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回到了自己的別院。
雖然半聖可以自行開闢行宮,但他暫時還不想搬走。
他拿出自己的立身之本,《九章算術》。
他看着這本算書,一臉感概。
這可是他的立身之基。
但今日,他要把這本書大改。
《九章算術》全書分9章,246個例題。其內容包括方田、粟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勾股九個章節,可以稱之內容豐富,極為完善。
但在看過了許開的《幾何原本》之後,他感覺自己的書實在是有很多不足。
許開的以儘可能少的公理確立體系,再以嚴格的邏輯推理推導出其他的命題並加之證明,且這些被證明的命題可以在接下來的證明中繼續使用,使之成為一個嚴格的體系。
張蒼認為,自己此前在半聖卡了那麼久,應該就是因為自己並未將數術建立為一門成體系的學科。儒家、道家、墨家、名家都有一套自己成體系的解釋世界的方法,唯獨自己數術家未能建立。
張蒼奮筆疾書,以許開的公理化方法將自己的《九章算術》重新編寫一遍。這便是鞏固成聖之基。
第二天,許開和黃圖起了個大早。黃圖拿起一桶水將自己因埋在土裏睡覺而變得沾滿泥土的身體洗淨,便前往了儒家系。
許開則是按昨天說的前往了墨家系。
墨岑站在了墨家系大門口,笑臉相迎。
縱然是墨家這種擁有亞聖的大系,也不會拒絕一位聖道秀才,更何況這位聖道秀才還被一位半聖提出收徒。
雖然不知道許開為何拒絕,但也足以證明許開的天資。
墨岑給剛來的許開講了許多天庠內的基本常識。許開聽得連連點頭稱是。
二人來到墨家系,開始聽講師講課。
天庠的教室與定州國院的教師有很大區別。如果說定州國院的教室和初高中的教室很像,每個人有固定的桌案,桌案只見並不相連,那天庠的教室就和許開大學的大教室差不多。一排排的桌椅連連在一起,並沒有固定的座位,想要坐在哪裏全看自己的想法。
許開有意想要更露臉一些,就打算前往第一排。
卻見墨岑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去。
許開不解,但還是堅持。
墨岑見狀,嘆了一口氣,給了他一個小圓球,說待會遇到危險這東西可以保護他一下。
許開更加疑惑,王先生不都跟自己保證了這天庠是絕對安全的嗎?
於是許開坐到了第一排。
坐在這裏,他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四周傳來的各種敬佩的視線,於是他更加坐立難安。
終於到了上課的時間,走上來一個身着墨衣的中年男子,帶着長到能夠到胸部的長須,那鬍鬚一看就經過精心打理的樣子。
「這節課是機關課。按慣例我們來演示並評價一下你們做的機關。」
許開有些興奮,墨家機關術聞名天下,在他前世時據說墨家還造出了能夠飛行一整天的木鳶,極為神奇。不知天言大陸的墨家機關術又能造出來什麼?
「上次我們的主題是『架橋』。我們都知道,架橋是非常重要的。上古先民常常因一條河流便難以交流,而建設橋樑卻可以使得兩地的可以進行交流。而現在,即使我們掌握了更適合人族的修行之道,橋樑也作用也決不可小覷。除了幫助那些普通人之外,我們更是可以通過建設橋樑來鎮壓水妖,以此維護我人族領域內水域的平安。」
許開點點頭。沒想到建設橋樑居然還可以用來鎮壓水妖,這大概是只有天言大陸才會有的橋樑的作用。
「我們上次的課題是在給定的範圍內建設一座可以自行展開、足夠堅固可靠、且可以鎮壓水妖的橋樑。在這個範圍內所花費的材料成本越少,那在這堂課獲得的評分也就越高。」
許開內心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那麼我們來看看第一位同學的作品。這個是嗯,商安的作品。」
長須老師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截看上去與木棍無異的物品,而後拿起早就擺放在講桌上的一駕小車。小車載着一個看上去就很重的重物。那老師一揮手,講桌上便出現了一汪清泉用以模擬河水,而河水中可見一些如蒼蠅般的微小生物活動,想必那些東西就是模擬的水妖了。
長須老師找到了木棍上的一個按鈕,他將其按動,木棍便展開為一座橋樑。橋樑看上去就很結實可靠,而事實上也是如此,那頗重的小車過河,竟是讓用普通木頭搭建的橋樑一絲顫動都沒有。
而橋樑本身的結構也可以產生對天地之氣的一種收束效果,使得橋上的天地之氣濃度較高,從而對下方的水妖起到一種鎮壓效果。
老師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隨後給出評價:「展開順暢,無停滯;橋樑結實耐用,經過時無顫抖;但對水妖的鎮壓效果僅僅只是讓他們無法動彈,卻無法做到驅逐,且用料較多。可得乙等下。」
一位學生走上來,有些不甘地將自己的橋樑拿了下去。
一連好幾個學生都是如此,造出來的橋樑大致相同,最多就是展開前樣式並不相同,評分基本都是乙等。這讓許開鬆了口氣。
也對,這裏是正經的墨家,可不是前世他的玩過的那個和珅模擬器。
然而下一個,就讓許開開了眼界。
只見一個圓球狀的物體被那老師拿出來,展開後竟然是一架投石機。
老師沉默地看着這架投石機,示意做出這個投石機的學生親自上來演示一遍。
只見那學生把小車綁在投石機上,啟動投石機,那彈射杆發動,小車登時就如同一顆炮彈飛射出去!
甚至在半空中,小車和它承載的重物分離了!
而這還沒完。將小車投出去時,那彈射杆剛到正中;而當那小車被投出去後,彈射杆繼續轉動,一把打向水面,直接將那些水妖徹底打散!
小車穩穩噹噹地落在了河對面,而後承載的重物也從天而降,穩穩噹噹地落在了小車上。
那老師沉默地看着一臉得意的學生,終於還是開始了自己的評價:「展開順暢,結實耐用,也做到了徹底驅散水妖。但你這個落點,是經過精心計算的吧?」
「沒有,絕對沒有!」
老師將小車承載的重物換了一個上去,示意他再演示一次。
這一次,小車依然穩穩噹噹地落在了河對面,但那重物卻是在講桌上重重彈起,直擊向許開!
「第一排怎麼會有人在!」那老師驚呼一聲,連忙想要去擋下那個飛出去的重物,忽然看到了許開,內心一轉,便沒有再出手。
許開面無表情地伸出一隻手,將那重物穩穩攔下。
「不錯。」那老師贊了一聲,「我是墨家系機關課的講師,洪奕修。你是新來的?」
「見過洪師,學生確實是新來的,正在天庠觀學,一個月後再決定加入哪一系。」
洪奕修點點頭,隨後陰沉地對着那學生說道:「燕聞,這就是你說的絕對沒有?」
「老師,是你太陰險了!」燕聞大叫,「你怎麼能拿一個有彈性的物體來做承載重物啊!」
洪奕修面無表情地說道:「承載什麼重物是我的事。伱雖然用料節省,但安全系數太低,只能得丙等上。」
燕聞面色陰沉地下去了。
洪奕修又拿出了一個正方體狀的物體,展開後形成了一輛小車?
他不解地仔細看了看這輛小車,再度示意作者上台演示。
那位學生站上台來,拿起老師的小車往自己的小車上一放,而後把疊在一起的小車一起拿起來,往桌子上滾了好幾遍輪胎,隨後一放手,小車頓時嗡地一聲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去,載着的小車平平安安地過河了,而水中的水妖也被嗡的巨響嚇跑了。
許開嘴角抽搐,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那款遊戲裏見過的橋樑就夠離譜了,結果沒想到這些精通墨家機關術的人的答案一個比一個離譜。
洪奕修的臉龐也開始抽搐,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就習慣了。隨後他開始了評分環節,竟是得到了甲等中的評價。
還好接下來的一些橋樑都還算正常,雖然也有一些出奇之處,也還在許開的理解範圍內。
最後,洪奕修看到最後一個名字時,臉上浮現了掙扎的神色,隨後他深吸一口氣,以近乎咬牙切齒的口氣念出了最後一個名字:「墨岑。」
他拿出來了一個木質小丸子,丸子很小,可以直接放在車底下。
洪奕修仔細地看了好幾遍這個小丸子,沒有發現該怎麼展開。他詢問墨岑,墨岑自信地說道:「洪師,做成可以展開形式的本意是為了方便運輸,但學生認為只要橋樑足夠小,就不需要展開這一步,這樣就可以省下許多無用的步驟。」
「那這個東西該怎麼用?」
「放在車底下,然後拍一下桌子就行了。」
洪奕修照着他說的將小丸子放在車下面,隨後猛地一拍桌子。
砰地一聲巨響!
一道足夠響徹整座墨家系的巨響震動了整座教室!
小車在劇烈的爆炸中穩穩地翻飛到了河對岸。
而沒有絲毫防備的洪奕修看着在水的倒影中自己那被爆炸熏得黝黑的面龐以及弄亂的鬍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坐在第一排的許開則是吐出了一口黑煙,直直地倒了下去。
「墨岑——!!!」
一道比之前爆炸聲還響的咆哮震動了整座天庠。
最後,墨岑被判了個乙等上。因為他的作品展開方便,成本低廉,爆炸更是直接把水妖震死,美中不足在於不夠安全耐用。
而許開,則是被洪奕修和墨岑一同帶到了醫家系接受治療。
洪奕修確認了許開並無大礙後留下了一本《墨子》就離開了,而墨岑則等着許開醒來後一臉感嘆地對他說道:「許兄啊,早就告知過你不要坐第一排,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許開雖並不大礙,暫時卻還說不出話,於是再度吐出一口黑煙,以示自己的不滿。
墨岑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許開,這可是一位聖道秀才,若是能讓他加入墨家,會有很大的好處,如果他因為自己的緣故不打算進入墨家了,或許自己免不了一番責罰。
待得許開能恢復說話後,他拿出一個小圓球,問道:「你不是說這東西可以保護我嗎?」
「是啊,但最後的爆炸是我搞的,這東西識別出來了是我的東西自然也就沒有啟動。」
許開重重地咳了幾聲,又咳出來了幾道黑煙。
他對墨岑說道:「墨、墨兄,想必你們墨家系,風、風氣很是包容開放吧?」
「那當然,我們墨家提倡兼愛非攻,追求和平,自然更為包容。」墨岑抬頭挺胸,有些驕傲地說道,「不知許兄是如何感覺到的?」
許開心想你都能活得活蹦亂跳的,這還不夠包容開放?
在醫家的精心治療下,許開很快就恢復了,只是還是時不時地能吐一口黑煙,這讓許開很是懷疑那個炸彈的原料。
於是光是在醫家那邊他就躺了一天,除了去墨家系聽了一堂課之外什麼也沒做。
晚上,許開找到了王心,對他說道:「王先生,我有想法了。我打算加入墨家系。」
王心有些驚奇地問道:「這才是第一天,你就做好決定了?不再多看幾家。」
「再看幾家是應該的,但我目前還是認為,墨家系最適合我。」
科學研究的發展必須要一個開放包容的環境,不然就會發生哥白尼那種事情。從目前來看,墨家是最為包容開放的。
畢竟墨岑都活得好好的。
王心不知道許開在想什麼,還是說道:「你不知道墨家系的規矩嗎?」
「什麼規矩?」
「要想成為墨家子弟,必須要經過一系列的艱苦訓練,合格的才能成為一名墨士。」
許開不以為意。
王心接着說道:「除此之外,墨家系規矩森嚴,其成員到各國為官必須推行墨家主張,所獲所得也必須向墨家奉獻。」
「先生,這意思是」
「意思是你燒玻璃得的分紅也必須奉獻給墨家。」
「先生,我不去墨家系了。」許開斬釘截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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