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秦念之率先打破沉默,「陛下還需要搓背嗎?」
宣和帝咬着牙陰惻惻的說道,「出去,叫江德福進來。」
「臣告退。」秦念之頓時鬆了一口氣,麻利地穿好鞋襪,躬身告退。
剛出了湯池,便頭暈目眩,只能扶住身旁的紅漆龍柱,緩了又緩,待天旋地轉的感覺過去,才慢慢直起身子,摸黑出了寢殿。
江總管立刻迎了上去,「陛下怎麼樣?可有大礙?」
又瞧見秦念之臉色泛白,擔憂道,「秦大人可是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自從知道面前這位是女兒身,江德福對她更是恭謹體貼,儼然把她當成主子對待,要不是陛下嚴令,不許說破此事,江公公恨不能每日見面給秦大人磕一個,再說聲,「娘娘吉祥。」
秦念之推開江德福的攙扶,「下官無礙,只是有些睏乏,睡一覺便好了。
江總管快進去吧,陛下等着你呢。」
江德福實在不敢耽誤,便差遣身旁的小內侍送秦大人回去休息,自己忙不迭地去尋陛下。
「什麼?臉色不好?」
「是。」江德福捧着衣物,恭敬地立於一旁。
宣和帝猛地從湯池站起,披起外袍,便往外走,「宣景明。」
秦念之腳步虛浮回到偏殿,將小太監打發走,便一頭栽倒在繡榻上,周身陣陣發冷,小腹墜痛。
正猶豫要不要請景明來瞧瞧,那人便提着藥箱來了,「來得正好,痛死我了。」
景明先是被他煞白的臉色驚到,連忙把脈查看,最後嘆了口氣,後面的是秦念之已經不太清楚,迷迷糊糊之際,只覺得小腹暖暖,周身像是跌入暖水中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午時,一睜眼便面對景明一言難盡的眼神。
「怎怎麼了?」秦念之慌忙檢查周身,見自己衣衫整潔,除了髮絲凌亂些,一切安好。
「還好有你,沒被發現吧。」
景明感覺後槽牙都要咬斷了,像是喉嚨被堵住一般,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沒。」
「哦,沒發現就好,對了,我怎麼了,為何會突然昏倒,還腹痛」
「你真是蠢死了,自己小日子來了也不知道,還敢吃醉蟹,那等寒涼之物豈是你能碰的。」
一涉及專業領域,景明神態正常許多,又恢復了往日毒舌的模樣。
秦念之大清早被挨了一頓訓斥,又見他眼底青黑,滿臉疲色,自覺理虧,小聲解釋道,「我又沒有葵水,這腹痛又不規律,怎麼能怨我」
景明重重嘆了一口氣,被至高無上的天子盯上真不知是好是壞,「算了,我不是怪你,只是你和」
想起宣和帝的警告,景明也不敢說破,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行了,醒了就快出宮去吧,陛下准你休息幾天,等好些了在當值。」
秦念之一喜,當即腰不酸,腿不疼,就連小腹的疼痛也能忽略了,爬起身來,「立刻回府,湘禾還等着家中我呢。」
「人走了?可有起疑?」
「沒有,秦大人以為景明守了他一夜,睡醒後便高高興興地回府了。
屬下一直派人盯着,景大人守口如瓶,只是叮囑秦大人注意飲食,好生休養。」
夜影向來沒什麼表情,可宣和帝愣是從他呆板的語氣中,想像出少年歡天喜地出宮的模樣。
忍不住嗤笑,幽深的眸子閃過幾分縱容的笑意,低聲自語道,「沒良心的小東西,算了,便容你自由兩天。」
又對夜影吩咐道,「去告訴趙允成,準備準備,好迎接他的"義妹"回京。務必聲勢浩大,要讓城中人都知曉他對這個「義妹」的看重。」
沒幾日皇城內外都知曉了,已故的安平長公主有一個自小教養的義女,自長公主仙逝後,便一直在道館裏,為母祈福。
康王世子趙允成親率府兵早早在京郊外等候,直到天色擦黑,才接回了一直在白雲觀為母祈福的義妹。陛下更是賞賜了不少物件,流水似的湧入康親王府
此番陣仗着實不小,京中不少勛貴人家都得了消息,一時間對這個安平長公主的義女忍不住生出來幾分好奇,竟也鬧得滿城風雨,傳的沸沸揚揚。
李湘禾自然也得了消息,「聽說那已逝的安平長公主的義女神秘得緊,輕紗覆面,還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顏。」
秦念之想起宣和帝談起這位時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忍不住輕笑,「想來定是極美的,否則怎會讓陛下一見傾心,奉上後位。」
李湘禾直覺此事沒有這麼簡單,心中卻忍不住升起憤慨,「他前腳剛和你表白了心意,後腳便要娶妻了?那他這麼費勁地拆散咱倆做什麼?」
嬌媚的小姑娘雙手叉腰,眼瞅着便要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語,秦念之慌忙捂住她的嘴,「別亂說話。」
上官思剛踏進院中,便瞧見二人舉止親昵,毫不避嫌。
乾咳兩聲,看向李湘禾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注意分寸,若是讓外人瞧見,哥哥是男子無所謂,你卻有些難辦了。」
李湘禾不雅地翻個白眼,整理好鬆散的外袍,「名聲,名聲,又一個說教的老頭來了,我若是在乎名聲,早就一條白綾吊死了。本姑娘就喜歡美男在懷,無所顧忌的快樂,你管得着嗎?」
說着像是沒有骨頭似的軟下身子靠在秦念之的懷中,一臉挑釁。
上官思冷哼一聲,「隨便你。」
轉頭看向秦念之,點漆的眸子帶着幾分探究,「哥哥,你就這般縱着她?你你可是」
「我可是什麼?」
秦念之杏眸微抬,帶着散漫,「陛下不是讓你負責北狄和大啟邊境的茶馬司,你怎麼這麼閒,不打算走馬上任了嗎?」
「那事主要是李大人負責,我負責貨品的運輸,不需要去邊境,倒是李大人,這兩日便要起程了,李姑娘你不打算去送送嗎?邊境遙遠,此次一別,再想相見只怕遙遙無期了。」
李湘禾一僵,眸色閃過異色,「李襄江竟要離京了,他怎麼肯?」
「陛下旨意,誰能違抗?」
秦念之一怔,斜睥他一眼,「慎言。」
今日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口不擇言,有些擔憂地看向樹梢,除了鬱鬱蔥蔥的樹影什麼也沒瞧見,也不知玉白今日又蹲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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