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曹操下了一盤棋。
這回在官渡大營,時間是建安五年(2)四月十三日下午。
大帳之中,我與曹操坐在鋪上蓆子的地上,身旁除了兩名侍從僕者,別無他人。許禇仗刀守在帳門外。
終局,我贏了五目!
曹操微笑着住了手,端起青銅耳杯,一飲而盡,道:「飛督帥,你要什麼賞賜?」
我一怔。我雖然是曹操親自任命的虎豹騎副督帥,但這「督帥」二字,乃是讓手下人稱呼的。曹操自己稱我為「飛督帥」,就象孫權稱呼周瑜「周大都督」一樣,不但顯得滑稽,而且完全不合上下級的禮儀。
曹操道:「飛督帥不必客氣,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什麼。」
這話讓我心裡冷嗖嗖的,因為我不知曹操到底幹什麼。若說為了白馬大捷,我已經是「驍騎校尉」,受賞黃金五百斤,美女十名。而且趙玉、典滿、李齊、宋亮也全部成為尉官,剛投降過來的公孫箭、劉大、劉二等人也都升了職,他們雖然沒有黃金美人,卻各有數目不等的銀子銅錢進賬。這等待遇只有關羽一部和我們此次參戰的虎豹騎兩家享有,其他像樂進、劉延等將領就差了很多,張遼、徐晃無功有過,甚至受到內部警告處分。
曹操對我不錯了!
我端着耳杯,喝了一口,了半天,道:「丞相,半月前,飛受賞頗多,已受之有愧,惶恐之極。豈敢再行索賜?」
曹操道:「聽說飛督帥將我所賜的黃金美女全部分賞部下,可有此事?」
我愣了一下,道:「丞相如何知曉?」心:「大敵袁紹就在眼前,你日萬機,有多少大事待做。還顧着監視手下?」
曹操笑道:「是典滿告訴我的。飛督帥賜給他兩位美人,他實在無福消受,可他又不敢跟你說,只好把她們又送還給我,哈哈!難道在他眼裏,本相竟然如此好色麼?」
我暗罵一聲:「笨小滿!」忙道:「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英雄能愛色!典滿他年紀尚幼,還不懂這些而已。」
曹操一呆,道:「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英雄能愛色!好詞!好呀!」又喝一杯酒,微捋鬍鬚,輕搖其頭,又品了一兒味道,贊道:「廖廖十餘字,道盡天下男兒心胸。不錯,只有那些偽君子,假英雄,才固守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言』。哈哈!其實他們肚子裏什麼,難道我不知道?哪個男兒不好色?只不過只有好男兒才懂得品色,愛色。可是,飛督帥,還有關君侯,我賞賜給你們的女子,都是千中挑一的出色美人,為什麼你們兩位卻視若無睹,棄之敝屣呢?」
我心:「我不要這些美女,只是要招攬人心,樹立起凜然大丈夫的名聲,不得已而為之。關羽是為什麼?在白馬時,他那麼急色的模樣,總不是裝的罷?」道:「關將軍也將美女分賞部下麼?」
曹操道:「那倒沒有?他把那些美女全部交給兩位嫂嫂,讓她們服伺甘、糜二夫人去了。」
我忽然明白了,暗暗佩服:「一箭雙鵰式的沽名釣譽,和我的法差不多,比我高!」道:「丞相可問過關將軍?」
曹操道:「我問過他,他不肯回答。可我又很好奇,只好再來問飛帥。」
他這麼和顏悅色地跟我聊天談心,我還真覺得新鮮,更覺得害怕,心:「別是懷疑我心懷叵測吧?可得加倍小心。」靈機一動,又起一句詞來:「丞相,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曹操又是一呆,忽然拍幾道:「妙極!好一句除卻巫山不是雲!飛督帥出口成章,意味悠長,令人低詠徘徊,遐無窮!妙啊妙!」他是多大的才子?略略一回味,就明白了這句話的真實意思,傾身過來,湊在我耳旁道:「飛督帥看中了誰?告訴本相。我一定讓你得償所願。」
「這個……」我還真沒往這兒。三國這時代的美人實在太多,可大多數都不是我這時候的身份能般配得上的,更加養活不起。少數有品位,或許能看出我的不俗之處的,此時又不在曹操勢力範圍之內。聞到曹操嘴裏散發出的淡淡酒氣,心中忽然到:「他此刻並未喝醉,為何卻現出這副熏熏將醉的樣子?」一凜之下,輕嘆一聲,並不回答。
曹操坐直身軀,道:「飛督帥,我聽說你到過許多地方,見到的美女自然也不少了。依你之見,天下何女最美?」
平時我是最喜歡聽「飛督帥」這個稱呼的,覺得很威風很瀟灑。可出自曹操嘴裏,不知如何就是彆扭,用心了半天,道:「嗯,阿飛以為,出色女子很多,但就如同春蘭秋菊一般,紫嫣紅,各擅勝場,實在無法置評。」
曹操親自取勺,伸勺入瓮舀起米酒,為我加滿,道:「飛督帥,本相倒不這麼認為。」
我道:「願聞丞相高見。」
曹操道:「本相身為男子,豈能不知男子之心?我以為,天下最美者,莫過於得不到手的美人。飛督帥念念難忘的那個女子,必是飛督帥未能親近的女子。是也不是?」
我大吃一驚:「丞相之見,如刃剖肉,刀入血出,實是精闢至!」心:「原來『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這句千古名言,是你留下來的。」
曹操大笑:「和飛督帥說話,真是痛快!哈哈!哈哈哈!」一舉酒樽:「干!」
我奉陪一杯,心:「怎麼越扯越遠了?」曹操召我來,說是有重要軍務。來了就見棋盤酒具擺上,聲稱邊下棋邊喝酒邊議事。可是早在十天前,他就下令軍中禁止飲酒了,自己拆自己招牌,這是為什麼?而曹操下棋時聚精神,半個軍字都沒說,更別什麼軍務要事了,又是為什麼?現在棋下完了,又聊起女人來。看曹操的興致,如果再扯下去,不知還扯出什麼話題來,這可真讓人不懂了,曹操根本不是這種無聊的人啊!言多必失,不能再漫無邊際地瞎扯了。到此處,我好像突然起來似的,道:「丞相,那劉備劉玄德現在袁紹處。聽說關將軍曾與丞相有言相約,一旦知道劉備下落,便將前往投奔。丞相……」
曹操臉一沉,放下耳杯,低頭不語。
我悄悄放下酒杯,道:「丞相既然愛惜關將軍,何不早做打算……」
曹操詫異地斜盯我一眼,道:「飛督帥要如何打算?」
我道:「強留關將軍,誠非難事,但將使丞相失信於天下,得少失多,自為丞相所不取。然可另行設法。」
曹操小眼睛瞪起來,抬頭正視我的雙睛:「飛督帥武兼修,足智多謀,可有什麼妙計?」
我道:「不敢!阿飛以為,可用釜底抽薪之策。」
曹操身體前傾,急道:「如何釜底抽薪?」
我道:「關將軍之所以不肯為丞相效力,只為劉玄德耳!如丞相能派出高手,暗中潛入袁營,將劉備刺殺。關將軍無處可去,無主可依,自然歸於丞相了。」
曹操了,微微搖頭:「計是好計!但實施起來,難度極大。袁軍有十餘萬之眾,什麼人能潛入袁營?」
我雙手一抱:「阿飛願意前往行刺劉備。」
曹操哦了一聲,看我幾眼,身體忽然放鬆下來。
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刺殺劉備,我確實是出於真心。因為這些天來,我一起劉備那雙勾魂攝魄的魔眼,心底就一陣陣泛冷氣。雖然我知道,劉備別無所倚,就只能仗着這雙眼睛迷惑眾生,最終成就一番大事。但我一起那雙眼,心裏就不舒服。到現在已經成為我一塊心病,一日不殺了劉備,讓那雙眼睛永遠閉上,我就一天不得安枕。而且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劉備就從袁紹營里跑出來,聯絡自己的勢力。那時候他人單勢孤,要殺他是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冒險去潛入袁營。但對曹操不能這麼說,要顯示點忠心和膽氣。
可是,看起來曹操並不欣賞我的表現。
他不至於懷疑我是乘機去投袁紹或劉備吧?
停了一兒,曹操道:「子和的體質從小就比較弱,最近以來更是胸痛的厲害。我一直讓他回許昌暫時休養。但他堅決不肯。而且虎豹騎官兵只服他一個,離了他不行。所以我遲遲沒有下達命令。昨天,他主動出返回許昌養病,並推薦飛督帥接替他執掌虎豹騎。我已經答應了。」
我一愣。子和是曹純的字。他身體不太好,我也看得出來。可昨天我還見過他,商議練兵之事。他氣色很好,也沒向我說過這件事。
曹操道:「我馬上頒下令旨,升你為領軍營中領軍、虎豹騎督帥。」他頓了一頓,微笑道:「飛督帥,你說,我能讓我最重要的親軍大將去幹這種危險的事麼?」
我一愣,立時明白了他今天為什麼老陰陽怪氣地稱我飛督帥。可是,這活是不容易乾的。我道:「丞相,飛自入軍營,微功寡勞,一下升任虎豹騎督帥,恐怕難服眾心。還望丞相明鑑。」副督帥和督帥雖然只有半級之差,但內涵完全不同。做副手別人可以不說什麼,但當這兩大軍種之一的虎騎營督帥,實在不是我這毫無資歷的新手能夠干好的。
曹操點點頭,又搖搖頭:「若依卿之資歷,做虎豹騎督帥確實為難。但以卿之才具能力以及今日在軍中的威望,我看沒有比卿更加合適的人選了。你放心,我讓曹休調至虎豹營任屯騎都尉、副督帥,做你的副手。讓典滿接替你原來的騎都尉職務。有他二人為你牽馬執鐙,我倒看看還有誰敢不服?」
我心:「這才是奸雄本色。看來你倒真是慧眼識英雄,真的大用我。」如果曹操把虎豹騎完全交給我一個人,我反而不敢放心,那只能說明曹操有什麼陰謀詭計對付我了。現在他讓他最親近的侄兒和部下去接替我原來的職務,才是正常舉動,屬於預先防範措施,卻從另一個側面表明,他對我並無大方面的疑慮。
既然推辭不掉,那就干吧,升官總是好事。不過,劉備是不能不殺的。我道:「丞相,對刺殺劉備一事,阿飛已經策劃了數天,料殺他並不為難。還請丞相考慮。」曹操臉上忽然顯出一絲倦意,似乎還帶着點譏嘲之色。他深思了一兒,低聲道:「卿之計誠為甚佳,與郭嘉先生亦不謀而合,足見高明。但荀攸、賈詡兩位先生所言,也極有道。如能放一人而收天下人之心,我又何樂而不為?」他說這話時聲音明顯猶疑未定,好像在竭力說服自己,卻又極其難於說服一般。
我心:「看來還有機。」還爭取:「丞相,事在人為啊!」
曹操臉色變幻,過了一兒,終於狠下決心,道:「可成事在天!卿可知道,昨日關君侯已向遠起,近日將辭別本相,遠赴河北尋兄?」他心意一定,說話時神情、音調頓時恢復了原來的威嚴氣度。
我一驚:「這麼快就走?」看看曹操依舊灰暗的臉色,心裏不由得有些為他難受,難怪他今日要打破自己的禁令,要我來陪,暗嘆一聲,伸手拿起木勺,為他斟上米酒。這時刻對愛才如命的曹操來說,確實該多喝點酒。
曹操舉杯,一口喝乾。我給他斟滿,他又喝了。一連五杯之後,曹操忽然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向大帳中央。他一手握着耳杯,另一手四下揮動,大袖扇起陣陣輕風。如此手舞足蹈一兒,忽然痛叫一聲,張口作歌道:
「遠望悲風至,
對酒不能酬。
嘉席不再遇,
念子悵悠悠。
行人懷遠路,
我暈我愁?
獨有盈觥酒,
與子結綢繆!」
歌聲低沉悲壯,滿懷惜別之情。
我從席上緩緩站起,揚起酒杯,一飲而盡,但覺胸中充盈知音離散,嘆恨惆悵之意,難過之極,忍不住大聲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與君同消萬古愁!」
曹操仰天狂笑,道:「好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與君同消萬古愁!』說得好!我有飛卿做知己,何懼天下皆路人?」驀地身子立定,向帳外大聲喝道:「召曹休速來中軍大帳,拜見飛督帥。」
曹休只比典滿大三歲,今年剛二十一。但他身體壯健結實,兩道劍眉高高豎起,舉止卻非常優雅從容,少年老成,氣質顯得剛柔混和,頗為獨特。如同一名左手執銅盾,右手揮快刀的戰士,攻守兼備。他本是曹操同族同輩一個遠房堂弟的兒子,十歲時父親病逝。他小小年紀,竟然獨自一人推着一輛車,載上父親遺體,帶着母親渡過長江,一直到達祖父曾任職太守的第二故鄉吳郡,令眾多前輩叔伯十分震驚。葬父不久,他獲悉曹操在己吾起兵,當機立斷,立刻改換姓名,再次攜母星夜兼程,徑直穿越荊州北上,順利趕至濮陽,見到曹操。曹操驚奇非常,讚嘆道:「此吾家千里駒也!」讓他和自己幾歲大的兒子曹丕一起吃住玩樂,視若己出。後來又親自指點他才武藝,帶在軍中歷練。此刻曹氏、夏侯氏兩大家族小一輩人物中,曹休名望最高,能力亦是最強。
我對曹休的第一印象很深,但談不上喜歡,自然,也談不上討厭。只是覺得以後有這麼個精明能幹的副手在身邊,一是說話要小心點,二來辦事效率可能很高,省心不少。
曹休則在鎮定中顯出一定的興奮和緊張,從他忽高忽低的聲音中便可明顯看出來。曹操一面拍着他的脊背,一面叫着他的字:「烈,你一向遇事不慌,今天可是有點失常喔!怕什麼?飛卿和你一樣,都是我心腹愛將,你就當他是親兄長一般,好好跟着他,多跟他些真本事。」現在他是真有點喝醉了。
曹休連聲應諾,扶着曹操回到座位坐下。
曹操揮揮手,示意我們倆都坐下,道:「飛卿主持虎豹騎大局,訓練上多費點心;平日聯絡奔走之類的雜役差使,烈去干。」說着話,在袖中摸了半天,摸出卷白絹,遞給我,道:「這幅『八門金鎖陣』的陣圖,是當年本相最重要的謀士戲志才先生所獻,至今已有九年。吾本欲向戲先生請益其中奧秘,可惜,戲先生與我無緣,隨我不到一年便去世了。我獨自揣摩七、八年,始終不明其。今飛卿天資絕世,雖古之名將亦有所不及,此圖可謂得主矣!」
我大吃一驚,道:「丞相,阿飛年幼無知,只不過略通棋道武藝,陣法並非所長。丞相奈何以此珍物相賜?飛萬不敢受。」
曹操道:「你我今日對弈,我輸了,就當彩物吧。」
我心中犯疑:「對弈彩物?有必要用這麼珍貴的東西當彩物?」道:「丞相,我軍中有荀軍師、郭祭酒等謀遠智廣之士,武有二位夏侯將軍以及曹仁、張遼等深通韜略之將,丞相何不集思廣益,以求正解?」
曹操不悅道:「荀、郭各位雖然識淵博,精通兵書戰策,但他們都不甚懂得陣法。聽池先生說,飛卿幼遇異人,精研陣法。俗語云:貨送識家。飛卿就不必再推辭了。」
媽的,果然是池早在搗亂!我心:「在曹操眼裏,我只怕像個怪物,知道得也未免太多了。」手下有本領當然是好事,尤其像曹操這等愛才的專家。但如果他某一天覺得我深不可測到了他無法控制的階段,那我可就慘了。不敢再辭,急忙跪起身子,伸手接過,道:「丞相深恩,阿飛誓當肝腦塗地,以死相報。」
曹操高興起來,看我收拾起陣圖,重新坐好,道:「飛卿,當日你我初,你以棋下注,心中要的,是否就是此圖?」
真被池早害死了!明明是他要,現在全賴我身上了。心裏連罵了十聲以後,我恭恭敬敬道:「丞相明察秋毫。那日阿飛正是贏丞相這份寶物,只可惜丞相技高一籌,未能得逞。」
曹操哈哈大笑,曹休在旁也笑了起來。
曹操看看曹休:「這八門金鎖陣乃我大漢高祖時一代名將韓信遺傳奇陣,玄機精微,妙用無窮。昔日楚霸王項羽自恃勇力蓋世無雙,輕視陣。但垓下他陷入此陣中,也是幾乎無法脫身。靠着帳下八名最強悍的貼身衛士一齊向八個方向衝鋒,不顧生死地以身體各自擋住一方陣法的衝擊,為項王爭取到一柱香時間,才勉強助他逸逃而去。但那八大勇士卻全部葬身陣中,成為屈死的冤魂。如果項羽能知陣法奧妙,何至要用他們的生命冒險?烈,我曹氏之中,只有你和曹仁賢弟愛好陣法,你須得好好的跟飛卿。」
曹操真是問高,這故事?也聽得津津有味曹休更是匍伏於地,鄭重磕謝叔父教誨。
曹操一伸手,一名侍者獻上一個銅製托盤,上面放着一方拳頭大小的虎頭金印,黃光湛然。曹操取過印,正色對我道:「子和今晨離開軍營時,把這方虎豹金印交還給本相,現在就物歸其主,請飛督帥接印!」
我急忙從地上跪直身體,低下頭,雙手高舉,道:「是,阿飛遵令!」
接過印,手中一沉,這方印竟然甚是沉重,顯是純金所鑄。掃一眼,發現大印的主體是一隻倨傲而視的白額猛虎,下面是一塊正方形的平底板,用手摸摸,底板下似乎還鑄着兩個凹進的大字,字體十分講究。只是我對古一向沒什麼研究,不知道是什麼字,又沒時間細看,捧着印抬頭道:「謝丞相!」
曹操點點頭,又伸出手。一名侍者獻上一口刀。
曹操輕輕撫摸着青色刀鞘,眼中露出回憶的柔和光彩,道:「十年前,對,那是中平六年(189),曹某年方三旬有五。那年冬月我在己吾起兵,圖謀討伐奸賊董卓。這口刀,就是我在起兵的那個月親手打造的,那一爐一共製成五口和這口一模一樣的鋼刀,稱為『百辟刀』。取意是『百陡刀,以辟不祥』。說來也是奇怪,我自從持此刀起兵以來,雖然多歷艱險,但無論與誰作戰,最後的勝利者總是我。飛卿,」他看着我,「這五口百辟刀,我自用的一口,在與呂布大戰中,失落在濮陽城中,至今不知下落。另外四口,三口賜給了我的兒子丕兒、植兒和彰兒,還剩這一口,我一直沒捨得用,也不捨得送給別人。聽典滿說飛督帥善於用刀,今日我就把這口刀贈送給飛帥吧!」
我大受感動。按照現代心的研究成果,曹操這番肺腑之言說明他其實很念舊情。我看得出,他說的這些話都是心有感觸,隨口而言,並沒藏有以情打動觀眾的那種現代政治家的卑鄙心。
所以我接過刀,只是默默看着他的眼睛,並不說話。
曹休動作明顯地看看我,含有醒我這個頂頭上司的意味,顯然奇怪何以我不向丞相的大恩叩謝。
曹操微微一笑,道:「好,現在我們研究一下當前的?情。飛卿可知道,昨天江東傳來消息,小霸王孫策死了。」
我心:「對你來說,這倒是個高興的消息。」道:「是嗎?那我軍揚州、徐州兩線的壓力就小多了。」
曹操道:「飛卿果然敏悟。我早得到消息,孫策乘我軍兵進官渡,後方空虛之際,最近數十天來一直在策劃偷襲許都,侵犯挾持陛下。現在合肥的揚州刺史劉馥多次向我密報,說孫策兵將驍勇,要求派能將前去助陣,穩定局勢。哈哈!要不是郭奉孝力勸,我早就令飛卿辛苦一趟了。」
曹休道:「郭祭酒為什麼勸叔父不派飛帥增援合肥呢?」
曹操道:「奉孝認為,一則我軍當前最大敵人乃是袁紹,目前本來就敵眾我寡,再要分兵拒敵,實非上策;二來劉馥沉毅多謀,治有術,他率人星夜築建的合肥城高大險固,易守難攻。江東孫策雖然厲害,手下不乏良將,短期內也無法攻破合肥;三嘛,飛卿的虎豹騎乃是我軍的精銳,應該充分發揮機動性強,快速閃擊的特長,如果放到合肥去守堅城拼消耗,乃舍長就短,實非用兵上策。所以我最後還是讓蔣濟帶着三百人,虛稱三千,前往合肥相助劉馥。」
曹休道:「郭祭酒見解果然高明。」
我也暗暗點頭:「曹操的這個智囊團中人才濟濟,郭嘉、程昱、荀彧叔侄、賈詡、劉曄、滿寵、蔣濟等人個個都是一代智士,而且能互相啟發,互相促進,故而奇謀善策層出不窮。更難得的是曹操本身智力出眾,明於決斷,往往能使謀士們的計謀完全顯示出它應有的威力。我要叛曹自立,也一定要組建這樣一支智者集團,方能與之抗衡。」
從曹操帳中出來,許禇一把抓住我,道:「飛兄弟,對不起啊!」
我愣了一下:「許大哥,什麼事?」
許禇撓撓頭:「就是你手下那倆司馬的事。我沒幫他們找到人,還把他們扣了半天。你別生氣啊!」
哦!我恍然大悟:「這件事啊?小事一樁。許大哥,你對小弟這麼熱心,小弟還沒謝謝你,怎麼生氣呢?」
許禇很高興:「是麼?那,我請飛兄弟你喝酒,你肯不肯去?」
我道:「許大哥請我,我一定要去。只是現在軍中禁酒,恐怕不太方便。」
許禇瞧瞧我的臉,又瞧瞧我身後的曹休,不說話。
我心:「你看我有什麼用?剛才我喝酒,那是曹丞相請的,倒沒什麼。可我跟你去喝酒,萬一被巡視官抓住,可太沒面子了。剛上任的堂堂虎豹騎督帥,居然違抗軍令,偷偷摸摸跑去喝酒,這讓我以後怎麼帶兵?」
忽聽曹休道:「二位不必擔憂,不如許校尉一兒到我們飛督帥帳中來,大家在一起喝一杯。難得兩位情投意合,只要不給別人知道,丞相一定不見責的。」
許禇和我互相看看,心中都是大喜。我:「我就是怕你從中作梗,你這麼識情知趣,以後我自然照顧你點。」
我對許禇的直爽有一種天生的好感,特別和他結交。曹休說得不錯,難得他也看得起我,可算有緣。這時代平日又沒有什麼娛樂場所,大家一起喝喝酒,加深加深感情,倒不失為一件高興事。
我拱拱手:「許大哥,你等有空就立刻過來,我在帳中等你。」
許禇道:「我知道,用不了半個時辰,我准到。飛兄弟,記着把典滿叫來。我跟他也好長時間沒一起喝酒了。」
我滿口答應。
上至宋亮等尉官,下至公孫箭、劉大、劉二等司馬、都伯、什長,所有軍官都得到消息,趕來大帳向我祝賀並聆聽我的新官訓話。
我照例宣讀了曹操對我、典滿和曹休三人的任命書,又向大家介紹了曹休。眾人顯然對他的名字也不陌生,紛紛施禮。曹休很是謙虛,一一回禮不迭,道:「各位不必客氣,小將奉丞相之命,只是來虎豹營協助飛督帥的。飛帥籌思軍中大計,需要有人伺候,所以平時一些日常雜務便由小將代為處,以後少不得要請大家幫忙指點。」
典滿、李齊、劉大等直性子的軍官當即大拍胸脯,誇口什麼一定幫忙之類。趙玉、公孫箭、劉二等心思較細,又剛剛進入曹營,比較敏感,覺得他話味有點不對,悄悄看我臉色。我沖他們微笑點頭,示意無妨,心:「曹休這傢伙說話跟我們《拳宗》成董事長的那個姓陸的女發言人似的,說出的話明恭暗倨,本來沒什麼權力,卻像是她掌握着大權。哼,任你千條妙計,我自有一定之規。非讓你佩服我,自動不來跟我爭權。」曹休雖然厲害,但要和我這未來人明爭暗鬥,怎麼看也不像能贏的樣子。所以我站在一邊,一副無所謂的架式,任由他去發揮。
曹休的露面出場新聞發佈在我的暗中協助下順利完成。他也不糊塗,感激地看我一眼,道:「各位,現在請飛督帥給大家訓話。」
我走上幾步,道:「我阿飛全仗丞相賞識和大家在戰場上拼命殺敵,才能升到虎豹騎督帥。目前我軍正與袁軍相持不下,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十萬袁軍在我們眼中,不過野草亂泥,都給我們虎豹騎踩到腳底下。顏良、丑號稱河北名將,又怎麼樣?還不是玩兒完了?他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給袁軍做個怎麼死的榜樣。」
眾人轟然大笑。
我對自己的即興發揮也很得意,洋洋道:「大家以後跟着丞相,跟着我阿飛,升官發財我不敢說,但打一仗勝一仗卻沒什麼問題。當然,打完仗幾個錢賭兩把,喝幾盅,那也是小意思。如果碰到丞相高興,弄個美人也有可能啊!」
我義氣過人,把曹操賜的十名美女,五百斤黃金全賞給了手下立功的將士,眾人都清清楚楚。聽到此處,各人都是砰然心動。聲音雖然沒剛才那麼大,但臉上卻都現出狂熱興奮的表情。
我掃視眾人,臉色轉峻,道:「不過,兵不練不精!不練好兵,就打不贏強大的敵人。像這次白馬之戰,我們被丑數倍於我的騎兵圍住,就差點吃了敗仗。所以,從明日開始,我要開始用陣法訓練虎豹騎,日後便可以寡凌眾,以弱勝強。各位身為頭目,必須身先士卒,不畏艱苦。不然,休怪我軍法無情!」
二百多名大小軍官鴉雀無聲,接受着我銳利目光的審視。
我點點頭,道:「趙玉。」
趙玉踏上一步,脆聲應道:「末將在。」
我道:「我命你為虎豹營掌印官,執掌軍中刑法。如有訓練不力,心存怨懟,口出慢軍言辭,蠱惑士卒人心者,立斬不赦!」從懷裏取出那方虎豹金印,遞了給他。
眾軍官大都見過趙玉在戰場上的表演,沒見過也聽說了,知道他實可稱得上心狠手辣,下手無情。見到他手捧金印,圓溜溜的小眼橫掃過來,心下均是一陣顫慄,有人便低下頭,不敢和他眼睛對視。
我見到如此效果,大為滿意,正要再撫慰幾句,忽聽隊列後有人冷冷道:「小人得志!」
這聲音頗為嬌稚,是個女子。大家聽得明白,我自然更不是聾子。但我擺擺手,讓典滿、李齊等性急的人稍安無躁,道:「好,今日就到這裏。大家回去以後,多給部下士卒講講,明日開始練陣。」
眾人答應了,四散回營。只有典滿、趙玉、李齊、宋亮四位級別最高的親近軍官被我留下來,預備陪曹休和許禇喝酒。公孫箭、劉大、劉二等人現在是我的隨身衛士,站在稍遠處警戒。
除了他們,帳外還站着兩個人,一個少年,一個少女。
人一少,典滿和李齊可就忍不住了,一起撲向那少年少女,喝道:「什麼人竟敢胡說八道?」
那少年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身形甚矮,一張臉嘟嘟的,長得甚是可?。見他二人如狼似虎地衝過來,急忙伸出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攔向典滿,大喊道:「有話好說,別動手!」
那少女卻道:「打就打,大哥你怕什麼?」她可和她大哥大不相同,最多二十歲,身形婀娜,面容俏麗,脾氣也大得多。迎上去照着李齊的胸口飛起一腳,如同閃電一般。
李齊急忙吞胸弓背,險險避開這一記窩心腿。那少女另一腳卻又已飛至,正中他腋下。這一腳力道好大,把李齊踢得身子翻將起來,空中大頭向下,便要種個倒栽蔥。他身側的典滿大吃一驚,手疾眼快,肩膀一橫,直撞在李齊左肩之上,把他撞出數丈之外,身體橫轉,腳前頭後,向我站的地方飛來。
我見了那少女起腳的姿勢,藏蘊着十足的後勁,暗吃一驚:「這少女腳力之強,世所罕有。而她心思之敏,見識之廣,更是令人嘆服。居然從典滿的跑動中看出他能夠化解這一腳。」不敢怠慢,運氣於胸,迅快圓游三轉,柔氣充盈流蕩,將似鐵的胸膛化作了棉花團。
「嘭」一聲輕響,李齊的雙腳全部正踹中我的前心。我胸口受力,借勢一縮,將他腳上力道盡數收了去。接着側身一個滑步,跨到李齊身後,右手抬起,輕輕在他左肩上拍了一拍,笑道:「你受驚了!」
李齊腰間用力一挺,穩穩落地站住,愣愣發呆。那少女見我舉重若輕,卸力巧妙,「咦」的一聲,嬌喝道:「真好內功,且住!」
那胖胖少年揮動着肥胖的雙手,正竭力抵擋着典滿的手斧腳棍。他每接一招,嘴裏就大喊一聲,然後嗤牙咧嘴地退後一步。一口氣已接了十餘着,退了十餘步。但他手法變化多端,將典滿如山之重,如火之烈的拳法一一接下。典滿本數招間打退了他,便去請教那少女的的閃電飛腿。見他如此了得,大為驚詫興奮兼且不服,狠狠出招猛擊,不敢再存輕敵容情之。少女聲音他雖然聽到,卻哪裏肯聽?他不停,那少年自然停不下來,二人亦步亦趨,直奔遠處而去。
眾人看得駭異,這雙少年從哪裏來的,這等厲害?
那少女見典滿和大哥竟不肯聽話住手,氣得撅起小嘴,跺一跺腳,纖指一點曹休:「你過來!」
曹休苦笑一聲:「姑娘是叫我?」
少女怒道:「不叫你叫誰?」
曹休看看我,我道:「請問姑娘芳名?」
少女瞪着我:「你這人好沒禮貌,姑娘的芳名能隨便告訴你嗎?」
我道:「那,姑娘和曹都尉有什麼過節?」
少女眼珠轉了轉,道:「什麼叫過節?」
我沒到她問出這麼個問題,心:「難道她不是江湖武林人物?」道:「就是姑娘和曹都尉有什麼仇怨?」
少女道:「你說明白啊,什麼過節過節的。我跟他?」看看曹休,「我跟他能有什麼仇?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揍他。」
我心:「這丫頭沒教養,看人家不順眼非打即罵。」我早聽出剛才罵我的就是她,不過一,她武功很高,卻是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好男不跟女斗,跟她爭什麼閒氣?贏了沒什麼光彩,輸了很難看。再說,他們的武功,也實在讓我動心,便笑道:「姑娘不必生氣!如果姑娘要打,我願意讓你踢上幾腳,消消氣。」
曹休大驚,急道:「飛帥,阿櫻的鐵腳踢死過猛虎,你千金之軀,如何能當兒戲?」
我一愣:「你認識她?」
曹休還沒說話,那少女已道:「阿休,別多嘴。」
宋亮站在我身後,忽道:「姑娘莫非是夏侯淵將軍的三小姐櫻姑娘麼?」
曹休道:「對,她就是夏侯櫻姑娘。那一位,是夏侯霸夏侯大公子。」
我讀的三國史書雖然不少,但這兩位少男少女不是什麼太有名的人物,除了隱隱記得似乎夏侯霸後來投靠了劉備一方的蜀國,別的就什麼都不清楚了。可這兩人顯示的武功實在太驚人了,尤其是我號稱現代武術大師,卻連他們施展的是什麼拳法和腳法都沒見過。我心:「這二人的武功都是非常高明的上乘功夫,怎麼失傳了?別說我,只怕自詡為漢代武術通的陳貧也搞不清他們的淵流。」
我對武術的痴迷是永無休止的,套句古話,那是吃着碗裏的,望着鍋里的,還要盯着缸里的。見到如此拳法腳法,心頭一片火熱,邁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那少女身前尺許,過了自然警戒線,方才停下,道:「小將阿飛,目睹櫻小姐神技,佩服無已。如不嫌棄,小將願拜姑娘為師。」撩衣甲便要下跪。
夏侯櫻姑娘沒到碰上我這種武痴,不自覺地退後三步,急急擺手:「哎,哎,你這人怎麼搞的?我可不收你作徒弟!」
曹休和李齊、宋亮蜂擁上來,齊齊把我扶住,道:「飛帥何必受此委屈?」曹休眼一瞪,道:「櫻妹妹,你鬧夠了沒有?你再胡鬧,我告訴夏侯叔父去。」
夏侯櫻道:「好,好,不鬧不鬧!真煩人!」恨恨瞥了我兩眼,忽然換了個笑臉,道:「人家是知道休哥今天走馬上任虎豹騎副督帥,特地和大哥來祝賀的嘛!」
曹休道:「擅闖虎豹騎大營,辱罵我虎豹騎督帥,還動手打虎豹騎軍官,這都是你祝賀的節目麼?」他一板起臉,還真是威嚴凝重,大見煞氣。而這區區幾句話,便將他和我們的距離拉近。
夏侯櫻先是翻起眼,很不服氣地反駁,看了我一眼,忽然後退一步,施禮:「小妹無知,冒犯了各位大哥,各位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妹這一回罷!」
我忙道:「夏侯小姐肯屈尊移玉來我虎豹營,那是給我們臉面,何怪之有?李齊,快去跟小滿說,休得傷到夏侯公子,請他一起過來敘話。」
眾將沒到我這麼好說話,李齊用又佩服又惱怒的目光瞧了夏侯櫻一眼,道:「是。」飛步而去。
曹休道:「飛帥,這……」
我道:「噯,不必多說。夏侯小姐,待兒許禇大人也要來,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到敝人帳中聊聊,怎麼樣?」
夏侯櫻翻了曹休一眼,對我笑道:「飛督帥大將風度,就是不一般,小妹佩服。你這麼給我面子,我怎麼能不答應?但我有個條件。」
我道:「夏侯小姐請說。」
夏侯櫻道:「你老這麼夏侯小姐夏侯小姐的叫,一定很彆扭,很拗口,我聽着也不怎麼舒服,能不能麻煩你改個稱呼?」
我道:「夏侯……哦,你怎樣?」
夏侯櫻道:「對了,你我稱呼,正好。你叫阿飛,那我呢,就叫阿櫻。以後,這兩個叫法隨便你。」
我道:「阿櫻姑娘……」
夏侯櫻道:「嗯?」
我忙改口:「阿櫻,請。」
夏侯櫻高興地點點頭,大步就向我帳中去了。
我問曹休:「曹副帥,你和阿櫻姑娘很熟嗎?」
曹休臉上又泛起苦色:「回飛帥……」
我同情道:「難為你怎麼熬過來的。」
趙玉宋亮憋不住,:「哧」一聲,都偷偷樂了。
曹休嘆口氣,道:「飛帥,這丫頭喜怒無常,武功又高,實在有點難纏。下面有得你受的。」
我淡淡一笑,心:「美女要修我,我雖然不肯義不容辭,但可以逆來順受,憑我的武功,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何況她的腳法更令我動心,就算有什麼罪受,我都認了。」
進入帳里,夏侯櫻已經搶了正座坐好,見我進來,道:「阿飛,聽說我伯父賞了你十位嬌滴滴的美人伺候你。為什麼還不讓她們出來上酒?」
我在她對面坐下,招呼眾人都坐,笑道:「關於這十位美人麼?哎,小玉,你怎麼說?」
趙玉道:「飛帥,那三位姐姐,她們正在我帳內玩耍,有時給我縫縫甲衣,很好的。」
我看看他眼,明澄依舊,心:「嘿!你這小子很說話嘛!王顧左右,就閃過去了。」我曾經答應給他找三隻雞,雖說是開玩笑,他也根本不懂我要給他什麼雞。但我說話從來沒有不算數,所以這次曹操賜我的十位美女,我給他最多,貨真價實的三隻「姬」。
夏侯櫻可不肯放過他,笑道:「趙公子,原來飛大哥把丞相賞賜的美女轉給你了三個。怎麼樣,她們伺候的還好吧?」
趙玉一本正經道:「很好,很好!她們都很照顧我,很喜歡我。」
曹休心裏暗笑:「阿櫻長這麼大,還沒有誰敢這麼跟她油腔滑調。」
夏侯櫻臉上有點變色,譏道:「真讓人羨慕啊!」
趙玉道:「如果姐姐喜歡,也可以過去跟她們一起玩耍。她們老跟我說三個人不好玩,要湊四個人才好。」
宋亮正喝水,一口氣沒回過來,全笑灑了出來,心:「這小子傻不嘰的,她們不是要湊四個人玩,她們是跟你玩呀!」
我和曹休互相看一眼,也明白過來。趙玉並不是說話,也不是故意戲弄夏侯櫻,而是確實對男女之間的事不怎麼懂。
女孩子懂事早,夏侯櫻又比趙玉大了好幾歲,什麼不明白?聽他如此胡言調戲,頓時滿臉飛紅,十分惱怒,銀牙一咬,便要發作。
這時帳外忽然一陣紛擾,典滿、李齊和那小胖子夏侯霸一齊擁了進來。夏侯霸進帳就道:「妹妹,你沒欺負別人吧?」
夏侯櫻憤然而起,道:「滾!你來幹什麼?」一口怨氣全撒到老兄身上了。
夏侯霸看來「久經考驗」,嘟嘟的臉上毫無表情,道:「好,好,我滾!我滾!」
典滿一把拉住他,道:「喂,拳腳沒分出高低,咱們喝酒比輸贏。剛說好的,怎麼就走?」
夏侯霸無所謂:「是嗎?那就再呆一兒好了。」
夏侯櫻四下看看,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叫:「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
自我以下,眾人都面面相覷。誰都不到武藝這麼厲害的姑娘突然哭鬧起來。
我看看曹休,曹休輕輕搖頭,示意沒辦法。
那就讓她哭罷!對付這種女孩子,我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書上說別管她,過一兒就自然雲開霧散,雨過天晴了。
我雙手平平一擺,要大家稍安勿躁,別說話。
大家自然都沒什麼好說的。典滿、李齊拉着夏侯霸,自去找地方坐。
帳中只剩下了夏侯櫻哇哇的哭聲。
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一個人自個痛哭卻沒人應和,它也長久不了。
尤其像夏侯小姐這種本來就沒什麼傷心事的大哭。
沒過一柱香工夫,夏侯櫻小姐抹抹眼淚,睜開眼睛。
怎麼大家都還在?不光在,還一個二個的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看,好像在看什麼好戲。
櫻姑娘撐不住了,嬌聲喝道:「喂,你們看什麼?找死啊,小心我把你們的眼珠都挖出來。」
趙玉聽她說得兇惡,再看看她淚痕未淨那瘟樣,暗暗好笑,故意失聲道:「啊喲,這麼厲害?」急急起身,跑了出去。
典滿和李齊對看一眼,沖宋亮使個眼色,拉着夏侯霸,幾人也溜了出去。曹休見狀,心:「你們都跑了,一兒她還不把帳都算到我頭上?」你們做,我也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來也要走。
夏侯櫻莫名其妙,喝道:「阿休,你敢跑?」
曹休腳步不停,轉臉陪笑道:「阿櫻,有飛帥陪你喝酒,我……」一句話沒說完,人已經不見了。
人去帳空,只剩下我和夏侯櫻兩人了。
夏侯櫻把臉邁過來,道:「阿飛,你怎麼不走啊?」
我心:「我巴不得他們都走得遠遠的。要你的腳法,他們在這兒哪能開口?」道:「我身為主人,客人沒走,如何能失禮先行?」
夏侯櫻點點頭:「嗯,我沒看錯你。來,阿飛,我敬你一杯。」用酒勺舀上兩杯酒,端起其中一杯,沖我高高舉起。
我遲疑一下,端起另一個耳杯,和她碰了一杯。看她又要去舀酒,忙道:「夏……阿櫻且慢!我們還有一位客人沒到,等他一兒再喝罷?」
夏侯櫻道:「你說我哥哥?別他,他根本不喝酒。」
我心:「這丫頭粗心得很,把我的話都忘記了。」道:「我是說,我已經約了許禇大人,需要等他一兒。」「我忘了。對不起,阿飛。」
我笑笑:「不妨,許大人為人豪爽,不見怪的。」
夏侯櫻看看我,臉忽然一紅,扔下酒勺,道:「那,我們先聊聊別的吧。」
此言正合我意。我道:「好啊!」
夏侯櫻道:「聽說你很厲害?」
我道:「你聽誰說的?」
夏侯櫻道:「還不是曹真那個傻瓜說的。他對你崇拜得不得了,老在我們兄妹面前誇你這如何了得,那如何高明。」
我心:「曹真?算是個名人,三國後期有名的『輸將軍』,跟孔明干從來沒佔過便宜。」笑道:「看來你很不服氣?」
夏侯櫻道:「那當然。不過,」上下瞅瞅我,「他說的倒也不算言過其實,你也不失為一條好漢!」
我心:「剛才你說什麼來在?小人得志。現在變得挺快,成好漢了。」笑道:「多謝誇獎。比起姑娘,小將武功差得遠了。」
這話太着痕跡,夏侯櫻秀眉一蹙,道:「怎麼又姑娘小將的,不是說好你我稱呼的?」
我暗罵自己一聲:「笨蛋!一到關鍵時刻就露餡。」夏侯櫻為人爽快,我這未來人本來非常高興,但因心中懷了偷她武功的私心雜念,一說到這方面,不知不覺就表現得過於尊敬殷勤。道:「是,是,我說錯了,罰酒一杯。」為飾窘態,忙舀了一勺酒,喝了下去。
夏侯櫻翻我一眼,道:「你倒辦法喝酒。這樣我豈不太吃虧了?」
我做賊心虛,無奈道:「你願意喝,那就喝吧!」心:「許禇怎麼搞的,還不來?」典滿曾告訴過我,守衛曹操大帳的是中軍護衛隊,約有三百人,大多是許禇從老家譙郡帶來的同鄉壯士,武藝高強,忠心耿耿。雖說許禇是護衛隊長,但他也不是從早到晚一直守着,一天最多早晨、下午、午夜守三次,每次一個時辰。一般要是沒有什麼緊急軍務或者曹操要接見某些重要官屬吏,許禇其實閒得很。現在袁紹方面進軍遲緩,軍情並非峻切,照說上午曹操既然和我談話完畢,就沒什麼事情了。許禇早應該可以交班給手下人,自己出來喝點酒,鬆散鬆散筋骨才對。
夏侯櫻倒了兩樽酒,給我一杯。我舉杯和她相碰,道:「阿櫻,你武藝是跟誰的?」
夏侯櫻看着我喝完杯中酒,自己也一口一口咽着,等慢慢把一杯酒都咽下肚去,道:「自然是跟師父的。喂,阿飛,我問你,你為什麼把那十個美女都轉賞給手下人?」
我道:「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了好東西,自然兄弟們一起分享了。」
夏侯櫻道:「哼,女人在你眼裏,都是可以分享的東西嗎?」
我聽出她語氣的不滿,心:「你思倒很先進,有現代意識。可這時代女人不就是東西嗎?」改口道:「哦,我不是這麼。相反,我並不認為女子是可以買賣的東西,我之所以把她們送給部下的弟兄,是因為這些人都還沒有成親。」
夏侯櫻愣了一下,道:「原來這是你的苦心。我錯怪你了。該罰三杯。」又喝三杯。
我看她樣子,顯然不勝酒力,忙道:「阿櫻,別喝了。」
夏侯櫻道:「你別管我。對了,你也沒成家,怎麼不要一個?」
我心中一動,看看她泛起暈紅的俏臉,輕聲道:「因為我看不上她們。」
夏侯櫻眼中光彩閃閃,抿着嘴唇,把手中空着的酒杯在縴手中把玩了半天,忽道:「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一愣,心:「我沒聽錯吧?這姑娘是在向我表示情意嗎?嗨,這世界的小姑娘怎麼跟我們那兒的一模一樣啊,一見鍾情就大膽示愛。」仔細瞧她,紅顏麗色,確實令人心動,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夏侯櫻放下酒杯,嗔道:「你聽見了沒有?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聽着她輕脆悅耳的聲音,我衝口道:「美,當然美!」
夏侯櫻喜道:「那你……肯不肯要我?」
我看着她小女兒嬌柔優美的姿態,胸中咚咚亂跳,腦子一盪,也不衝口又道:「要,我當然要你。」
夏侯櫻低聲道:「那我就放心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低着頭慢慢起身,走到我身邊,取下我手中的耳杯,輕輕為我寬衣。
我這人從小愚鈍,對男女愛情不感興趣,決心獻身守拙事業,立志一生不娶。雖說平日偶爾心煩意亂,荷爾蒙堆積太多的時候,也悄悄去神遊世界模擬園一夜,發泄發泄,但在女色方面卻並無特殊愛好。我的秘書小竹是我們守拙一族的族花,可說是天姿國色,連池早那種見多識廣的壞蛋也被色所迷,不時去設法勾搭引誘。池早自己也苦惱:「枉為守拙一族的大男人,怎麼一見到她,定力就變得如此之差?老覺得心神不安,如蜂遇蜜?」但我卻沒什麼感覺,還經常為此取笑他的痴呆。
夏侯櫻雖然容顏不輸給小竹,卻也沒到能令我非常動心的地步。但我這數月來一直生活在兵營里,沒辦法再像過去那麼到神遊世界處腦垂體分泌的過:荷爾蒙,而酒能亂性,這話更是一點都沒錯。她這麼輕輕貼靠着我的後背,剛剛替我鬆開甲鏈,我心中已經起了感應,升騰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慾火。我突然側轉身,一把摟住她。夏侯櫻微微掙動兩下,嚶嚀一聲,個嬌小的身軀就倒入我的懷裏……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巨燭下,夏侯櫻緊緊閉着雙眼,兩手痙攣地抓着身下的棉被。她的軀體晶瑩雪白,曲致起伏,既令孔老夫子見了,也要流口水,何況我只是個健康的普通男人。我慢慢俯下身,手掌落在她玲瓏高挺的胸前,輕輕揉按。夏侯櫻觸電般輕顫扭動,嘴裏發出輕微的呻吟。
我已無法再忍受這種誘惑……
第二天,當我醒來以後,感到生命中從來沒有這麼充實過。
阿櫻……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可是我卻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漢代,她這個年紀,早該嫁人,應該連孩子都好幾歲了才對。
尤其是像她這樣顯赫的家族。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多的是。
她為什麼還沒嫁人?為什麼又突然把身子給了我?
我知道,她跟我這的一晚是她一生的第一次。
為什麼這樣?
枕旁齊齊放着兩卷白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卷是曹操賜給我的《八門金鎖陣》的陣圖。我撐起身,拿起另一卷,是一篇《秋風掃》的內功心法!
《秋風掃》?我掃一眼心裏就明白了,是阿櫻那一門腿法。而且是她專門送給我的。
她對我的武功有着深刻的了解,知道那些着式變化我並不太在乎,我需要的是如何使這些招法「如風之酷,如棉之柔,如鐵之堅,如玉之滑」的內息調之術。
我側着身子翻了一下,便喊:「阿櫻,阿櫻!」
我心裏充滿了溫暖如春的熱情和希冀,我要她親口給我解釋。
大帳輕輕開了條縫,透出道狹細的光亮。有人道:「嘿嘿!飛帥,有什麼吩咐?」聲音中帶着一絲傻乎乎的滑調。
是典滿。
我霍然一驚,心中忽然明白:「阿櫻一定已經走了!」在那邊的各類網絡肥皂劇里,男女主角一夜旖旎纏綿之後,女主角因為害羞、不適以及其他種種原因,往往天沒亮就獨自離開,非要過一段時日,才再次回來找男主角重續舊情。
我腦內一陣空虛,嗯了一聲,便不說話。
典滿聽我不說話,他可猜不到飛督帥居然是由於兒女情長的原因才懶得說話,還以為是自己說話不對,惹我生氣了,忙道:「飛帥,今日是否進行練兵操陣?」
我了起來,對了,我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開始操演陣法。急忙一躍而起,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典滿道:「回飛帥,現在是卯時將過。」
那就是快七點了。
我皺皺眉:「哎,對了,小滿,昨天許禇大人來沒來?」
典滿嘻嘻一笑,道:「回飛帥,許禇大人來了,我和曹副帥陪他喝了兩個時辰的酒,把他給灌暈了。開始他還一個勁兒問飛帥為什麼不來一起喝,到最後他連飛帥是誰都不知道了。」
我臉上一紅。昨晚我只顧自己快活,居然把許禇的事全給忘光了。看來這些傢伙對我的風流事全都心裏有數了。
我快速穿衣戴帽,道:「你去傳令下去,辰時一過(上午九點),訓練開始。」
典滿愣了愣,才應了一聲,到各處傳令去了。
這比我平日練兵的習慣時間推後了半個時辰。
我需要自己先清楚,今天怎麼操練陣法。
我不像池早,對各個時代的陣法了如指掌。我對陣法的認識還停留在那些網絡消遣劇中裝模作樣的陣勢上。像什麼《穆桂英大破天門陣》、《諸葛亮巧設八陣圖》、《十面埋伏困霸王》、《孫臏十陣殺龐涓》之類。那些陣勢看着熱鬧花哨,使天地為之變色,其實都是糊弄神遊世界中一些比較懷舊思古的觀眾的。
怎麼辦?
好勁裝,我坐在地席上苦苦思索起來。本來昨天晚上應該就的,可被阿櫻一鬧,什麼都忘了。
黃河邊上,四月的清晨還很涼。雖有草蓆在地下墊着,坐在地上還是沒有一兒就感到身子下面涼快起來。我把身體移回臥榻上,順手把棉被拖過一角,壓在屁股底下,暗罵一句:「自作自受!」
要不是我把繳獲丑的胡床椅子都充了公,上繳給了曹操,哪兒用得着吃這份苦?如果我不得罪池早,現在自然可以臨陣磨槍,即快又光,如何弄到連臨時抱佛腳的機都沒有?
我這人一向不大喜歡吃後悔藥,這兩個念頭一閃而過,立刻就安慰自己:「要不是把胡床上繳,曹操能那麼信任我,讓我負責虎豹騎麼?不。他那麼崇尚節儉,決不委派一個貪墨的部下指揮他最要命的鐵騎。再說,我如果不得罪池早,現在只怕早下了江南,哪兒有機在這裏為訓練手下煩惱?對,這兩件事我都沒做錯。」
心情清靜下來,我腦筋開始活躍起來。這時劉大、劉二率人端來早餐,請我進食。一大盆乾飯,一小碟雞蛋炒辣椒。我讓他倆先別走。二人遵命,讓手下人出去,自己一邊一個,站在一旁。
吃了兩口,我贊道:「這個雞蛋炒得好!」
劉大道:「是……是……飛帥……教……教……」
我忙道:「你別說話,只點頭搖頭就行。」
劉大吭吭嘰嘰,還是說,只是一急,更說不出來。
我看看劉二:「他說什麼?」
劉二道:「我哥說,飛帥真是奇人。連怎麼做菜都知道。我們剛才在伙房聽大師傅直夸您,說他做廚子也二十年了,從來就不知道雞蛋可以炒辣椒,可是卻真是好吃。」
雞蛋炒辣椒是我跟典滿說的,而且只要這一個菜。一來是在那邊最喜歡吃這個菜,二來曹操為人非常簡樸,吃飯也全是素菜。我在他帳里吃過一次之後,心裏又是佩服,又是警惕,所以決心以後向他的方向靠攏。可我沒到這三國里,還沒有雞蛋炒辣椒這種簡單的菜餚。
我暗暗好笑,道:「哦,我在江湖雲遊時見人做過,所以記得。嗯,你們以前在袁紹手底幹過,他是怎麼訓練騎兵的?」
劉二看看劉大,搖頭道:「我們?我們從來沒有專門訓練過。只有幾個騎技比較好的將軍,像張郃、蔣奇,還有剛死的丑等人,他們有時高興起來,就在軍前表演馬術讓我們瞧瞧,我們只有模仿跟着,能多少就算多少。」
我點點頭,心:「難怪都是烏合之眾。不過,曹家的軍隊好像也沒有這方面的職業訓練。如果有的話,曹操、曹純不對我的建議這麼感興趣。」前天當我出以陣法操練虎豹騎的法時,只不過是覺着沒事可干,隨便說說。誰知道曹純如此上勁,為這甚至把虎豹騎的督帥寶座都讓出來給我坐。曹操也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陣圖送給我。
現在我明白了,他們看重的就是這種他們眼裏很神秘的陣法訓練。
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到底還有多少絕活沒露出來,所以要給我一個機表現。
我敲敲腦袋。要是兩個小時之內不出一種陣法來,丟臉事小,曹操要認為我在耍他,惱羞成怒起來,那後果就比較嚴重了。
到這裏,胃口頓無。機械地吃完飯菜,我向劉大劉二擺擺手。他倆端着盆碟出去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絞盡腦汁地着。其間曹休、趙玉、宋亮等人先後進帳請示問候,都給我趕了出去。我需要安靜思索。
不知過了多久,典滿忽然闖了進來。
我一見是他,吃了一驚,道:「時辰到了?」
典滿道:「不是。飛帥,給您這個。」
我仰頭一瞧,他手裏抓着個馬車軲轆,這車軲轆已經很舊了,連接車輞和車轂的輻條還被人故意用刀砍斷了好幾根,根本不能再用了。
「給我這個幹什麼?」我莫名其妙。
典滿道:「是池先生差人送過來的。他說只要您一看就明白了。」
池早?我皺了皺眉,又看一眼,仔細了一兒,忽然恍然大悟。
,對啊!這麼簡單,我怎麼就沒起來。
我挺身而起,接過車輪,仔細摸摸那些刀痕,笑道:「這個笨蛋!拿刀都不,哪兒有這麼用刀的?」痕跡顯示,這些輻條先是用刀砍進去一半,然後左右搖動硬性撬斷的。
典滿附和道:「是啊,這麼用刀,很傷刀鋒。其實這些輻條很細,用什麼刀也一下就砍斷了。」
我微笑道:「你自然覺得很細,可池早只拿手術刀,哪裏有什麼勁兒啊?」
典滿道:「哦,原來是池先生砍的。飛帥,他為什麼要砍這車輪子?」
我放下車輪,又認真了一兒,穿上兩當鎧,擺擺手:「跟你說你也不明白,走。出去吧。」
出得大帳,外面已是紅日高懸,霞光四射了。按現在時間,該是八點半左右的樣子了。
曹休、宋亮、李齊、趙玉等人早等在外面,見我出來,紛紛圍攏過來,請示如何操演?李齊嘴快,道:「飛帥,這操演陣法,我們都不懂。您快告訴我們怎麼辦吧,不然等一兒指揮士卒時可要鬧笑話了。」
我笑嘻嘻道:「是啊,所以我剛才就在辦法呀!」
曹休笑道:「飛帥真說笑。」宋亮和趙玉也笑了。
他們都認為我在說笑話。
我也只好當作在說笑話,道:「今天頭一次訓練,我教你們兩個簡單的陣勢。」
我教給他們的是錐形之陣和方形之陣。按現代數觀點,很簡單,一個三角形,一個四方形。
「錐形之陣前銳後鈍,又稱六士破軍陣,用於騎兵衝鋒陷陣。正常情況下,我軍衝鋒時,敵方必然開弓放箭,阻撓我軍的前進,造成我軍的重大傷亡。在未曾沖至敵軍身前時,我軍將處於被動局面。因此,我們必須使兵種的配備非常合。在這個錐形陣的兩條斜邊,全部使用長刀兵,馬匹穿馬甲,騎士豎盾牌,以掩護其他兵種的隊友。中間則是長槍兵和少量的弩箭手。」
「至於方形之陣,也叫九曜星陣,用於守御陣地。每陣分為三排,第一排是盾牌手,第二排是弓箭手,第三排則是長槍手。」
說着說着,我的腦海里現出排排閃亮的馬刀和不斷轟隆的炮聲。唉,可惜沒有炮兵。
「飛帥,錐形之陣為什麼叫六士破軍陣?」曹休的詢問打斷了我的遐思。
我回過神,道:「哦,這個陣法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以六人為一隊,組成一個小陣。三名盾牌手在前,排為一個箭頭形狀的箭尖和兩條側邊,後面或三名長槍手,或兩名長槍手夾一名弩箭手,則成為一排,一名盾牌手後面一個。這個陣中,箭尖那名盾牌手相比之下最危險,因此攻到敵軍近前時,他可能已經傷亡。這時候後面的弩箭手稍稍滯後,準備放箭掩護,兩名長槍手則從中央地區衝殺出去,發揮槍長的優勢,成為戰鬥主力軍,盾牌手仍舊在側翼策應。」
眾人全都「哦」地一聲,宋亮久歷戰陣,經驗豐富,當即領到陣法的妙處,叫道:「這陣勢真好!可大可小,能攻善守,以後再跟敵人的騎兵殺起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曹休沉吟道:「飛帥,那麼方形之陣就是以九人為一隊組成一個小陣,盾牌手、長槍手、弓箭手各三名了?」
我點一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我們今天先演練這兩種陣法。上午是錐形之陣,下午是方形之陣。」看看眾將:「大家都明白了嗎?」
眾人都大力地點頭。
李齊道:「真是。飛帥一解說,還真簡單。可從前我們就是不到。」
宋亮開玩笑道:「這麼說,李齊跟飛帥的差距也就這麼一點點嘛!」
李齊道:「宋亮,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笑道:「一竅難得,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宋亮的話也很有道。」
宋亮忙道:「飛帥,我只是跟李齊開玩笑的。」
曹休笑道:「你着什麼急啊?飛帥也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道:「好了,吹號!開始操演陣法。」
眾將神色立刻變得肅穆起來。趙玉手一招,幾名號兵騎在馬上,一齊用力,嗚嗚嗚地猛然用力吹奏起來。
陣法訓練的艱苦程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天下來,我頭也暈,嗓也嘶,胳膊大腿全都疼,鼻子裏儘是黃沙浮土。清洗半天,又打坐了近半個時辰,精力才勉強恢復一些。典滿親自端來飯菜,還弄來一壺上好的米酒,我吃飽喝足,終於長長吁了口大氣,精神起來。
典滿道:「飛帥,你別這麼拼命。這陣法這麼難,哪能是一天兩天能訓練成功的?」
我心:「我哪兒知道這麼麻煩?」道:「指揮這兩種陣法的旗語你和宋亮一人了一種,明天你們倆多賣些力氣,我就省心了。」
典滿恭恭敬敬道:「是。飛帥就是高明,竟能出這種最簡單的方法操練陣法。」
我得意洋洋,很為自己的聰明能幹驕傲。旗語呢,當然不是我創造的,其實我也根本不懂什麼旗語。只不過咱眨眨眼就到了幾種指揮進攻、圍逼、增援、防守的用旗姿勢,而且實際一試,效果顯著,那就是我才能的體現了。不過,我得承認,宋亮和典滿在陣法上的天賦可能更勝我一籌。宋亮試驗指揮那方形之陣時,旗幟變化多端,又增加出許多品種,諸如中軍佯敗,兩側翼包抄、左軍與右軍迅速換位,迷惑敵軍以及盾牌手、長槍手、弩箭手如何精確配合作戰等等節目,看得我眼花繚亂,驚詫不已。典滿的才能則顯示在進攻的錐形陣上,花樣翻新之快,與宋亮的方形陣是各有千秋,難分伯仲。
看來真有某種人生來就是為了某項事業而活的!
我忽然起了古代不知哪位賢人的哲言,心:「估計他那時的處境和我差不了多少。」
典滿敬上一杯水,嘿嘿兩聲,道:「飛帥,小滿跟你陣法,你肯不肯收我?」
我腦袋又痛起來,道:「這個,這兩天士兵對陣法不熟悉,指揮起來你很辛苦。等再過些日子再說。」先使緩兵之計。
典滿很容易滿足,聞言連聲稱是,喜悅不已。
我忽然起個事,眼下正好只有我們倆在帳里,便問他:「小滿,我一直忘了問你,我賞給你的東西,你怎麼不肯要?是不是見趙玉多些,你不滿意?」
典滿急忙搖頭擺手:「飛帥你歪了,我怎不滿意。」
我道:「那你把那兩個美人還給丞相干什麼?」
典滿低下頭,不吭聲。
我疑惑道:「你不跟玉兒一樣,不太懂男女間的事吧?」心:「我是你長輩,又情如兄弟一般,你要不懂也不要緊,我可以傳授你一些現代性知識,比你們這時代的房中術強多了。」
典滿的大黑臉憋得幾乎全成紫色了,就是不肯說話。
我慢慢誘導:「不懂不要緊,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不懂可以,我可以教你,就像你跟我戟法,陣法一樣嘛!」
聽到這裏,典滿忽然「噗嗵」一聲,伏着身子趴在地上就大笑起來。
我心:「古人就是愚昧落後,連典滿這種勇士也覺得男女這種事不能。唉,既然你不信我,那是你自己坐失良機,以後再求我,我也不來教你了。」
典滿笑了一陣,直起身體,見我臉色有點悻悻然,忙道:「飛帥,小滿也是男人,怎麼不喜歡女人?只是我姑姑從小就告誡我,不許我沾染女色。小滿不敢違抗,所以才做出這種讓飛帥不悅的事情。」
我道:「你姑姑?你姑姑是……」忽然了起來,典滿說過,他是有個姑姑,也就是典韋的妹妹,我還救過她,好像叫韋帆,忙道:「你姑姑她為什麼不許你沾染女色?」
典滿低聲道:「姑姑說,我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女人才喪命的。」
我心:「不對啊,典韋在宛城與張繡作戰時陣亡,那是為了保護曹操呀!最多是他不該喝多了酒,腦子不夠清醒,怎麼跟女人扯上關係了?難道又是歷史沒記載下來的花邊新聞?」忽然一醒:「對了,確實跟女人有關。只不過跟女人有關的是曹操。就因為曹操那傢伙男人本能太強烈,一晚上都耐不住,人家張繡都投降了,他卻去跟他寡居的嬸母皺氏勾勾搭搭,生生又把張繡給激反了。」道:「你姑姑的話雖然有道,但你是典家唯一的男丁,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讓你們典家絕後罷?」
典滿囁嚅半晌,道:「其實……其實……我……我不是……」
我道:「我知道你不是不女人。這世界上不女人的男人,根本沒有。得了,有機我見到你姑姑,我跟她說說。」
典滿喜道:「飛帥是我姑姑的救命恩人,你要說句話,姑姑一定不駁你面子的。」
我道:「看你高興的?怎麼,真是很啊?可是……」我感到為難,十個美女,三個給了趙玉,兩個被你送還給了曹操,還有五個,李齊、宋亮、公孫箭、劉大、劉二,正好一人一個,都分完了。「要不,我去跟趙玉說說,他反正也不太明白,不如叫他讓你一個?」
典滿連着搖手,叫道:「不行,不行!飛帥,我先回去睡覺去了。」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逃出帳去。
我哈哈一笑,心情大感舒暢。過去只顧着採訪、寫書,周圍又沒有什麼談得來的朋友,除了偶爾跟韋巧巧聊上幾句女人,哪裏有過這麼過癮的胡說閒扯?
大腦太興奮,一時睡不着,索性取出那捲陣圖,研究起來。
只看了一兒,精神就恍惚起來,圖上的線條晃來晃去,腦子怎麼也不能再讀明白那些字句簡單卻深奧無比的古解說。嘆口氣,畢竟不是這塊料,再讀也沒用。收起陣圖,仰面躺下,心裏微微發愁:「這頭一關算勉強過去,可下面的陣法怎麼辦?總不能老練這種簡單的陣法啊,那樣的話曹操豈不要生疑心,認為我是不是在敷衍他?」隨手一摸,卻摸到懷裏那捲《秋風掃》的內功心法,心弦猛然一顫:「阿櫻,我怎麼把阿櫻給忘記了?」一骨碌坐起來,大腦又一次清醒:「我今天一天都沒有起阿櫻,一點都沒起。阿櫻待我一片真情,為什麼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我真是那種不女人的男人?」
不女人的的男人其實確實有,那都是些變態男人,像同性戀者、自戀狂者之類。我不也是這種人吧?
我慢慢從懷裏取出《秋風掃》的白絹,慢慢展開來。
騎兵陣法不比步兵,看似簡單的錐形之陣和方形之陣,花了兩個月,才初見成效。我不禁感慨:「古人為了一場戰爭所花費的人力物力,實在遠比表面看去驚人得多。」轉念一:「任何時代的戰爭不都是這樣嗎?哪一次大戰爭不是把國家窮回去五十年?」
這兩個月比較平靜,戰事無多,偶爾許禇到營中來飲酒。因為曹休和典滿總能弄到好酒,而且他和我們一夥很對脾氣,所以每次都喝得很高興。當然,我吩咐曹休和典滿,儘量別把許禇再灌醉。期間唯一值得一的是四月二十七日那天。關羽謝絕了曹操全心全意地竭力挽留,終於還是離開了曹營,尋兄去了。臨行前還專門來虎豹營向我辭行。我十分高興,這說明他已經真正把我當做朋友了。順成章地,我回贈了他幾句:「關將軍,河北虎狼之地,將軍切需慎行。聽說劉皇叔已離開河北,來到河南。如果我猜測不錯,皇叔近日將赴汝南古「芒碭山」(今河南永城東北)和張飛將軍匯合,最好將軍不要渡過黃河,先探清皇叔去向,直接南下趕去芒碭山,兄弟便可以團聚。」
關羽聽說張飛還在世上,大喜,稱謝而去。次日離開曹營,果然沒有北上過黃河,而是沿着東南方向而去。
還有一個消息是今天上午得到的。今天是六月十九日,汝南戰線的探子非常沮喪地飛馬來報,汝南一帶的龔都叛軍十分猖獗,大將曹洪與之糾纏了近半年,非但沒有打垮對方,反而時有敗績。最近更發生曹洪部將前軍司馬王立因貪功心切,追擊敗敵,結果中了埋伏,折損五百多人,王立本人也被亂箭射死的不幸事件。
得到消息時我正在監督虎豹騎的陣法訓練。典滿、趙玉等人聽到這情況,紛紛鼓動我,要我向丞相請戰,前去汝南平叛。我知道這倆小子閒了這些日子,手又痒痒了。我也很去汝南,不過原因多多少少有點不同。
我去把劉備幹掉。
我和曹休商量,曹休了一,道:「飛帥,據我看這件事非同小可。黃巾僅兩千餘眾,洪叔手下有五千兵馬,還有李典將軍相助,兵不謂不精,將亦非不勇,竟然還屢屢吃敗仗,其中恐怕別有緣故。汝南郡在許都之側,汝南不寧,我們的根基都動搖。所以我此次非我們虎豹騎出動不可了。我們不必請戰,主公一定派人來招飛帥。但我軍目前大敵乃是河北袁紹,虎豹騎如何使用,主公定垂詢飛帥,還請飛帥事先好應對之策。」
我看看他,心中暗暗佩服:「這傢伙,得倒很周到細密。」點點頭,讓典滿、趙玉自去督促本部軍馬,勿得多言。
趕走了這兩個搗亂鬼,我低頭沉思:「史料記載,曹洪雖然比不上夏侯兄弟和他大哥曹仁,但也算得一勇將,李典更是個佐主奇才,小心謹慎,很少出錯。這兩人聯手,那龔都不過籍籍無名之輩,怎麼能連續佔據上風?」轉頭問曹休:「阿休,曹洪將軍連敗,你覺得可能是什麼原因?」
曹休跟在我身後,分析道:「我看和汝南守將劉辟有關。」
我道:「劉辟?」
曹休道:「劉辟和龔都原來都是潁川黃巾賊軍的大首領,五年前,劉辟與龔都因意見不合決裂,率軍投順主公,奉命鎮守汝南。他雖然投降我軍,但卻仍舊放縱龔都在這一帶掠奪。這次洪叔征剿龔都黃巾,劉辟表面配合,其實是坐觀成敗,在糧草輜重方面對洪叔根本沒有一點支持。」
我道:「這種人為何不及早撤換?」
曹休道:「劉辟在當地勢力很大,主公一直利用他的影響穩定汝南局勢,安撫汝南地方的豪強。而且我們現在面臨袁軍這個巨大威脅,汝南方面根本沒有太多的力量顧及,暫時不宜驚動劉辟。」
我道:「依你看,劉辟有沒有可能和龔都暗中勾結?」
曹休道:「這很難說。但表面上,我們還沒有任何確鑿證據。」
我唔地一聲,意識到汝南情況的複雜性。
曹休道:「汝南雖亂,但如果飛帥引軍前往,定能一舉平復。」
我睨他一眼,道:「你這麼拍我馬屁,你洪叔聽了,一定很不高興吧?」
曹休道:「我只是實話實說。飛帥用兵神出鬼沒,變化多端。我仔細研究飛帥在白馬斬顏良丑時的戰術,奇招迭出,實在令人驚嘆,相信除主公之外,我軍沒有一位將領能與飛帥匹敵。」
我盯着他,道:「阿休,你我相識也有幾個月了,你平時不是這麼喜歡說笑話啊!是不是你也去汝南?」
曹休臉上忽然一紅,道:「我早知道瞞不過飛帥的。」
我心:「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不論任何時代,這都是每個有志氣的男兒拼命去追求的,也沒什麼不好!」道:「你這麼有志氣,我一定幫你。」
曹休大喜,道:「多謝飛帥。」輕輕貼近我身邊,低聲道:「阿櫻見你。」
我一個旋身,轉了過來,道:「阿櫻?她在什麼地方?」
曹休道:「夏侯叔父不願意她四處亂跑,不許她離開自己的營帳。不過她現在已經偷偷到了我的營中。」
我大吃一驚。曹營眾將之中,夏侯淵為人性如烈火,最是暴躁。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我和曹休都有麻煩。
「你怎麼能讓她到你的營地去?」
「飛帥,我有什麼辦法?阿櫻的脾氣你也知道,怎麼幹就怎麼幹。她原來是直接到你的大營去,正好在大營門口碰上我,讓我給攔住了。」
「沒有別人知道?」
「飛帥放心,我已讓她改扮成我的別部司馬,有自己專門的帳篷,我又派了親衛守在帳門口,不有人知道的。」
我低下頭,心:「這丫頭的膽子也太大了。可那天你為什麼又那麼急着走呢?」
「嗯,那好吧!先讓她在你那裏呆幾天。」
「呆幾天?」曹休苦笑,「飛帥,阿櫻說了,你如果今天不去看她,她明天就要闖你的帥帳了。」
我道:「是麼?」心中忽然溫情滋蔓,無法抑制。
「好,晚上我去找她。」
曹休四處看看,忽道:「飛帥,嘿嘿!我有一點請求。」
我看看他,警惕道:「你還有什麼事?」
曹休壓低聲音道:「飛帥,你跟阿櫻的事,我們幾個都挺佩服。宋亮、李齊他們一直在說,這真是能者無所不能,連阿櫻這麼厲害的姑娘,也臣服在飛帥腳下,不知飛帥用的是什麼絕招?飛帥,有時間,請你給我們傳授幾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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