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了後,都對唐念念有了新的認知,雖然是農村姑娘,但長得漂亮,穿着打扮也是好的,家裏還養得嬌,一看就是不幹活的,這種姑娘他們可娶不起。
有些大嬸本想給唐念念介紹自家子侄的,立刻打消了心思,模樣再好看管不了飯吃,娶妻得娶賢,好吃懶做的姑娘,就算長得跟西施一樣俊,也不能娶。
「我家老王怎麼還不回來吃飯?唐師傅,你知道老王幹啥去了?」有個女人扯着嗓子問。
「王師傅手上有個活,挺費工夫的,估摸着忙起來忘了下班時間。」唐滿銀回答。
他們說的王師傅,是機械廠的六級鉗工,紅星機械廠有兩個六級鉗工,分別是老王師傅和小王師傅,是叔侄關係。
老王師傅已經退休了,小王師傅也四十來歲了,現在是機械廠唯一的六級鉗工,一些精細零件都是他加工。
「再忙也得吃飯啊,這老王真是的,我去車間叫他!」
女人埋怨的聲音越來越遠,去車間叫人了。
唐滿銀洗好了碗,捧着乾淨碗筷進屋,唐念念問道:「你們廠沒八級鉗工?」
她以前聽人說過八級鉗工的傳說,就好像掃地僧一樣的傳奇,還說不管多機密的機床,都不可能贏過八級鉗工。
因為最精密的零件,都出自手工,唐念念對這些話半信半疑,她工作的德企生產的高精密機床,加工的零件是全世界精度最高的,難道也比不過八級鉗工?
所以唐念念一直有個想法,想和八級鉗工比拼一下。
「八級鉗工你以為是大蘿蔔?全諸城也就一個,在前進機械廠,還退休了。」
唐滿銀一臉羨慕,因為八級鉗工的工資比廠長還高,一個月工資有一百二十八,一個人就能養活一家十口。
不過前進機械廠那個八級鉗工也退休了,後繼無人,前進機械廠現在也只有一個六級鉗工,和紅星一樣。
但因為前進曾經擁有過八級鉗工,所以一直瞧不起紅星,諸城唯二的兩家機械廠,面不和心也不和,全城人都知道。
唐念念又打聽前進機械廠的八級鉗工,她想去見識一下。
「退休了,手都抖了!」
唐滿銀隨口回答,那老師傅眼花了,手抖了,幹不了啥活,但退休了還是能拿高工資,過得比縣長還滋潤。
唐念念很失望,又問:「諸城沒有八級鉗工了?」
「現在反正沒有,六級也就兩個,看下半年評級能不能上去一個七級。」
唐滿銀搖頭,每年都會評級考核,但六級升八級太難了,他們廠的王師傅在六級熬了五六年,一直沒都沒評上七級。
眼看年紀越來越大,評級的希望也越來越低,鉗工是精細活,眼力手力都要求高,王師傅都四十了,再評不上,估計沒戲。
但唐滿銀還是羨慕王師傅,因為六級鉗工一個月工資八十多,這麼多錢就算天天吃肉都吃得起,他這輩子是別想了。
唐念念更失望了,偌大的諸城,居然連個八級鉗工都沒有,以後她得去趟滬城,那兒肯定有八級鉗工,她一定要和八級鉗工比試一下。
是她的機床厲害,還是八級鉗工的手更厲害。
「其實還有個人,他蠻有希望評八級,可惜了!」
唐滿銀突然想到一個人,語氣特別惋惜。
「誰?」
唐念念來了興趣。
「前進廠那個老八級鉗工的徒弟,手上功夫特別好,二十幾歲就評上六級了,要是不出意外,現在肯定是八級。」
「出啥意外了?手殘了?」
唐念念想到的意外就是這個,鉗工最重要的就是手,估摸着是手殘了吧。
唐滿銀臉色變了變,還有點羞惱,沒好氣道:「小丫頭打聽這麼多幹啥,我去上班了,你去街上逛逛。」
這種事可不能和侄女說,臊死人了。
唐念念有點莫名,她就是問了句,至於這副看黃片一樣的表情?
難道那個八級備選人,搞破鞋了?
唐滿銀走到了門口,停下了,在口袋裏掏了半天,依依不捨地掏出幾張錢,猶豫了許久,才塞給唐念念。
「這些錢拿着,省着點花!」
唐滿銀心肝疼死了,好不容易才攢了點錢,全沒了。
但侄女難得來趟城,還帶了那麼多東西,他當叔叔的不表示一下,說不過去。
「這錢別和你二嬸說。」
唐滿銀撇過頭,不再看錢,看了心疼欲裂,囑咐了句就去上班了。
唐念念數了數手上的錢,一張一塊的,一張五角,還有幾張毛票和分票,總共一塊八毛六。
對這個年代來說,其實是筆蠻大的巨款了。
她笑了笑,將錢揣進了兜里,下午她要去廢品收購站一趟,看能不能找到點寶貝和高考資料,年代文里廢品收購站可是女主必去的打卡聖地。
她沒急着出門,躺床上休息。
廣播裏響起了激昂的革命歌曲,走廊上立刻多了嘈雜的腳步聲,要上班了。
五分鐘後,鈴聲響了,走廊上安靜下來。
唐念念閉上眼睛,想睡會兒,聽到了外面有人說話,是王師傅的老婆。
「你還要不要身體了?茅主席他老人家說了,革命得先有個好身體,再忙再緊的活,你也得吃飯啊,我要不去叫你,你這傻子肯定干到下午,胃都餓壞了。」
「這批貨要得急,要求高,量還大,廠里的機床達不到精度,只能手工上。」
王師傅的笑聲有點憨憨的,耐心地解釋,只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忠厚老實的男人。
「再急也得吃飯,你就不能把活分給下面的人干?你幹得再多工資又不會多。」
王師傅妻子語氣不好,覺得丈夫太憨,別人都想方設法地少幹活,只有她家這憨憨,一點都不知道偷懶。
「別人幹不了,這是要給船廠的,精度要求高,船可是要下海的,不能馬虎。」
王師傅語氣很嚴肅,對待工作絕對不能馬虎。
「那你也得吃飯,你要是倒下了,活誰干?」
妻子狠狠瞪了眼,王師傅笑得更憨了。
兩口子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唐念念睜開了眼。
一批要得很急的零件,精度要求高,全紅星廠只有王師傅一個人能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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