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前兩天,冬日的洛水村,終於迎來了久違的歸人。
蘇愛民帶着妻女,提着東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出門去鎮上買年貨的洛水村村民,看見這三人,都瞪大了眼睛,恍然以為自己看錯了。
「哎喲我的老娘也,愛民,你們一家可算是回來了!這都多久了,出去一年了吧?」
「這變化也忒大了點兒,看着還真像是大城市的人了,這要是在街上晃眼一看,我還真認不出來了。」
「可得趕緊回去了,吳嬸兒估計在家眼睛都忘穿了,就盼着你們回去呢。」
「清雲這丫頭長得也越來越漂亮了,在京城談對象沒啊?要是沒談,嬸兒給你介紹一個,可俊了,還是個軍官呢。」
聽到前面的話的時候,蘇愛民還是滿臉笑容的,再到最後一句話,臉色馬上就耷拉下了一半,強擠出笑容道:「這就不必了,我們云云還小,上學呢,暫時不考慮找對象的事兒。」這人真是閒的。
說了之後他對蘇清雲道:「對吧,云云?」
蘇清雲有些心虛地點點頭。
蘇愛民滿意地點點頭,「好了姐,我們趕着回家,就先不說了。」
說完之後他就加快了腳步,秦英和蘇清雲跟着後面。
一家人在趕在中午吃飯前到了洛水村,剛進村口,蘇家人就聽到消息了,連忙迎了出來,遠遠的就看見了三個人影。
蘇家人眼裏都是驚喜的笑意,可算是回來了。
吳桂香眼裏只能看到蘇清雲,根本沒有其他人,連聲叫道:「云云,我的寶兒,可算是回來了,奶都想死你了。」
蘇清雲也加快了腳步,小跑過去,「奶,我也想你!」
祖孫兩人抱在一起的場面煞是感人,走在後面的蘇愛民和秦英表情淡然,很正常,已經習慣了,有云云在的時候,他們娘眼裏是看不見其他任何人的。
蘇愛國拍了拍蘇愛民的肩,憨厚老實的他不善言辭,只是道:「回來了就好。」
李秀蓮笑着道:「就是,老三啊,可算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
「哎喲,老三,你這齣去一年,咋就這麼精神了?」張心蘭一見蘇愛民就打趣兒道,「這果然人靠衣裝啊,這衣服一穿,真是城裏人了,不便宜吧?多少錢買的啊?」
「喲,英子,你這圍巾也好看,這看着就舒服暖和,得不少錢吧?」
她說着說着下意識就提到錢去了,吳桂香死亡般的眼神殺了過來,「你這張口閉口就是錢,能不能消停點兒?」
剛回來就錢錢錢的,不知道的以為老三他們一家出去打了一年工賺錢回來呢。
蘇愛黨給張心蘭使了個眼色,她瞬間閉嘴,她就只是想問問,又沒啥其他意思。
秦英笑着道:「我們給大傢伙兒帶了東西回來呢,都是那邊時興的。」
「人回來就行了,你說你們花這錢幹啥?」吳桂香想到老三他們家在京城的房子就心焦,花錢這麼大手大腳的以後可咋辦?
「那哪兒行呢。」蘇愛民不贊同,「這回家過年哪兒能空着手回來呢?」
張心蘭眼睛亮了亮,「走走走,老三,咱們趕緊進屋,這外頭多冷啊。」東不東西的不重要,主要是怕凍着他們。
吳桂香白了她一眼,真是說有禮物拿,比誰都積極。
一家人進了屋,屋內燒着火,可算是暖和了一點兒,李秀蓮主動去廚房燒水,煮點紅糖薑茶,給他們去驅寒。
蘇愛民把自己帶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圍巾、手套、帽子……
小到頭繩大到衣褲,啥都有,看得一家人都直了眼。
「老三,你這是花了多少錢啊這?」張心蘭不敢相信道,這些東西,一看就不便宜,老三他們不是出去讀書的嗎?這是發財了?
「沒多少錢。」蘇愛民滿不在乎地笑笑,「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啥,你們自己選選吧。」
反正都是他沒賣出去的尾貨,值不了多少錢,不過就算是尾貨,那用云云的話來說,在這邊也是走在時尚前沿的,隨便一樣,就讓人稀罕的不行。
「行!」
張心蘭眼睛更亮,正要下手,吳桂香瞪她一眼,「飯好了嗎?等會兒再看。」
「好嘞,娘。」張心蘭收回手,嬉皮笑臉的,反正東西都在家裏了,又不會長腳飛了,她不着急。
吳桂香拉着蘇清雲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等蘇愛民和秦英回房間收拾東西的時候,才悄悄問她:「云云,你告訴奶,你前兩個月是不是不在家?」
蘇清雲一愣,「沒……沒有啊。」
「說話都結巴了,還沒有呢。」吳桂香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就你爹娘寫那信還想騙我,和你說話根本就不是一個語氣,我老早就發現了。」
吳桂香從第一次收到秦英他們代筆蘇清雲的信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但也知道他們是怕她擔心才這樣,是以也沒有拆穿,現在人回來了她才問問。
蘇清雲見瞞不過她奶,只能點點頭道:「我前面出去工作了,不能回家,怕您擔心所以才讓我爸媽他們代我寫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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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啊。」吳桂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沒問是啥工作家不能回信也不能寫,她溫聲細語道,「以後這種事情不用瞞着奶,奶知道的,你忙,你說一聲就行了。」
蘇清雲一瞬間有些心裏有些酸澀,她只想着不讓她奶擔心,卻沒有想過她奶要是察覺到了會不會更擔心。
「我知道了,奶,以後都不會瞞着你,我去哪兒都告訴你。」蘇清雲依戀地蹭了蹭吳桂香的肩頭,引得吳桂香笑個不停。
「大嫂,你看看,云云這一回來,咱娘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張心蘭看到這一幕,感慨道。
「可不是嘛,你沒看前段時間,娘跟魂兒丟了一樣,云云一回來,精神頭瞬間十足了。」李秀蓮也道。
張心蘭:「云云都這麼大了,但是我看娘對云云比對那兩個小的都還擔心。」
她說的是蘇家第四代的兩個小孩兒,歲歡和淳淳。
「那哪兒能一樣呢?」李秀蓮倒是理解,「云云可是娘一手帶大的,當然感情不一般了,再說了,云云在那麼遠的地方,歲歡和淳淳他們爹媽照顧得好好的,娘有啥好擔心的?」
「這說的倒也是。」張心蘭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不過,從軍和從武他們咋還沒帶着孩子回來呢?不是說就這一兩天嗎?這都要過年了,還沒看着人影,人在京城的大老遠都回來了,可真行。」
「工作忙嘛,能理解,總是要回來的。」李秀蓮只柔柔笑道,倒是不着急,「對了,從文最近寫信回來沒?他在軍校還好吧?」
說到從文,張心蘭就嘆了口氣,「寫了,反正他每次在信里都是說一切都好,啥壞話都不會說。」
仔細算一算,她都快三年沒見到兒子了,張心蘭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兒,明明,自家兒子考上了軍校,成了軍官,她也成了軍官的娘,她是該高興的,但好像,也沒有那麼高興。
李秀蓮也感嘆了一句,「心蘭,咱家的孩子啥性格你還不知道嗎?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不過沒事兒,從文在外邊,肯定一切都好,有國家管着呢。」
「嗯嗯,我知道。」張心蘭吸了吸鼻子,別過頭,把眼裏的淚憋了回去,「行了,差不多了,吃飯吧。」
「好,我把這個菜鏟起來。」
吳桂香吩咐家裏人準備的年貨不少,雞鴨魚肉啥都買了,兩人抄了好幾個菜,端上桌,熱氣騰騰的。
「快吃,快吃,大家都動筷子。」
一家人招呼着,開始動筷子。
蘇清雲笑着道:「好久沒吃到家裏的飯菜了,還真想了。」
「那就多吃點兒。」吳桂香給她夾菜。
「好。」蘇清雲吃了兩口,夸道,「大伯母和二伯母做的菜,還是那麼好吃。」
張心蘭笑眯了眼,「多吃點,云云,你在家多久,二伯母就給你做多久。」該說不說,云云這孩子,要是她閨女,她也會疼得不行。
「謝謝二伯母。」蘇清雲道謝。
一時間,家裏熱熱鬧鬧的,氣氛和諧美好,吳桂香笑彎了眼,看着着一張張面孔,微微睜大了眼,把剛滲出的淚花忍了回去,心裏是無比的滿足,能像這樣坐在一起吃飯,這才是一家人啊。
說到一家人,吳桂香問了句,「從軍他們啥時候回?」
「應該快了。」蘇愛國也不確定。
蘇愛黨扒了口飯,「從武他們廠子效益好,過年也忙着,不過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天了。」
「還這一兩天,還兩天就過年了。」吳桂香道,「老三他們從京城都回來了,這要是年前我看不到他們人影,我要他們好看!」
好不容易盼着過年,一家人在一起,那倆小子在縣裏的回來得比在京城的都晚,像什麼話!
她正說着,就聽見外面傳來了動靜,吳桂香一愣,連忙招呼他們,「外面是不是有動靜?你們去看看,是不是回來了?」
「好,我去看看。」
張心蘭放下碗就出去了,看見從武走在前面,她正要開口說話,視線在看見他身後的身影時,突然凝固了,眼睛一點點地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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