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安雯時常想起和顧崢的初吻。
抵在她腰後的書桌是硬的,她的手反撐着書桌桌沿,掌心下是涼的。
她面前的人,很有熱度。
他摘了眼鏡,眼睛像冬日裏的琥珀,讓她挪不開眼。
他的手覆在她臉上,指腹輕輕按壓她唇角,她唇瓣不自覺迎合張開,像待放的花蕾。
從唇角到唇瓣,一點一點輕啄。
極盡耐心,極盡克制,極盡溫柔。
她承受着難以承受的心慌意亂,不自禁抓緊桌沿,掌心一片汗濕,卻也沒有退縮。
「呼吸。」
迷離間,安雯聽見這麼一句話。
睫毛輕顫間,她胸口開始明顯起伏。
距離稍稍拉開,呼吸卻還是交織的。
他的手還覆在她臉頰上,指腹摩挲那片紅暈:「不會嗎?」
混濁的大腦,混濁的思考。
安雯反應了好幾秒,才意領神會這個問題。
不會嗎?
不會接吻嗎?
她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而且,她很不滿意他此刻的遊刃有餘。
她帶着點刺,反問:「你很會嗎?」
他眼皮稍動,嘴角勾出點笑意,指尖微微划過她耳廓,落下,撐在書桌上:「那你給我打個分。」
他洗耳恭聽。
安雯此刻完全沒有打分的欲望,注意力全部聚焦在顧崢的神色上。
她腦袋裏是前晚兩人並肩站在客廳喝水時,她心生的問題。
——他不戴眼鏡,會是什麼樣,會變身嗎?
真的變了。
那種在他身上悖論的神色。
一點戲謔,一點不經意,一點懶散的神色。
「或者」見她不說話,他又逗她,「你可以回敬一樣的評語。」
安雯不太明白:「什、什麼?」
「理論很好,缺乏實踐。」
「你」安雯噎住。
這評語和她的期末考核評語如出一轍。
一個是接吻,一個是期末考核,放在一起,莫名的覺得不夠恭敬。
安雯盯着顧崢,視線划過他眉眼,還是好奇佔據心頭:「顧崢,你近視多少度?」
「三百多。」
安雯不是近視,突然發現就算得到具體的數字,也判斷不出近視的程度。
她又問:「那你看得清我嗎?」
「看得清。」他欺近兩公分,聲音輕得誘人,「哪裏都看得清。」
在話語間稍稍拉開的距離,此刻又抵近,安雯又心慌意亂。
她撇開視線,嘟囔:「你和平時很不一樣。」
顧崢頓了半秒,這才發現自己雙手撐在書桌上,圈在其中的安雯往後仰着。
她很侷促的樣子。
「抱歉。」他說。
他剛要站直身子,纖細的指尖拉住他衣服,用很柔弱的力道。
他低頭,眯起眼睛聚焦。
潔白的手腕上,每顆鑽石都凌亂成花團,錦簇着。
安雯的睫毛索索,吐出的聲音與鼻腔共鳴:「就…夠了嗎?」
「?」他抬起眼皮,看着她。
「理論上的接吻只是這樣嗎?那可能你看的書不算太好。」她不看他,只對他露出紅透的耳廓,聲音也小,「而且你不是學霸嗎?舉一反三,不難吧?」
那晚。
餐廳的鮮花和食物,悠揚的小提琴和盛放的煙火,那些所有加在一起,都不及那個吻給安雯的記憶深刻。
他忽地把她抱坐到書桌上,引得她驚呼一聲,心臟狂跳。
又在她情緒未定時,迎着落日的晚霞,溫柔地抬起她的臉,含吮她的唇瓣。
一寸一寸,輕添慢咬,勾人魂魄地留下滾燙晶漬。
所有的淺嘗即止在她手臂勾上他的脖子,企圖回應他時,結束。
他不太溫柔地撬開貝齒,追逐小巧的舌尖,索取獨有的甜蜜。
安雯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她抵在他心口的雙手被他輕而易舉降獲,手心感受他狂烈的心跳。
又被握住後頸,變得退無可退,只能承受。
她感覺自己像被丟進汪洋大海里。
窒息,涌動。
卻甘願沉溺。
她沒了神志。
其實失控的也不止是她。
曾被顧崢捏在手裏的眼鏡是佐證,後來,它被放在書桌的抽屜里。
因為一隻眼鏡腿變形,每次抽拉抽屜時,它就在裏面沒有平衡的晃動,發出一點點讓人流連心動的聲音。
告訴顧崢:你失控了。
回滬城那天,安家盛情款待顧崢。
在飯桌上,丁星蘭隔着安國慶,用公筷給顧崢千里迢迢地夾菜:「顧崢,幸好你當時在y國,你是不知道,她嬌氣得很,從小就是,感冒了呀,要死要活的,藥片大了不吃,臭了不吃,苦了也不吃,難伺候得很,她是不是讓你費心了?」
安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她覺得丁星蘭在揭她的短。
顧崢搖頭:「她吃藥很乖。」
這話一落,安霽在旁邊,本能地『呵』了一聲。
不輕不重,只讓坐在身旁的安雯聽見。
安雯不客氣,偷摸地給他一腳。
丁星蘭還在那邊客套:「顧崢呀,那以後,你得有心理準備,多費心啊。」
安雯聽不下去了,主動吸引注意力。
她雙手拍指着自己,像海洋館裏賣力表演的海獅:「媽媽,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嗎?你很久沒看見我了!」
丁星蘭瞥了安雯一眼,一盆涼水:「我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看你。」
安雯藉此引開話題:「那可不一定,我打算去公司上班。」
安霽正因為吃了一顆辣椒,在喝水,聽見這話,被嗆到。
安國慶放下酒杯,眼睛睜大:「來我公司上班?」
安雯點頭,雙手一攤:「不然呢?」
自家有公司,這不是現成的資源條件嗎?
「你、你」安國慶一副愁容,「你忘記你把我的合同扔進碎紙機的事了?」
安雯蹙眉:「那時我才多大?」
沒人吭聲。
安雯視線不自覺掠過顧崢,他垂着眸,唇邊抵着水杯在喝水。
但他嘴角有笑意。
安雯挺直腰杆,豪言壯志:「今非昔比!」
話鋒一轉,她強調:「而且爸爸,我沒想給你打下手,我想去哥哥的部門,業務部。」
這話一出,嚇得安霽蹭地舉起右手:「我抗議!」
安雯站起身,一掌拍下安霽的手,反駁:「抗議無效!」
安霽又舉起手,安雯又去拍。
他們很幼稚的你來我往,仿佛那隻舉起來的手就是最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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