精熟,曾射殺雙虎。這二將本是當地蠻民首領出身,桂陽當地蠻漢雜居,多有不協,民變也不是一次兩次,都因有他們在,每次都能和氣收場。怎麼出現這種兵戎相見,彈壓不住的情況?而那趙范雖然無用,但也不是如此無膽之輩吧?」
杜似蘭大為驚訝,仰面看着趙楷:「趙師您怎麼如此熟悉桂陽情況?真是運籌帷幄,明見萬里!小蘭服了!」
趙楷淡淡一笑:「運籌帷幄,明見萬里,談何容易?我哪有那麼神?我雖然在荊州、西川多年,但長沙四郡,卻是我了解最少之處。我一直慚愧,無法給予主公更多有效的幫助。」看杜似蘭的臉色,似乎不大相信,續道:「不過桂陽麼,略有不同。那太守趙范,原是我趙家一個遠房子弟,自幼父母雙亡,隨兄長趙苑一起長大。二十三年前,趙苑愛上我趙氏仇家的一個婦人,與那女子雙雙潛匿逃去。不料此事被趙范無意透露出去,結果趙苑他們被他的叔叔抓住,族人都非常憤怒,要將他二人一併處死。趙范為救兄命,深夜偷來見我,長跪痛哭。我見他為兄乞命,倒也孝義可嘉,便去找了他叔叔為趙苑說情,只處死了那婦人,饒了趙苑一命。誰知趙苑心痛那女子之死,發誓永不再入趙門,次日便離開了趙家,不知所蹤。家族中對如此寬恕他本已多有非議,他這麼懷恨而去,更引起大多數族人的不滿。為平家族之議,族中長老公決,將他兄弟二人趕出家門,永遠不得返回真定。唉,那趙苑私通仇人,卻至死不悔,實在可恨。這也就罷了。只可惜了趙范,被無辜牽連進去。」
杜似蘭心:「這趙范害他兄長獨生苦世,實在不是東西。」不過知道這話是不能當着趙師的面說的,又:「那趙苑為了一個仇家的女子,不惜背叛自己的宗族,不知道那女子是何等的美貌?」一時出神,心游昔日虛境,不自覺竟有些惆悵起來。
趙楷道:「我以有此因緣,當主公入主長沙之後,我便去函,探問那趙范心意。」
杜似蘭哦了一聲。
趙楷道:「不久他回信說,自己一直心懷故族,有此報答恩叔機,本不該推辭。只是郡中情況,尚有未至妥善之處。所以要請恩叔耐心等候一段時日。接着舉了一大堆由,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部下不肯樂從這一條。」
杜似蘭又啊了一聲,回過神來:「他這不是明顯的推詞麼?」
趙楷道:「是啊,我也知道,他心裏,一定是對昔年之事不滿。後來我們又來往了幾封信,他只是一味敷衍。不過也因此,我了解到桂陽的許多情況。不知主公如何佈置,竟然將他嚇走了。」
「呵呵,」杜似蘭輕笑兩聲,「是啊,有邢道榮、鮑隆在,那趙范才有恃無恐,而主公和參軍也因此一直不願輕易對桂陽動武。不過,」她眼波流轉,嫣然道,「趙師當知,成也蕭何,敗亦蕭何。」
趙楷了一,恍然大悟:「主公在邢、鮑二將身上下了功夫?」
杜似蘭道:「不錯。正如主公所說,人往高處走,他們也不是腦子死不開竅的人啊!現在這種局面,誰不清清楚楚,長沙四郡,遲早都將是主公囊中之物。而當他們二人腦子開竅之後,趙范又如何還能安居桂陽呢?而且據說上個月中旬,鮑隆主動將他鮑家五百壯年族丁送到油口,加入了長沙水師。」
趙楷清朗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不到我主攻心之術,越來越精妙了。那就是說……長沙四郡,已解決其三?」
杜似蘭低聲道:「其實武陵一郡,主公也亦解決。數日前小蘭得到密報,武陵太守金旋府門遇刺,當場死亡,那刺客割下他的首級,飄然而去。我,金旋的人頭,現在當已傳到主公的帳中。」
趙楷一驚:「竟有此事?」
杜似蘭道:「千真萬確。零陵郡功曹蔣琬已奉命率軍接管武陵。只是為了不刺激襄陽方面,我軍上下一律閉口不言此事。」
趙楷沉吟道:「金旋本人武功不弱,而且他一直忌憚防主公,這刺客好厲害,居然能在戒備森嚴的太守府門前將他刺死?」搖頭嘆道:「我與主公信息不通,不過是這三兩個月時間。不到……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大事。」
杜似蘭道:「是啊,自從劉備佔據汝南,便開始從各方面擠壓我們,我們的人都被迫南移,北邊的消息越來越閉塞。為了和趙師您取得聯絡,主公急得不行。」
趙楷道:「別了,中原形勢十分混亂,變化無常。我們也是居無定所,苦於無法跟你聯繫。若非你讓趙累在長陵集等住我,我可能就拐到你們桑林谷老地方去了。嗯,聽他說,你決定今天就率全軍南撤?」
杜似蘭躊躇一下,道:「本來如此。不過……趙師遠來辛苦,是否暫且休息幾日再出發?」
趙楷道:「我們倒沒什麼辛苦,在長陵集已經好好休息過一晚了,精神都很好。嗯?小蘭,你龔大哥隨劉渠帥去助劉備將軍,這裏的事都需你一人擔當,辛苦你了。」
杜似蘭道:「沒什麼。雖然龔大哥執意隨劉辟渠帥北上,但這裏剩下的兩千多弟兄,卻全是我們自己的心腹部眾,小蘭應付這點事情,還略有餘力。所有人輜重的撤離、桑林谷的移交等事宜,我與新野的霍將軍已於五日前全部完成。唉,只是可惜,南下通道直到現在方有實質進展,不然,連劉辟渠帥的三千軍馬,我也不讓劉備給拉了去。」
趙楷低下頭。他知道,這件事主要是劉備借自己的二弟趙松的威名從中施壓所致。皺一皺眉,隨口問道:「我聽玉兒說,他認了你當姐姐?」
杜似蘭點一點頭。
趙楷道:「這次見到主公之後,我就要趕去漢中。玉兒這孩子年幼性野,日後在主公帳前伺候,我不在,很不放心。你這做姐姐的,可要多照應他些。」
杜似蘭道:「趙師,您將小蘭教育成人,就如小蘭的親生父親一般,玉弟就是我的親弟弟,我自當竭其所能,決不敢有半點懈怠。」
趙楷欣然道:「如此甚好。」忽然起一事,道:「聽說桓參軍的幼女冰雪聰明,你見過她麼?」
杜似蘭道:「是啊,三月間她曾來新野遊玩,還在我這裏住過幾天。」
趙楷眨眨眼,道:「你覺得這孩子怎麼樣?」
杜似蘭一呆,心:「趙師怎麼突然問起阿袖來了?」道:「說起阿袖妹妹,那真是個少見的女孩子……」
趙楷打斷問道:「聽說去歲之末,小蘭你曾去許昌接主公的夫人?」
杜似蘭黯然道:「是,去年11月,我奉軍師之命,前往許昌迎接阿櫻夫人,不過失敗了。」
趙楷盯着杜似蘭,忽然低聲道:「你覺得,桓參軍的幼女,比阿櫻夫人如何?」
杜似蘭一怔,道:「這個……很難說。」
「小蘭,現在沒有外人,你說心裏話,你覺得櫻夫人和我們是一條心麼?」
杜似蘭心頭激起千層波濤,秀眉緊蹙,思慮半晌,最後緩緩說道:「小蘭不敢妄言。」
趙楷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無數意味。
正在此時,外面一陣嘩嘩的水響聲傳來。
杜似蘭側了一下頭,道:「瑞叔和玉弟回來了。」
趙楷嗯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杜似蘭暗暗鬆了一口大氣,悄悄看了趙楷一眼,心:「趙師這次去許都,莫非了解到什麼問題?」
這時,艙外嘩嘩水聲消失,外面甲板上有數人走動的聲音,只聽趙玉的清脆嗓子響着:「咱們趕快到當陽去幫飛叔,敵將都快被他殺光了。」
另一人笑道:「玉弟你別急啊,江東的大將不少,仗肯定有得你打的。」向旁邊的人道:「累哥,司馬賢弟,你們說是不是?」
一人輕輕嗯了一聲。後一人回道:「睿哥所言甚是。聽說飛帥不但武藝高強,而且見聞廣博,棋藝高超,我司馬吟當真是急欲拜見哩!」
眾人笑聲中,杜瑞推開艙門,趙玉先擠了進來,對站起的杜似蘭道:「杜姐姐,杜爺爺說咱們今晚就去找飛叔,是麼?」
趙楷也站起來,斥道:「玉兒,不先向你杜姐姐介紹兄長們,成何體統?」
趙玉伸伸舌,道:「是,爹。」一擺手,向杜似蘭道:「這是……」
被他指着的那紫臉皮的高個書生瞪他一眼。
杜似蘭笑道:「趙累兄就不用小玉你介紹了。」迎上前去,對那黃衫少年道:「司馬兄弟琴棋雙絕,似蘭早已聞名久矣!我主公見着司馬兄弟,也一定非常高興。」又向旁邊那微笑青年道:「年來一直與睿兄筆墨相見,今日得睹真容,也真是不易啊!」向二人飄飄一禮。
二人急忙還禮。那微笑青年嘆道:「是啊,小可向來僻處西南一角,若非楷伯相招,就算到了今天,卻也無緣來拜杜軍師了。」
杜似蘭心中一樂,這個趙睿,倒很有趣,難怪主公看重,道:「睿兄年長於我,叫我小蘭就是。」
趙睿心頭也是一動:「這位女軍師果然乖巧能言,善於溝交,不愧是飛兄心腹。」
黃衫少年笑道:「睿兄就到處哭告,小心師伯罰你。」
杜似蘭笑道:「司馬兄弟,睿兄有主公做兄長,趙師責罰時恐怕要考慮一下吧?」
司馬吟嘿嘿笑一聲:「對對,蘭姐所言極是,這就叫打那個……什麼也要看主人吧?」
眾人大笑,連趙楷和趙累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趙睿跳起來要去捶司馬吟,司馬吟急忙往杜瑞身後躲。
趙玉笑道:「姐姐好厲害,你怎麼知道他是司馬二哥,他是趙七哥?」
杜似蘭微笑不語。
趙楷道:「你杜姐姐統率千軍萬馬,這點識人小事,如何難得到她?大家別再鬧了。」
趙玉搶上去拉住杜似蘭的手,道:「杜姐姐,我陪你坐。」
杜似蘭微笑一下,拉着他坐下。
趙睿沖司馬吟擠了擠眼,意思是你看這小子!司馬吟微笑,倆人一起坐了下來。
杜似蘭對杜瑞道:「瑞叔,你傳令下去,今晚好生準備,趙師來了,殺兩頭羊犒賞大家。」
杜瑞笑着應了一聲,向諸人拱一拱手,快步出去。
杜似蘭對趙楷道:「趙師,現在我這邊的情況您大都知道了。您給我講講,最近中原的戰況究竟如何了?現在各地之城都嚴密戒嚴,我們的細作很難像以前那樣暢通地傳出信息,我都快急死了。」
趙楷微一猶豫,點點頭,道:「嗯,這樣,睿兒,你就先擇要跟小蘭講講洛陽城關之前,真金如何與夏侯淵死拼射技……」
司馬吟忽道:「師伯,我有一事,先向蘭姐說明。」
趙楷道:「那好,你說。」
「蘭姐,小弟南下時接到師父的密函,信上說在他老人家和淳于賓前輩的斡旋之下,黑山張燕大首領已將公孫箭、淳于鑄大哥以及上次在伊川被俘的飛帥親衛十六人全部釋放,同時歸還了他們的兵器。」
杜似蘭驚喜非常:「他們都還活着?」
司馬吟道:「正是。張大首領知道公孫箭、淳于兄弟是飛帥愛將,所以特別請恩師轉告飛帥,他早欲將公孫箭和淳于兄弟還給飛帥,只是淳于兄弟傷勢較重,一直將養着,現在才告痊癒。」
杜似蘭心:「早欲歸還?才怪。」笑吟吟道:「只要人回來就好。」
趙玉道:「哼,我聽說飛叔那一戰丟了金銀戟,他們是不是也一齊還了?」
司馬吟道:「這個恩師信中沒,我就不知道了。」
杜似蘭道:「玉兒別打岔。司馬兄弟,他們什麼時候能到這裏?」
司馬吟算了一下日子,道:「他們先去了鄴城,從那裏出發,嗯,按正常腳程,我再有幾天也該到了。」
趙玉道:「蘭姐,我們撤離之後,萬一他們過來找不着我們怎麼辦?」
杜似蘭笑道:「不礙事,我們走了,這裏還有你累哥呢。」見他不放心的樣子,輕輕敲敲他的小腦袋,向大家解釋:「從前幾個月開始,各地的聯絡站就不斷遭到破壞,消息嚴重堵塞。主公和軍師在六月底已命令我們採取應變措施,到現在已經略見成效。眼下各地的聯絡網,包括南陽、新野地區,相應已進行了重,淳于兄弟和張鳳妹妹是同門,他們從張妹妹那裏過來,自然得到特定的聯絡暗語,知道來這裏之後去找誰。」
「哦!」眾人釋然。
杜似蘭道:「趙師你們且坐,我立刻發送訊鴿,通知其他聯絡分站,順便告訴主公這個好消息!他一定非常開心。」起身出去。
趁着她出去,趙睿擔心地看一眼趙楷:「師伯,汝南的事,要不要跟蘭姐說?」
趙楷沉着臉,道:「你先不要這件事,以免影響小蘭的撤離計劃。反正數日間我們就可以到達當陽,待見到主公,再細說不遲。」
次日,新野。
城頭上,滿身戎裝的霍峻正與披風掃地的杜似蘭一起,觀看着城下的撤離行動。
新野縣是西漢所置,至今已有三百餘年歷史。雖然比起襄陽、江陵等大縣城來只能稱得彈丸之郭,但卻是南下襄陽的必經之地。自張繡前年底舉宛城降曹之後,作為荊襄八郡的北線第一道重要屏障,劉表專門選派了善於守城的霍峻擔任新野太守,並少見地給了他中郎將的軍銜,說明其對新野的重視。
新野城北門和南門大開,黃巾分為三路,分別從城的兩側和北門逾城南行而去。
霍峻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身材魁梧,氣度嚴正。杜似蘭卻是言笑自若,熟不拘禮。
經過近一年訓練的龔氏黃巾不復去歲在汝南時的烏合之狀,隊伍嚴,行走有序,兩千多人已不能算是小軍隊了,但除了唰唰的腳步聲之外,再無半點聲響。
霍峻看得暗暗點頭:「不俗。我新野軍正規操練也有五年多了,大隊人馬行軍,還有偶爾的刀槍撞擊和戰馬嘶叫,至於士卒間的竊竊私語,更是管不勝管。不到這股草寇,一年來竟有如此進步。飛帥果然得人。」
杜似蘭一邊含笑看着部下們魚貫入城,一邊和霍峻閒話,忽然一瞥間,發現他身邊的副手位置似乎換了人,問道:「霍將軍,你身後這位先生,小妹以前似乎沒有見過啊?」
霍峻回頭,側身讓出位置,道:「哦,這是吾友羅蒙,剛從蜀地遊歷回來。」
那羅蒙略略點一點頭,道:「我在巴蜀週遊,多曾聽聞當地豪傑稱揚杜軍師清名,今有幸得見。」
杜似蘭訝道:「你去過我的家鄉?」
羅蒙道:「正是。」
杜似蘭仔細打量對方一眼,見他與霍峻年齡差不多,雖然只是一身很舊的便裝,但卻漿洗得十分乾淨,眉高額鼓,清雅中透着一股智慧之氣。
霍峻道:「杜軍師,我有一事相求。」
杜似蘭怪道:「霍將軍,你這就生分了。有什麼事,似蘭只要力所能及,皆當照辦。」
霍峻咬着下嘴唇,遲疑良久,道:「我……」
忽聽城下一陣嘈雜聲音,霍峻急忙轉頭往城下看去,喝道:「為何喧譁?」
下面有人叫道:「將軍,遠處塵煙飛揚,似有軍馬來襲。」
霍峻吃了一驚,狐疑地看向杜似蘭。杜似蘭向遠方眺望,果然發現一股煙塵高高衝起半空。仔細看了一兒,道:「將軍勿憂,來人之數,不超過千人。」
霍峻看看羅蒙,羅蒙點點頭。
霍峻面容略略放鬆,道:「新野雖小,卻也不懼敵人。杜軍師,讓你們的人趕快進城,免遭池魚之殃。」
杜似蘭道:「小妹在新野多日,頗受將軍照顧,今日既然撞上,豈能袖手?霍將軍你且約束本部人馬,待似蘭為你生擒敵將,以表清白。」
霍峻臉上一紅,道:「我自然相信杜軍師。」
杜似蘭探頭對城下道:「司馬兄弟,玉兒,你們前去查看,若遇敵人之將,只管擒拿過來。」
新野黃巾這次南撤,兵分兩路,婦孺病弱七百多人由杜瑞率領,乘三艘蒙沖從水路先走,沿白水南下,經由漢水的支流漳河、蠻河徑趨阿飛軍的駐紮之地當陽張家灣,那裏離最前線慈化鎮不足二十里。
趙楷和趙睿因為不宜過於暴露身份,而且急於面見阿飛,也隨船同行。其他主力戰士,則是杜似蘭自己率領,司馬吟和趙玉為輔,從陸路筆直奔樊城,伊籍作為劉表的使者,現在正在那裏等着,以保證杜似蘭軍的順利通過。
此時司馬吟和趙玉正在城門附近,聞得杜似蘭之命,應了一聲,率領數十名黃巾騎士正待前行。新野軍一位負責協調的年輕軍官忽道:「保疆衛土,我等之責也!豈能讓外人分擔?」一青鬃坐騎,手舞三尖兩刃刀,領着百餘騎迎將上去。
趙玉一看,這是誰這麼生猛啊?細眉一挑,不樂意了,勒住坐騎,斜着眼冷冷瞅着。司馬吟恐怕那將有失,杜似蘭面上須不好看,馬鞭一揮,打馬便追。
杜似蘭側臉看看霍峻,見他臉色不佳,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難道是曹軍?可是曹操不去忙着北攻袁氏,趁這好時機取下冀州,為什麼卻突然之間南下新野?」
河北袁氏自兼併公孫瓚以來,勢力之強,一直為天下冠。即使在官渡、倉亭等重要戰役中連連失利,袁紹臥榻不起的現在,仍是如此。略微有些戰略頭腦的人就可以看出來,比起素無進取精神的荊州劉表,袁紹才是最可怕的大敵。一旦讓他養好傷疤,舒緩過來,必然對曹家政權構成嚴重威脅。
杜似蘭雖然更擅長戰術思維,但這一點大戰略勢態,她卻也還能看得清清楚楚。
也因為如此,曹軍的突然來襲,她也和眾人一樣,完全沒有到。
吼叫聲漸漸響亮,不一刻那股來軍已突至近前。卻是前面三騎在先狂奔,後面十數丈之距,數百軍拼命追擊,人喊馬嘶,刀槍閃光,不時有集束箭鏃飛射前面那三人。前面那三人身手非常,上護身,下護馬,敵箭雖多,卻沒有一支能傷他們分毫。趁隙反射,往往矢無虛發。
新野那年輕軍官上前喝道:「什麼人膽敢犯我之境?」
對面三騎中一人大喝道:「正方,救我。」
那年輕軍官見他灰頭土臉,頭髮、衣服散亂不堪,怔了一怔,定睛一看,方才認出:「啊,子慶,怎麼是你?」顧不得細問,讓過三人,引眾攔住追擊之軍。
追軍中為首一將踢馬而前,冷聲道:「識得大將張郃否?」鐵槍一掄,呼的擊了過來。
那年輕軍官啊一聲叫,急忙揮刀抵擋。
「噹啷、噹啷、噹啷!」聲響中,刀槍連續相撞,磕出無數火花。
那年輕軍官擋住敵人兩槍之後,兩臂已然發麻。只覺這第三槍重如泰山,粘在自己刀口上,怎麼摔也摔不脫。心中一急,大喝一聲,勉力推去,終於將敵槍推了出去。
張郃冷麵上露出三分驚訝,七分欣賞之色,道:「小孩子,你能擋住我蓋馬三槍,刀法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那年輕軍官呼出一口長氣,呸的一聲,喝道:「我乃劉荊州屬下,新野縣尉李嚴李正方。」
「李嚴?你如此本領,在劉表手下只做得一個沒品級的縣尉,實在可惜。快快投降,我家丞相必然重用。」
李嚴大怒:「胡言亂語,看刀。」躍馬揮刀,也是三招連環,刀花如雪片一般,洒然罩住張郃。
張郃贊道:「不錯。」鐵槍一晃,槍身震盪開來,隨手把他前兩式刀招破去。
李嚴最後一刀名為「狂龍破天」,取傲慢不羈的怒龍穿天而去的氣勢。但此次雙方面,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被張郃先聲奪人,三槍下來氣勢不知不覺已是大沮。當使到這一式,他心頭忽然生出雜念,道:「張郃雖是天下有名的武將,但我不聽主將之令,擅自來戰敵人,這最後一刀若也被他輕易破去,臉面何存?」此念一生,心上更是跌落下風,刀法頓時慢了。
張郃瞧出破綻,鐵槍忽挺,從刀光中刺了進去,一槍正正戳在李嚴揮刀的右臂上。
李嚴啊呀一聲,大刀落地,勉強掉轉馬頭,兩腿一夾,敗下陣來。
張郃嘿的一笑。
對張郃這種高手來說,從李嚴失刀直至撥馬而逃,這時間可真是不短,他若要取李嚴小命,就十個李嚴也全都殺光了。但張郃追隨曹操一年來,知道主公最是喜愛人才,這李嚴的武藝相當不賴,自己也頗為欣賞,便放了他一馬。
目光越過了他,去看對面新野城。
那邊子慶三人策馬狂奔,直奔城下,邊跑邊大叫:「快讓開,快讓開,曹軍打過來了,曹丞相打過來了!」
正在行軍中的黃巾隊形微見混亂,畢竟大家在曹操手下吃的虧太多了。維持秩序的新野軍見三人狼狽,李縣尉既已放了他們過來,卻不知是什麼身份,倉促之間,紛紛讓道。
霍峻微一皺眉。
杜似蘭心:「有點奇怪。」凝神一,忽道:「有詐。」
這同時,那羅蒙也同時叫道:「仲邈,這三人乃是奸細。」
話一出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對對方思慮之疾都是頗感驚訝。
仲邈是霍峻的字。霍峻自己也正在疑惑,聞聲一驚,急忙傳令:「抓住這三人。」
轉眼間,三騎已奔至新野北門護城河之下,見吊橋平放,城門洞開,不由心喜,馬便上。
雖然平安日子過得久了,荊襄的軍隊素質都較弱,但新野軍卻比較特殊,由於有霍峻、李嚴等很有素養的長官督促,戰鬥力很強,平日的戒備也相當嚴密。今日因為黃巾南行,新野北關洞開,才給了子慶可趁良機。
子慶哈哈大笑聲,他身後一個紅衣少年兩手一揚,嗖嗖嗖嗖,漫天頓時沖開淒燦的花雨,城門附近的士卒慘叫連連,紛紛栽倒。有的沒射中要害部位的,還帶傷阻截,沒走兩步,也是腳酸腿軟,倒臥不起。
另一大漢縱馬上了吊橋,驅散前後的士卒,揮起手中巨斧,「嘭、嘭!」兩記悶響,已將吊橋的兩條粗大鐵索斬斷。然後獨仗長斧,力守吊橋,左攔右阻,前遮後擋,不許新野軍通過。
兩里之外,張郃見那三騎進展順利,心中大喜:「主公果然神機妙算。」舉起手中長槍,回頭喝道:「兒郎們,跟我沖啊!」一騎當先,奔騰而去。
「張」字大旗一展,他本部的近千騎士均是黑衣黑馬黑鐵槍,跟在主將身後,如一塊巨大的黑石,滾滾向前。
杜似蘭忽然喝道:「先殺吊橋此賊。」
新野城下的當地守軍和黃巾軍見張郃部這等聲勢,也知情勢危急,刀槍棍戟,一齊向那巨斧大漢招呼。
那大漢毫不在意,悶喝連連,沉重的大斧居然使出了許多輕型兵器才能見到的巧妙變化,所有擊來的兵器,根本就無法遞到他身前三尺之內。
那善使暗器的紅衣少年不時放出細小暗器,將欺近的士卒放倒。他眼力手法與眾不同,暗器毒性又十分怪異,不一兒竟然自己的身前身後布起了一道圓形「人牆」,後面的士卒要上來接近他也已不太容易,更不用說拿刀拿槍去砍他戳他了。
子慶了解新野本地情況,本要上前去和使斧之人併力護橋,但見他斧技如此嫻熟精妙,敵人中並無一合之將,又有那少年助他,知道無礙,便放心他顧。游目四望,見李嚴正狼狽往這邊跑,不覺臉露譏諷之色,拈弓搭箭,笑道:「正方,要去哪裏?」嗖的一箭便射了過去。
他一說話,城頭上霍峻啊的一聲,臉色大變,終於知道他是誰了:「原來是你這狗賊!快給我捉住他!」
遠處李嚴聽見弓弦響動,低頭急躲。
只聽「叮」的一聲,勁風颯颯,擦臂而過。李嚴大叫一聲,身子不覺搖晃幾下。
卻是第二支箭暗暗而至,被一枚細小暗器擊偏,從李嚴胳膊上的傷口上掠過。
本來若在平時有甲葉保護,最多擦破點衣服,弄掉塊把鐵甲片,已無傷害之力,但現在那地方恰恰被張郃剛以鐵槍刺破,卻是他周身最弱的地方,驟然再度受傷,饒是剛如李嚴,也忍耐不住。
身邊有人怒道:「居然使如此暗箭傷人!好不要臉。」
李嚴勉強往身旁看去,卻是剛剛認識的黃衫少年,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心這下臉丟大了,苦笑道:「多謝司馬兄相救。」
司馬吟道:「他是你朋友?」
李嚴只覺滿嘴苦味,澀然道:「我與他已有十二年的交情。」
司馬吟心:「看你也就二十歲出頭,那就是從小一起長大了。」激動義氣,道:「我去給你找個公道。」
李嚴急道:「司馬少俠小心,那人是『陰陽箭』孟達,箭法陰狠無比。」
司馬吟哼了一聲,加快坐騎的速度,運內力大喝道:「孟達快來受死!」
孟達見他擊偏自己的雌雄箭,心中早在詫異,嗖嗖又是兩箭飛去,司馬吟袖中飛出兩點寒星,「叮、叮」又是兩聲輕響,將這兩箭打落下來。
那紅衣少年眼前一亮,道:「好暗器!高覽,你一個人先守一兒,沒問題吧?」也不等他回答,已縱身而起,向司馬吟的方向飛撲出去,叫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使斧大漢正是著名曹將,原河北四傑之一的高覽,他放聲狂笑道:「有什麼問題?今日憑我三人,便要奪取此城。」
話音剛落,人群中一個矮小的白影忽然越眾而出,映入眼帘,有人冷冰冰說道:「放屁!」話出槍到,一桿槍閃電般飛射過來,從他胸口刺入。
高覽巨目狂睜,不可置信地看看從自己前心一直穿到後心的那杆細細銀槍,又低頭看看對方,雙眼卻一陣模糊,連對方面目都已看不清楚。
對方冷冷道:「小爺趙玉在此,你們就別猖狂。」
高覽一怔,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趙玉飛身縱跳,兩手抓住自己的槍桿,雙腳已踹在高覽的肚子上,借力拔出自己的筆管銀槍。
高覽撒手扔斧,從馬股後仰面跌了下去,無聲而逝。
趙玉躍上自己的戰馬,清清嗓子,叫喝道:「我就是趙玉。這張郃是我手下敗將,大家不要怕,快集合起來,隨我去殺敵軍。」
他今天剛露面,連黃巾軍的將士們大都不認識他,新野眾兵更是不知他是哪根蔥,雖然他突飛銀槍,一擊而殺了高覽,但因為兩軍的主帥都沒發話,大家心裏都:「你是誰啊?」
趙玉見沒人他,小臉一紅,心中大怒:「你們這幫廢柴!剛才擋我的路,現在還敢不聽我說話。」兩腿一夾,自己便往前沖。
忽然身邊一個威嚴的聲音道:「大家聽趙玉公子的命令!」卻是霍峻從城上趕了出來。
他的聲音一出,立刻應聲無數。新野守軍士氣一振,頓時覺得有了主心骨,各執兵器,跟在趙玉身後。
孟達見勢不妙,撥馬就跑。
對面司馬吟喝道:「休走,看我的飛土箭。」手勢一抬,袖中飛出一個圓圓的球狀之物。
孟達知他暗器厲害,不敢怠慢,一箭劈出。
紅衣少年身在半空,叫道:「別射……」
孟達箭法當真了得,他和司馬吟的距離,已不過數丈,這舉手一箭竟射透了那圓球徑心。
那圓球無聲無息地裂開,碎塊四濺。
孟達看得真切,心:「被這小子耍了,竟是泥土捏成的球?」
「嘣!」一聲響,驟然寒光閃爍,一叢數寸長的細小絲狀鐵針從碎裂的土塊中彈出,迎面射向孟達。
「唉喲!」孟達手中的的強弓脫手而出,他捂住左臂,倉惶竄逃。
司馬吟暗道一聲可惜,本來他是射孟達右臂的,但顧忌那輕功甚佳的少年出手破壞,只好射了他左臂。
那紅衣少年如風撲近,道:「你這暗器是誰傳的?」
司馬吟冷冷看他一眼,這一眼同時已瞥清戰場情況,馬頭一別,道:「後有期。」一把棋子飛出,打落追在李嚴身後的數名曹軍,護着他往城中退去。
紅衣少年還再追,有人道:「徐公子,請勿追趕。」
紅衣少年扭頭看看,悻悻而停。
別人的話他可以不聽,但卻多少要給張郃點面子。
原來張郃率眾已衝到近前。
少年返回本陣,橫了張郃一眼,暗,這傢伙雖然年輕,卻跟我師父一輩,真氣死我了。
張郃卻顧不上看他,面色凝重如水,盯着對面的小將。
「趙公子,竟然是你!」
趙玉嘿嘿笑了:「張郃,不到吧?」
張郃掃一眼橫屍吊橋上的高覽,兩眼微眯,胸口起伏,強忍了半天,才崩出一句話:「趙公子,你為何如此?」
趙玉撇撇嘴,道:「我怎麼了啊?」
張郃心中憤怒已極,雙目冷光四射。
趙玉道:「嗨,你翻什麼白眼啊?」
張郃實在忍耐不住,斷喝一聲,暗運功力,馳馬搖槍,「嗨嗨嗨!」沖馬就是三槍。
趙玉道:「這就對了,磨磨唧唧,看來看去的看什麼啊!」銀槍一揚,迎上前去。
這時司馬吟和李嚴已退回己方本陣,李嚴堅持留在陣中觀戰,霍峻也不好勉強,只得任他,請司馬吟多多照顧,又專門派了幾名勇士保護他。
杜似蘭此時也已乘馬出城,協助指揮。新野軍和黃巾軍兩軍合流,已趁這機重新調了陣形,一左一右,兩翼張開。左邊是霍峻統帶,右邊以杜似蘭為首。
李嚴見那張郃又使出了蓋馬三槍,而那黃巾小將卻似乎犯了和自己一樣的毛病,居然要接,不覺驚呼一聲:「別硬頂。」
這一聲被趙玉聽見了,心:「不硬頂?不硬頂怎麼能服你們?」
適才他發號施令,竟然沒一個人睬,實在令他惱火,這回憋着勁兒要殺雞駭猴,當場立威,張郃這麼好的一隻標本「雞」,怎麼可以有絲毫的浪費呢?
兩槍「咔」的一交,趙玉兩手一沉,暗道:「這張郃一年不見,槍法倒真有些變化,怎麼不使巧勁,要以力氣取勝了?」內氣急行四肢,化解開去。
又是「咔咔」兩聲,雙槍已連續碰撞三次。
兩馬一錯鐙,各自撥轉馬頭,互相打量對方臉色。
張郃暗:「不對啊,這小孩子怎麼還是這麼白裏透紅的壞笑呢?」
趙玉心道:「這奸惡的傢伙功力怎麼這麼強啊?」
他二人曾在官渡大戰時兩度交手,第一次張郃剛擊敗典滿,欺趙玉年幼,故伎重演,以詐為本,結果被趙玉以正克奇,數招間便反搶主位;第二次趙玉不忿阿飛被襲,出去報仇,槍法使得錯亂不堪,張郃則是未盡全力,手下留情。
所以這次相逢,才是雙方真實實力的較量。
一試之下,二人都有意外之感。
趙玉心:「我這一年沒幹別的,天天勤修飛叔傳我的九陽神功,槍法內力都有極大長進。在官渡時這張郃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怎麼現在突然這麼扎手?杜姐姐在後面看着呢,我可不能丟她的人。哼,反正今天得拿你墊背!」
張郃這一年也是有高人指點,槍法剛柔相濟,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內部切磋,以前差不多的樂進、徐晃、張遼等都是驚嘆不已;調到汝南圍剿劉備,他力戰張飛,惡拼百合,沒讓他佔着半點便宜。
曹操對他寄望很高,所以點將讓他作為本次行動的主帥。他自己也是自信滿滿,藐視南方英雄,以為這回別的不敢說,單打獨鬥定能勢如破竹,無論遇到誰都將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橫掃局面。
不到,第一次作戰,第二回出手,居然就碰到趙玉這麼個硬點子。
張郃心裏嘀咕:「一年不見,這小子內勁兒好足!」他是本軍之主,自然知道自己這麼與敵人一個小將硬拼實在不智,但一到摯友高覽現在還橫屍新野城下,就忍不住怒火中燒,道:「我不在這小子身上戳出十七八個洞來,怎麼對得起高將軍的一腔熱血?」
兩人定,不約而同一齊縱馬舞槍,再度死戰。
兩軍陣中鼓聲隆隆,為自己人助威。
李嚴看得目瞪口呆,心:「這孩子比我還小許多,如何就這麼厲害?他是誰啊?」側身問司馬吟。司馬吟低聲告知。李嚴恍然大悟:「原來是趙先生的公子!小將對趙先生仰慕已久,司馬兄,等趙公子下來,你可得給我介紹介紹。」
司馬吟道:「那是當然。」看着陣前的廝殺,心中懷憂:「這曹將如此厲害,玉弟可別有個閃失,我可怎麼向楷伯交代啊?」
杜似蘭也是心中憂慮,不過她武功雖遠不及司馬吟,但對趙家的槍法卻更有迷信一般的堅信,所以對趙玉的擔憂一閃而過,接着就:「玉兒信心十足,這一戰當不有什麼太多危險。目前我霍、杜兩軍同仇敵愾,士氣漸長,曹軍要強攻新野,也未必能成。只是曹操不是正忙於中原作戰麼,怎麼突然遣軍來襲荊州?而且是卡在我軍借道的時候?」
眼下南方形勢是孫權、劉表、阿飛三家爭奪,孫權雖然在江夏損兵折將,不得不退回柴桑,但他卻斷然拒絕了劉表和阿飛的求和建議,招致襄陽、長沙聯手,與江陵的周瑜對峙於當陽慈化。
杜似蘭暗:「襄陽軍現在應付周瑜已很為難,若曹軍鐵騎大舉南攻,前後受敵,劉表決難支撐。襄陽軍一亂,正面周瑜再趁虛而入,我主豈非危險?」
側頭看看丈余遠外的霍峻,見他神色冷峻,目不斜視,要和他聊聊,卻不知是否方便開口。
忽然感覺身後有騎靠近,有人道:「杜軍師。」
杜似蘭驀然回頭,卻是那個羅蒙。
羅蒙輕輕打了一下馬,和杜似蘭並肩而對,道:「請問杜軍師,適才你如何得知敵軍有詐?」
杜似蘭看他一眼,道:「那三人被曹軍追趕,自屬敵對,怎麼可能口中高呼『曹丞相』如何如何?而且我看除了子慶之外,那隨從二人,衣色鮮亮,日光反耀,奪人之目,豈是狼狽被人追逃而至?」
羅蒙恍然:「原來如此,佩服佩服。」
杜似蘭反問道:「先生心機極快,似蘭亦很佩服。先生卻又如何得知他們乃是奸細?」
羅蒙搖頭:「慚愧!杜軍師是因那隨從二人衣服過新而看出有詐,鄙人卻是因那孟達衣衫過舊。」轉過頭,在敵軍之中尋找孟達。
杜似蘭奇道:「哦,怎麼說?」
羅蒙道:「鄙人別無所長,只是一雙眼可視甚遠。孟達那廝我是認識的,即使昔日最狼狽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像今日這麼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其狀近偽;還有,我見他騎在馬上飛馳,下緊上松,身體極其穩定,甚至看到他面上微微露出的笑容,種種跡象,顯示他心情並非如何緊張。等到後來離城近了,卻變得面目僵硬起來。一便知,此欠通。」
杜似蘭道:「羅先生在城頭之上,竟然可以看到孟達臉上的表情?」
羅蒙沒在敵軍中找到孟達,恨恨轉回頭,道:「正是。」
杜似蘭心:「我發覺不對時,只不過能大致看清他們的衣服,那時他已同時發覺不對,難道那麼遠他就已經認出了孟達?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人,真是不可思議。」但到趙師曾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勉強壓住好奇心,道:「羅先生,目前形勢,你可有教我?」
你專門從城上下來,就是要問我這些麼?
羅蒙看看酣戰中的趙、張二將,道:「杜軍師屬下,不,應該說飛帥屬下,人才濟濟,這位趙玉公子年紀雖幼,但依我看今日也不輸於那曹軍中著名的張郃,然而杜軍師卻面現戚容,可是到一旦新野失陷,襄陽必然難保,那時飛帥兩面受敵,情況將十分危險,是麼?」
看杜似蘭面上露出非常震驚的樣子,忙道:「小可沒有別的意思。我剛聽到李縣尉和司馬少俠私語,方知那位小將竟是趙玉公子。而軍師急於和元邈討論的,難道不是如何守住新野麼?」
杜似蘭定定看他一眼,點一點頭,道:「不過我看霍將軍自有主張,所以一時尚未拿定主意。」
羅蒙道:「這個方面麼,小可倒願略盡綿力。」
杜似蘭大喜:「願聞先生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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