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講了他的哥哥,從怎麼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開始,直到哥哥被打死。
他哭,聽眾也哭,七尺高的漢子哭成一片。
只要有人開了頭,就有人跟着講,許多故事講着講着就哭得講不下去。
今天胡滿倉和柳華強都做過柳華英工作,叫她也去講講,她沒說話,只是搖頭。
吳夢婷站了起來,講起自己的故事。
"就這樣我丈夫一個讀書人就被他們騙得吸上了大煙。
人一旦吸上了大煙,什麼禮義廉恥都沒有了,整個家被抽完了就到處借、到處騙。我丈夫借了好多高利貸我不曉得了,一天,好心人給我報信,我被拿去抵債,地痞馬上要來拉人,我趕緊帶着女兒跑回娘家。
那些地痞追到我娘家,非要我娘家拿一千元贖身,我娘家實在被纏得受不了,讓我帶着女兒逃到了萬工。
我來萬工後本想着依附仁義社地痞就不敢來搶我。所以我成了保安隊醫官,到了訓練營,我才懂得了很多道理,我們受的苦都是這個社會造成。
吳夢婷說完,蕭紅站了起來,她也有話要說。
在未進訓練營的時候,他對仁義社充滿好感,仁義社不欺負人。她跑那麼多碼頭,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他們戲班屬於賤業,雖然平時蕭老闆蕭老闆的叫着,實際只是別人玩耍的對象,沒人瞧得起他們。
他們沒資格加入袍哥,每到一地,除了交大量稅費外,還要去拜碼頭,交拜碼頭的費用。
女演員被揩油是經常的事,她們還要強顏歡笑與他們周旋。
他們收了錢,揩了油還想進一步。被拒絕後就成了戲子無義。
戲班的成員到現在都不想走了,因為每個人都想有尊嚴地活着。
進了訓練營,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溫暖,才明白了很多道理。
以前他們的眼光是盯着有錢人,沒有深入去了解底層人民,經過這段時間的訴苦會,原來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樣的苦命人。
大師兄就曾告訴她,他想加入仁義社,不想再浪跡江湖了。
訓練營很累,但它就像磁石一樣吸引着每一個進來的人。
"我叫蕭紅,是川劇慶和班班主。我來講講我是怎麼到萬工來的"
她很平靜,仿佛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江湖上跑碼頭受的氣,她講出來,班主的死她講出來。從大樹逃命的事她講出來。
蕭紅拉起大師兄一起走到隊伍前面。
"我大師兄已跑不動了,他叫我快跑,這時我已不想再跑了,我不可能看到大師兄二師兄為了我而喪命,我也沖了上去"
蕭紅講到老班主的死,講到一路的被追殺逃亡,那一幕仿佛又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她的聲音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柳華強大聲對大家道:"兄弟們,蕭紅姐大師兄的仇大家說怎麼辦?"
"報仇。"
"弄死他。"
蕭紅以前以為她的仇再也報不了,那張樹方和劉天彪可是一方土皇帝,誰又能奈何得了。
現在她相信,只要仁義社在,只要這些兄弟們在,仇一定報得了。
她內心掀起狂瀾,來訓練營雖只幾天,但這是最有尊嚴的幾天。身邊都是些膽肝相照的兄弟姐妹。
她要加入仁義社,她要和這些兄弟姐妹在一起。
"我要發言。"一個聲音響起。
是柳華秀。
蕭紅連忙過握住她的手給予她鼓勵。
"我叫柳華秀,柳華強是我堂哥,我們都是柳樹灣的人"
接下來柳華秀就講了楊義安如何看上了她家的地,如何設計讓她父親負債纍纍,佔了地不說還強搶她。
說到搶她的那晚,她哽咽着道:"我爸爸被打得一頭是血,他拚命想要拉我的手就是拉不到,只能眼睛望到我。我爸爸跌跌撞撞往前走,被打倒後,就往前爬爬就望着我"
柳華秀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但此刻聽來一個個還是心裏堵得慌,下面哭聲一片。
來訓練營後從沒哭過的柳華秀這時已哭得講不下去了。
蕭紅是個堅強的女人,此時也是抱着柳華秀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誰振臂高呼:"為柳華秀報仇!"
近百人也同時高呼:"為柳華秀報仇!"
"打倒楊義安!"
"不忘階級苦!"
"牢記血淚仇!"
""
口號聲一陣響過一陣。
會場外,張麻子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將頭埋在膝蓋處,雙肩不停地抽動。
他以為今生他再也不會流淚,可此時此刻,那不爭氣的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淌。
張麻子是嘉州洪雅柳江人。家裏有地也有生意,算是小康之家。
小時讀過幾年私塾,但他自幼好武,拜師學藝打得一手好拳。
他家在柳江鎮上有兩間鋪面,不巧被柳江一霸何家看中。
何家以極低的價格強買張家鋪面,張家惹不起何家,不敢怒也不敢言,答應賣給何家。
何家還未付錢,狗腿子就強令張家搬離,並將店裏貨物扔出店外。
是人都有三分脾氣,張麻子一忍再忍,實在忍不下與對方打鬥起來,結果被抓進了班房。
為打官司,張家賣田賣地去打點,可胥吏、知縣、何家相互勾結,這官司怎麼打得贏。
為救張麻子出獄,張家將房子田地賣盡,還將妹妹送給何家當妾。見張家實在榨不出油水了,才將張麻子放了出來。
出獄後張麻子十分萎頓,沒田沒地的他總得還要生活。只好在柳江場擺個攤賣饅頭稀飯。
你不惹事,事還要若你。
一天何家少爺呼朋喚友路過攤前。當着眾人羞辱張麻子,張麻子實在忍不過,與何家起了衝突。
何家打手眾多,在挨了幾拳後他也毛了,拿起菜刀奮起反抗,一人打七八個。
一夫拚命,萬夫莫擋。一時間他體會到刀入身體的快感。
砍翻多少人他記不得,總之追着他們砍了幾條街。
後來就是何家人追,他跑。他跑進大山,那些人追進大山,他又往大山更深處跑。
跑啊跑,直到再沒有了追兵。
後來才知,這裏是清溪的皇木,於是就在此落了草。
【作者題外話】:有書友問我是否漢源人,是的,我出身在漢源萬工,在那裏讀過小學。
熟悉萬工的街道,周邊的山上去割個豬草。熟悉周邊的環鏡,也聽老人們講過過去的故事。
小說中有的人物是有原型的。比如鄧守祿,比如張宜山和他的兒子張海潮。
只不過這些歷史故事多發生在民國時期,為了小說需要,我把故事提前了。
歷史中萬工並不是楊義安原型的地盤,實際萬工是由姓黃的舵爺所管轄,小說不能出現太多太雜的人物,所以取消了黃姓舵爺,讓楊家作為地主階級的代表。
鄧守祿這個人物直到現在還是老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人物。
他是獨立的萬工悍匪,手下二三十個亡命之徒。並非小說中楊義安的手下。
他不搶萬工附近的人,主要活動在大樹以南的南方絲綢之路上搶劫客商。
他最大的輝煌是搶劫了二十四軍的軍火,用木排放至萬工隱藏,最後被追捕,把軍火送給了小說中的楊義安,由楊義安轉還給二十四軍。
他水性之好。有次他被控制,手被梱綁,他跳入大渡河,居然得已生還。
他天生神力,在萬工街上與人爭鬥時,他把人舉起摔下,直接把人干廢。
但他也命不長,被追捕他的二十四軍擊斃在與皇木相鄰的永利鄉。
死時二十多歲。
要去碼字了,明天才寫其它人的現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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