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早早便識趣地退出了廂房,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感謝一個人。
鄭遷鄭大人,他已經決定了,哪怕最後陛下將他碎屍萬段,他逢年過節也會記得給他多燒些紙錢的,感謝他的大恩大德,將秦大人送回陛下身邊。
宣和帝一直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將人牢牢抱在懷裏,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在他耳邊安撫,「乖,不怕了,五哥在,你安心睡會。」
良久,秦念之終於抵抗不住意識的昏沉,徹底軟了身子昏了過去。
宣和帝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人抱了出來,這才能好好打量着懷中的人兒。
他又清減許多,體重輕得不像話,渾然不像一個正常的成年男子。
原本烏黑柔亮的墨發,此刻凌亂毛躁隱隱泛黃,臉色蒼白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眼尾通紅一片,烏黑的睫羽還在不停地輕顫,粉嫩的唇瓣也被自己咬破了,白皙細嫩的脖頸上的傷口格外醒目,右手掌心長長的割傷還在滴血,粗製棉袍滿是斑斑血跡
他過得很不好,縱然猜測過,想過無數遍,可依舊沒有親眼所見這般有衝擊力。
念之失蹤的日日夜夜,他無時無刻不在自責,若不是自己太過自大,毫不吝嗇地展示着自己對他的偏愛,念之又如何會被人盯上。
明知道念之為人清正,心繫百姓,在朝堂上樹敵眾多,可自己自私的放之任之,潛意識裏,就希望念之與所有人都不親近,希望念之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自己卻沒能保護好他,使他成為敵人攻訐自己的武器,被迫捲入這場無妄之災。
「都是五哥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宣和帝珍重地在她額間留下一吻,深情眷戀地凝望着懷中失而復得的珍寶。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從未如此感謝上蒼的憐憫,將他心頭肉,骨中血又送了回來。
沈嶠輕輕敲門,「主子,白玉略通醫術,不如讓先他給秦大人看看。」
宣和帝微微頷首,收起面上的脆弱,將人輕輕放在床榻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白玉進屋後,垂眸不敢亂看,先是檢查了下手腕上和脖子上的傷口,又搭上纖細的手腕,臉色越發的難看,斟酌一番後,說道,「陛下,屬下只是略懂醫術,秦大人外傷並無礙,只是他肺腑受損,經脈混亂,屬下無能。還需儘快送秦大人回京,請太醫會診,方能下定論。」
白玉留下藥箱躬身退了出去。
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紅着眼,珍重萬分地擦拭着秦大人手上的血跡。
內心也忍不住為他惋惜,真不知道千里迢迢,將人找回來究竟是幸還是不幸。更擔心陛下接受不了,將會再次失去秦念之的事實。
沈嶠一直守在門外,見白玉出來立刻關切地問道,「秦大人怎麼樣了?」
白玉沖他微微搖頭,「秦大人傷了底子,即便今後金尊玉貴的嬌養着,也很難」
沈嶠頓時一驚,神情帶着慌亂,驚恐地望着廂門的方向,作着口型問道,「那陛下可知道?」
白玉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總歸是將人找回來了,便已經是萬幸,其他的回京再說吧。我先去通知上官大人和周大人,先將暗中尋找秦大人的人馬撤回。」
本想幫秦念之換套乾淨的衣物,可他眉頭緊皺,一手被紗布緊緊纏繞,另一隻手卻緊緊攥住自己的領口,脆弱無助,十分恐懼的模樣,讓宣和帝的心腸絞成一團。
宣和帝索性和衣躺在秦念之身邊,半摟着他,直到現在依舊不敢闔眼,生怕這不過是自己一時醉後的幻象,亦或是沉醉夢鄉時的臆想。
直到天空露白,懷中的人依舊真切地躺在自己懷中。那種縹緲的,不真實的虛無感漸漸褪去,宣和帝空洞荒涼的內心,終於被失而復得的歡愉所充斥。
他眉眼帶笑,幾個月來的疲累終於在這一刻迸發,他擁着他,緊緊地攥着,貼着他的頸窩,終於沉沉地睡去
秦念之是被勒醒的,四肢被人牢牢禁錮,脖頸間傳來的溫熱的呼吸,令她身子一僵,頭皮發緊。若是不半個身子都被壓麻了,她一定能翻身躍起,反手給這登徒子一個大嘴巴。
可此刻她僵直着身子,根本不敢動彈,記憶慢慢回籠,秦念之不可置信地微微側頭,想驗證昨夜模糊見到的人影,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可自己不過微微一動,身邊的人立刻警覺地將手臂收緊,自己猶如一個人型抱枕,被他夾抱得不能動彈。
耳邊也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念之?你醒了?」
宣和帝猛然驚醒,見少年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床幔,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滑落,瞬間緊張地彈坐起。
「念之,念之你怎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秦念之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大概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亦或是故人重逢的喜悅,半年來的隱忍,憋屈,恐懼,害怕,委屈,怨憎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在陌生的地方見到熟悉的人,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得又急又凶。
偏偏她又要強,猛地擦乾眼淚,頗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意味,「沒事,就是你把我的壓麻了。還有我不是秦念之,他早都死了,陛下不是親自下旨將他風光大葬了嗎?」
宣和帝看破她的偽裝,心疼他的脆弱,「都怪五哥,昨夜太累了,又怕你發熱,守着你,竟睡着了。哪裏不舒服,五哥給你按按。這些事情等回頭五哥在和你慢慢解釋。」
這渾然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應說的話,可他偏偏說得那樣自然,好像一個寵溺任性幼弟的兄長。
秦念之掙扎着坐起,本想冷漠地道謝,自此橋歸橋路歸路。
可一張口,未乾的淚珠又涌了出來,忍不住唾棄自己沒出息,又抹了一把臉,冷聲道,「陛下怎麼在這?微服私訪嗎?」
明明想說出恩斷義絕的冷硬,偏偏不受控制般,鼻頭紅了一片,眼眶含淚,聽上去,滿滿都是委屈心酸。
宣和帝不顧他的掙扎,猛地將人緊緊抱在懷中,「不是,不是微服私訪,朕一直在找你,足足找了半年,不止是朕,還有你弟弟上官思和李湘禾,我們從沒想過放棄,一直一直在尋你。
念之,是五哥錯了,五哥沒有保護好你,害你受傷,被人擄走。
幸好上蒼垂憐,我找到你了,從今往後,我定不會讓你受一分委屈!
誰也不可以,就是我自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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