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
齊宗賢直接使出了唇槍舌劍,大有一副一言不合便開打的架勢。
並非他心胸狹窄,若是許開也能同他一樣旁徵博引,條理清晰地駁斥他的話語,他也會平心靜氣地以同樣的方法回敬,是為辯經。
但作為一位能入天庠讀書的文人,作為極其驕傲之輩,誰能忍受如此直接的否定之語?
這對他而言,與侮辱無異。
「你怎麼急了呢?」許開歪着頭,表示着自己的不理解。
若是在測量光速之前,他倒確實不會如此直接地否定對方。
但是測量光速之後,許開確定了這個世界在微觀高速的範圍內的規律也應當與前世相同時,他就變得直接很多了。
「無言無據地詆毀我所學之道,許開,若是換了你,你不會憤怒?!」齊宗賢將劍尖對準許開,厲聲說道,臉色可見地變得紅潤了一些,應該是被許開氣得。
「哦,你說這個啊。沒事,我早就習慣了。」許開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聳了聳肩。
他當初剛跟着教授讀研的時候,實驗室經常能收到一些投稿,說是自己的研究徹底顛覆了現有的物理學,你們研究的都是狗屁云云。教授實在是煩了,卻又不能連封回信都不給,於是就讓他負責這塊。一直到最後教授設了個門檻,讓那些人答出一道高中物理題才收他的信,許開這才終於可以不用再去看那些垃圾了。
所以他才習慣了。
齊宗賢不理解對方說的意思,但還是寒聲道:「許開,伱我論道,當自有論據。你無憑無故便詆毀我所學之道,是何居心?你若不道歉,就別怪我唇槍舌劍的鋒利了。」
「我並非有意詆毀道家。齊兄,按照你的說法,我們二者的觀點只能有一個是正確的,而我認為我是正確的,那自然在我看來,你認為的就是錯誤的。這也是論道。據我所知,荀子世家和孟子世家到現在都還在爭論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你又要如何評判他們的對錯呢?」
「你豈能將自己與諸聖相提並論!」
「此言差矣。齊兄,若無成聖心,豈有入聖章?」許開邊說邊向着齊宗賢走去,「天不生人上之人,亦不生人下之人,我與諸聖,有何不同?若我成聖,又有何異?」
齊宗賢一愣,竟是被這話中的氣魄給懾住了,但他隨即回過神來,厲聲道:「許兄果然好氣魄,只是你尚未致歉卻又走上前來,莫非你想嘗嘗我的唇槍舌劍不成?!」
「據我所知,真要斗一場的話,需要得到天庠的允許,且只能在文斗台上進行。齊兄不怕自己違背天庠律法而被退學?」
齊宗賢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你莫非忘了我所說之話?此八卦陣乃是我向長輩求來,其內的空間同樣有文斗台的性質,在此文斗,也並不違背天庠的律法!」
「你若能引經據典地反駁我之所說,我並不會實戰唇槍舌劍以此壓你。但你不借聖人之言,不讀大賢之注,你之所言,空乏無物,豈非是在侮辱我耶?」
許開忽然笑道:「不用擔心,我也有唇槍舌劍。」
「白日無停晷,青天有去鴻。莫言鋒利鈍,吾道已終窮!」此話仿佛是打開了什麼開關,齊宗賢竟是真的出劍了!
長劍破空而去!
「這便是你的蘊劍詩?可惜於我無用。」
「如非必要,勿增實體。」許開輕聲念頌。
無盡的鋒利之意在他左手上匯聚,竟是光憑那些鋒利之意就擋住了齊宗賢的劍!
「這怎麼可能?!」齊宗賢駭然無比,以秀才之身使出唇槍舌劍,在歷史上雖然極少,但也不是沒有過。然而能光憑散發的銳利之意就能擋住一位真正的舉人、還是天庠的舉人的秀才唇槍舌劍,這絕無可能!
「聖人劍,怎麼可能是聖人劍?!你那八個字連詩都算不上,又有何銳利之意可言了!」齊宗賢面目猙獰,帶着難以置信的語氣。
許開握住那把剃刀,輕笑說道:「你認為概率之事由所謂的天命掌控,不可完全預測;而我認為概率是隨機的,即使沒有天命,也無法徹底確認,只能在一定範圍內預測。你我之觀點雖有相通之處,但同樣都是不可確認之事,為何要添加一個天命來掌握概率?既然如此,這就是不必要的實體。」
許開舉起自己的剃刀,揮下,齊宗賢的唇槍舌劍竟被一斬而破,斷為兩截。
「那便應該將它剔除。」
齊宗賢口吐鮮血,倒飛而去。
許開繼續向前,不急不忙。
齊宗賢再度口誦一詩:「山嶽英靈不可求,至今祠廟鎖寒流。一抔黃土千年骨,三尺青松萬古愁!」
這是頗為著名的頌山詩,而當齊宗賢念出後,被引動的天地之氣竟是在他面前形成一座高大的山嶽,阻擋着許開前進。
「既然齊兄的唇槍舌劍已破,那破此山我也不借剃刀之威。」說罷,許開舉起一隻拳頭,用盡全力地砸了過去!
山嶽表面瞬間浮現無數的裂紋!
齊宗賢目眥欲裂,這幾乎可以算是他最強防禦手段的《明山》,竟是在許開一拳之下就破裂至此!
莫非他的體魄比定星境的妖魔還強不成?!
許開卻還在評價道:「齊兄這詩學得還不夠到位啊。山嶽震裂,怎麼會浮現這種與玻璃破碎一般的裂紋?你難道沒看過山體滑坡嗯,山體崩裂嗎?須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之理才對。」
說罷,他再度揮拳,整座山嶽直接爆碎開來!
而在山後做了各種準備的齊宗賢也是將自己所有的手段盡出。
然而,許開破山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他根本無法準備完成!
他當初曾與一位聖裔妖族對戰,而《明山》也撐了足足三拳;今日他對這首詩的理解遠甚當初,為何卻在許開兩拳之下便宣告破裂?!
顧不得再想這些,他的左手裏再度出現一個八卦盤,陰陽二氣自八卦盤中浮現,滾滾氣浪向着許開襲去!
而同時,他的右手也出現一隻毛筆,他持筆點向許開,竟是讓許開感受到了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仿佛自己的人生都要在這筆下浮現,一切都被否定。
「難道是浮生筆?不,他掌握的應該只是一件仿品罷了。就算是真品,也不是他一位舉人能催動的。」許開暗自想到。
「如非必要,勿增實體。」
許開手持剃刀,無盡的鋒利之意如颶風般席捲整座空間,那摧毀沿路一切的陰陽二氣在這銳利之意前竟是無法穿透,被徹底隔絕在外;而那點下的浮生筆,許開直接持剃刀而上,將那在他瞳孔中不斷放大的筆一刀兩斷!
「齊兄,你應當知曉,當我的聖人劍一出,不管你還有什麼手段,你都必輸無疑。」許開破開齊宗賢的一切手段,將剃刀架在了齊宗賢的脖子上,「這場文斗是你先挑起的,那麼也不算我違背律法。齊兄,可想好了要如何去接受懲罰?」
「我不服!」齊宗賢破口大叫,面目竟是有些扭曲,「體魄竟比定星境的聖裔妖族還強就算了,你那狗屎不如的八個字又為何能成為聖人劍?!」
齊宗賢徹底失去了一位文人的風雅,破口大罵。
「齊兄不要激動,免得你文心破裂了。」許開平靜地說道,「更何況既然我那八個字能蘊養聖人劍,那便說明它確實可以直指聖人之路。按你的說法,這豈是你能評判的?」
「真正狗屎不如的,是齊兄你啊。」許開安慰地拍了拍齊宗賢的肩膀。
齊宗賢雙眼無神地看着許開。
空間破裂。
空間破裂,許開與齊宗賢二人終於來到了外界。
齊宗賢蘊養的唇槍舌劍被破,當是受到了不小的創傷。不過許開有留手之意,因此只需恢復一段時間即可,倒也不至於徹底摧毀對方的根基。
然而出來的齊宗賢,竟是直接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許開見此有些不知所措,別是碰瓷吧?
黃圖見狀也有些不知所措,方才他還擔心許開會因為眾聖經典方面的弱項而被對方破了文心,結果為何出來的卻是齊宗賢文心受創?
「宗賢,此番你確實丟人了。」一道宏大的聲音在廣場上響起,竟是半聖之音。但許開環顧四周,發現其他人並沒有什麼異樣,看樣子似乎只有自己和齊宗賢能聽到。
「老老祖。此番是我輸了。」齊宗賢苦澀道。
「輸便是輸了,但你為何連區區一次失利都無法接受,竟落得個文心受創的下場!」那聲音明顯嚴厲了很多,怒聲斥責。
許開偷偷挪步,想要離開這裏。
「小友且慢。」那聲音忽然叫住了許開。
「呃不知是哪尊聖人當面,好讓學生死也死個明白吧。」許開苦着個臉說道。
「誰說要你死了?」那聲音也有些疑惑,「你天資不凡,更是有着聖人劍,對我人族而言你的意義比齊宗賢更重要。更何況此事本就是他先挑起的,我不會怪罪於你。」
「謝聖人不殺之恩。」
「你小子」那聲音竟是有些無奈,隨後嘆氣道:「宗賢,你便暫時離開天庠,回家裏來,先回復文心再說吧。」
說罷,一陣清風拂過,齊宗賢隨着清風憑空消失無蹤。
「你有聖人劍,難怪你有信心去直面天意榜。但許開,我要提醒你的是,直面天意榜並不是有聖人劍就能通過的,不要驕傲自大。」
「謝聖人指點。」許開拱手行禮,卻見一張金頁從空中落下,準確地落入許開手中。許開見紙上什麼也沒寫,但想着這應該是半聖之物,還是鄭重地將其收好。
他走向一旁站着的黃圖與王心二人。
黃圖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王心則是古怪地看了許開一眼。
「你倆來這裏做什麼?」還是王心先開口了。
許開奇怪地反問一句:「到這裏來還能做什麼?」
王心一滯,再度仔細打量了許開一陣,隨即也離去了。
黃圖驚奇地看着許開:「你怎麼論過他的?我聽說那齊宗賢是道家系有名的天才,可以衝擊庶吉士的那種。」
庶吉士,指科舉中殿試可以達到前十五名的考生。而天庠庶吉士的含金量更是不可與十方皇國的庶吉士同日而語。
許開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你沒看出來我們最後沒有論道,只是打了一架嗎?」
「啊?你打贏了?!」黃圖更是大驚,隨後仔細想了一下許開的經歷,倒是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也是,你得的那些大藥,再加上天饋血珠,體魄與定星境魔族相比也不落下風;更何況你還有聖人劍。這麼一想你要是敗了才更奇怪。」
許開欣慰地拍了拍黃圖的肩膀:「你總算對我有正確的認知了。」
二人進入天啟閣。
許開卻是見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雲青山?你怎麼又在這裏?」
聽到聲音,原本還在看一塊長木的雲青山回過頭來,發現是許開,當即微笑道:「什麼叫又?難道你我先前在這裏見過?」
「不,我的意思是你剛才不是和我一起去測了光速來着嗎?既然你要來這裏,何不說一聲,我們也可以一起過來。」
「哦?你終於肯陪我逛街了是嗎?」雲青山的微笑之意更甚,帶着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
「不不不。」許開連連擺手,「只是好奇。」
「她到底怎麼纏上你的?」黃圖壓低聲音,不解地問道。
許開鐵青個臉,也壓低聲音回答:「我也不知道。」
「要幫忙嗎?」
「怎麼幫?」
雲青山卻是似乎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不由得微笑道:「既然我們三個從定州國院一別之後難得再見,那二位今日的開銷,我全包了。」
黃圖一把將許開推向雲青山:「多謝雲小姐,這小子就任由你處理了!」
「黃圖你小子!」
許開當即想要追上跑上二樓的黃圖,卻被雲青山一把抓住手臂。他回頭,看見雲青山那精緻的臉龐上的溫和微笑,不由得一愣。
「先陪我逛逛吧。」雲青山的微笑似乎比陽光更加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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