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前往禁地,主持祭祀,被桑氏一族眾人誆騙,成了被獻祭的那個倒霉蛋時,桑靜婉心情有些微妙。
她竟然,又重新開始了?
看着眼前這些,依舊如同上次回溯,完全不知道,她其實什麼都知道了,猶自以為自己演挺好的桑靜婉,有種看拙劣演技的無語。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忍不住笑出聲。
桑氏一族前來送行的眾人,被她這一聲突兀的笑,給整得有些懵。
族長更是緊皺起眉頭,擔心事情會有變數。
桑靜婉該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不能啊
沒有人願意去做那個替死鬼。
大家都很默契,一致推這個被神眷顧,卻被他們拋棄的人去送死。
難道有人背叛了他們所有人的利益,偷偷給桑靜婉通風報信了?
當然沒有人給桑靜婉通風報信。
只不過她又重來了一次。
桑靜婉大概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估摸着自己這次,應該是回到了第二次重來的時間點。
也就是,她已經給桑氏一族下過蠱了。
她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族長耳垂,看到那抹熟悉的灰色,放心許多。
很好
這個不知道是誰的重置,倒還是做了件人事兒。
不用麻煩她找藉口,重新給桑氏一族下蠱了。
她現在怕是也沒有那個耐心。
說不定會直接一把砒霜,強行塞進每個人嘴裏。
桑靜婉看着通往禁地的方向,眼中滿是期待。
這一次,她應該會遇見阿涵了吧?
上一次,她的執念是殺了桑氏一族,為自己報仇。
於是,被重置。
失去阿涵,執念也從殺了桑氏一族,變成了阿涵。
那麼這次又被重置,阿涵應該就會回來了吧?
至於,阿涵回來,又會是什麼變成她的新執念,桑靜婉不在乎。
只要阿涵還在。
她無所謂會失去其他什麼。
族長上前為人踐行,也是想要提醒她,別耽誤了時辰。
生怕慢一點兒,桑靜婉就會察覺出不對勁兒,壞了事兒。
桑靜婉連跟人客套的心思都沒有,揮揮手,扭頭就走。
她恨不能飛起來,趕緊度過禁地那段時間,去國師府。
去見阿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次的留在禁地的時間,似乎比之前快了許多。
「阿涵」
桑靜婉興沖沖的從禁地連接着國師府的出口出來之後。
在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時,她激動的險些要落下淚來。
結果卻換來對方一句:「帶走!」
謝驚鴻皺着眉,似是厭惡。
桑靜婉一瞬間,就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
這不是她的阿涵。
再次重來,她的阿涵還是沒有出現。
「你是謝驚鴻?」
桑靜婉猶不死心的問。
已經扭頭離去的人,忽地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凝視着她:「你認識我?」
桑靜婉最後的希望,也就此湮滅。
她搖了搖頭。
「不認識。」
上一次的謝驚鴻,她倒是認識。
和謝涵是很不相同的兩種性格。
可又重來了一次,她又如何能知曉,這一次的謝驚鴻,會否還是上一次的謝驚鴻呢。
畢竟,阿涵都已經不是阿涵了啊。
她會不會也已經不是她了?
桑靜婉沉溺於自我懷疑之中,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的興趣。
之後,無論謝驚鴻問她什麼,她都沉默不語。
一直到死,桑靜婉也沒再說過話。
她就像個活死人一樣,在國師府的偏院裏,看春去秋來,四季變換,日月交替。
年復一年。
謝驚鴻總覺得這個祭品有些奇怪。
明明好生生的活着出來了。
卻又成了殘次品。
再次重來的桑靜婉,已經沒了第三次重來的激動。
她想,阿涵大抵是不會再出現了。
就連謝驚鴻,都不是每次都一樣的。
她又如何能夠強求,已經消失的人,再重新出現呢?
無論重來多少次,都不會再是第一次了。
第四次,桑靜婉還是如同上一次那般,沉默無聲。
甚至這次,她一句話都沒有。
許是因為始終沉默,這次,國師府的人,將她當成了傻子。
她成了真正的祭品。
雖然她一直有聽說過,侍靈族送來的人,如果在禁地中失魂痴傻,就會成為真正的祭品。
否則,則殺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連續兩世,謝驚鴻都沒有殺她。
如果說第一次,是因為她的天賦。
但第二次,她明明已經被判定為殘次品了,謝驚鴻還是沒有殺她。
只是把她養在偏院裏,直到老死。
倒是沒想到,這一次反而陰差陽錯的,真的成了祭品。
桑靜婉甚至忍不住想,會否這才是篡改她人生,無限回檔她過往之人的最終目的?
為了讓她回到既定的命運上。
沒錯桑靜婉自暴自棄的覺得,成為祭品才是她最原始的命運。
就是因為她第一世,就沒有遵循這個既定命運。
所以才會有了之後的那一系列事情。
如今不過是撥亂反正。
讓一切都回到正軌。
或許就是她不該覺醒吧。
桑靜婉很是頹喪的想,仍舊是不發一言,沉默的任由着他們,將自己當成是祭品,推搡進了某個暗不見天日的小房子。
在這裏,沒有日夜的輪換。
也沒有聲音,沒有她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甚至連食物跟水都沒有。
但偏偏又很奇怪,沒有水跟食物,她應該很快就死亡。
可她雖然不知曉時間,卻也大概的能夠,通過她睏倦後休息的頻率,來大致的判斷,究竟過去了多久。
雖然這可能並不太準確,但總歸大差不差。
桑靜婉數過了,她大約沉睡了十五次。
雖然並不知道每次沉睡究竟有多久,但每一次醒來,她都會沉默的坐上很久很久很久。
那她在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小房子裏,待了起碼有十天。
十天不吃不喝,正常人早就該死了。
可她依舊生龍活虎。
甚至自打進了這裏之後,桑靜婉就再也沒有感覺到飢餓和口渴。
她想過,或許是因為她之前幾次,都有修習過國師府的秘術。
那種玄而又玄的力量。
據說大成者,可以脫離肉體凡胎。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感覺不到飢餓、口渴?
桑靜婉想不明白原因,索性就擺爛不想了。
她決定「放下」,接受既定的命運,成為祭品,走向死亡。
「或許,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吧?」
「不會再繼續回檔。」
桑靜婉輕聲呢喃,無喜無悲。
她不知道被困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過了多久。
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
沒有人出現,沒有人跟她說話。
甚至,她都沒有老去。
數十年如一日的在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裏,困了睡,睡醒了就睜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發呆。
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渴。
身體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桑靜婉不由得好奇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國師府的祭品,到底是什麼?
困在黑暗之中,仿佛時間靜止一般,然後永生?
桑靜婉毫不懷疑,她會永生於此。
畢竟,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她困在這裏,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吃不喝也不會死。
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又是為了什麼,要把她困在這裏?
之前,國師府留下的祭品,都是在禁地中嚇到失魂的。
可她已經走了好幾遍的禁地,並沒有一次,是碰見過什麼恐怖事情的。
只不過是漫長無邊的孤寂罷了。
一直在往前走,前路卻一直沒有盡頭。
一直在追逐着前面的光亮,卻發現光亮仿佛也是在移動。
倒是與她此時的狀態,有些許相似。
或許,禁地就是為了讓人提前適應下現在的生活?
可又說不通,為什麼會有人被嚇傻失魂。
又為什麼,要讓嚇傻失魂的人成為真正的祭品。
桑靜婉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答案來。
她甚至無法確定,是否每一次回檔重來,國師府對於祭品的要求,都是完全一樣的。
就這樣吧!
或許這樣,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狀態。
困於黑暗中永生那她就可以永遠的記住阿涵了!
桑靜婉忽然就很心滿意足,也不在去想那些於她來講,根本就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只要記着阿涵,永遠永遠,就好了。
沒想到,她又重來了一次。
這次,依舊是從桑氏一族開始。
依舊是眾人為她踐行,送她前往禁地,主持祭祀之事。
桑靜婉:
就挺想罵人的。
到底是哪裏不對?到底怎樣才是終止?
難道她就要這樣,不停的陷入循環嗎?
那個篡改時間線,不停回檔劇情的人,究竟是想要她達成怎樣的通關結局!
可惜,這一切,都沒有人回答她。
桑靜婉看着熟悉的眾人,早沒了當初的心境。
連恨意都散去了大半。
看着眾人耳垂上,顯示這被她下過蠱的印記,她也懶得再補一份砒霜,立馬收割這些人的性命。
如之前的許多次一樣,桑靜婉毫不猶豫的踏上了去往禁地的路。
再來一次,說是心裏無欲無求也不為過?
桑靜婉甚至都沒有很想謝涵了。
左不過都是無法由自己掌握的人生,還想什麼呢?
什麼都不要想了。
依舊是沉默不語的出來,依舊是被當作痴傻,成了祭品。
依舊暗無天日的小房子,依舊是猶如永生一般,困於黑暗之中,不知飢餓,不覺口渴,不知歲月。
時間仿佛是在這裏靜止了。
桑靜婉仍舊是與上次一樣,睡醒了就開始發呆。
困了倒頭就睡。
沒有任何的時間概念,不思考,也不想念。
就好像,她把一切都已經忘記了。
連最開始讓她生出了執念的謝涵,此時都有些漸漸的模糊起來。
她此時好像已經不再是一個有思想的鮮活生命。
更像是一節枯木上,順勢而生的新葉兒。
無法落地生根,卻從未停止過努力生長。
活着。
又好像沒太活着。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在什麼樣的時候結束。
也不知道這一次的結束之後,還會不會又重來一次。
更不知道這樣的循環,是否會有終止的時候。
這看似是一場開卷考試。
所有的題目都是她見過無數次的熟悉。
可偏偏,每一次填進去的答案,都沒有被判題的那個人判成錯誤。
卻也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正確答案是什麼。
於是,她又重新開始了。
依舊還是桑氏一族的眾人,過來為她踐行。
口徑統一的,騙她去做主持祭祀的人。
實際上就是給國師府當祭品。
也依舊因為她的沉默不語,被國師府當成了合格的祭品。
再次的進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小房子。
又一次開始了,漫長又不漫長的,困於黑暗之中的永生。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又好像有什麼變了。
桑靜婉保持着這個狀態,被重置循環了十幾次。
終於是有些崩潰了。
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她要改變!
既然找不出來正確答案是什麼,那就找出這個再改題的人好了!
再一次被重置循環,桑靜婉沒有依着之前每一次去行事。
她直接更改了前往禁地祭祀的時間。
桑氏一族的人自然不同意。
紛紛以全族安危恐嚇她,道德綁架她。
可惜,根本就沒有用。
不知道被重置循環了多少年的桑靜婉,早就沒有了什麼道德。
甚至也沒有了什麼恐懼。
便是此時,有人拿謝涵來威脅她,他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覺、激動的情緒了。
至於桑氏一族眾人的反對?
「我剛剛感受到了天地之間的召喚。」
「大概是來自於神靈的告誡吧。」
「神靈告訴我說,此時並不是去往禁地祭祀最好的時機。」
「若是真想繼續得到庇佑,必須要更改時間才行。」
聞言,眾人也不免有些遲疑了。
他們不確定桑靜婉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既擔心,拖延下去會被桑靜婉發現真相。
又擔心桑靜婉說的要是真的,他們到時候會被神靈給懲罰。
桑氏一族的人,瞬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我倒是無所謂的。」
見眾人遲疑,張靜婉又添了一劑猛藥:「反正神靈可以看得見,我是把話跟你們說清楚、說明白了的!」
「我也贊同神明的安排。」
「如果你們堅持,非要不顧神靈的勸告,一意孤行,前往禁地舉行祭祀,那便另找其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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