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唱了三個多小時的歌,即使是經驗豐富的歌手也需要中場休息。
可茶玖完全不需要。
她的額側冒着薄汗,白皙的臉頰也氤氳着淡淡的緋意。
可眼中始終透亮着興奮的光芒。
「最後一首歌的名字叫做《原始形態》,送給所有和我一樣,這裏不小心生病了的朋友。」
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語氣輕鬆詼諧,似乎並不覺得被精神疾病困擾是多麼羞於啟齒、或者是無望的事情。
「總有人將我們比喻成錯誤的音符,壞掉的機器,急於將我們修正,可當我們努力的結果不符合期待時,他們又會大失所望。」
「可我想說的是,我們不需要迎合世界的標準,也不需要合乎別人的心意,總有人愛着我們最原始的形態,極力深掩的內在。」
「那個人一定會來,即使不是現在,也會是將來,不論多麼艱難,也請你們一定,一定要等待。」
說罷,這個被無數歌迷愛了許多年的女孩,再次像當年初登高台演奏一樣,安靜地坐在了鋼琴前,彈奏起輕緩孤獨的音符
她的吟唱空靈而純粹,仿佛一片雪花落在眾人心上。
他們跟隨着這片雪花走入寒冬雪地中的小木屋,抱膝坐在壁爐前,傾聽着火苗爆裂的聲音。
孤獨如洪流侵襲。
直到小提琴聲融入寂寞的鋼琴聲之中,曲子節奏變得歡快明朗起來,幾聲清脆的鋼琴重擊像是造訪者的敲門聲。
「叩叩。」
命定的愛人風塵僕僕,帶着微笑趕來。
茶玖的音樂實在太觸動人心了,直到演唱結束,屏幕前的觀眾仍久久不能從情緒餘韻中抽離。
直到他們察覺臉龐冰涼一片,才察覺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落淚。
現場近距離傾聽的星輝工作人員更是哭成狗。
宋星禮嗚咽着用手背抹眼淚。
他的寧寧真是獨一無二的小太陽!
即使自己受盡苦楚,也要為大家帶來治癒的力量……
站在旁邊的沈曼實在看不過眼,給他遞了張紙巾。
「謝謝。」宋星禮感動地接過紙巾,竟然冒出了一個鼻涕泡。
沈曼:「……」
髒小孩。
宋星禮:「……」
好尷尬,下一班去月球的火箭票什麼時候有。
……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震撼的音樂洗禮中。
只有靳斯言的注意力一直落在茶玖身上。
他總覺得茶玖有些不對勁。
將近四個小時的無間歇演唱對任何人都不輕鬆,可茶玖的狀態卻越來越高昂,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一樣。
甚至沈曼提醒要結束直播時,茶玖仍興奮地表示自己可以繼續。
沈曼愣了一下,隨即嚴肅道:「新歌已經展示完了,你該好好休息了。」
「我不累,沒有新歌我還能當場寫。」
這話毫不誇張。
茶玖感覺大腦像吃了春藥似的,亢奮無比,無數靈感瘋狂迸發。
現在只需一架鋼琴,一隻筆,一張紙,她就能在十分鐘內寫出世界上最棒的音樂來。
見茶玖態度堅決,沈曼也猶豫了。
今晚的直播反響很好,觀眾也意猶未盡。
要不再把直播延長一個小時?
「好吧,那……」
「楚寧,走不走?」
沈曼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靳斯言打斷了。
茶玖扭頭,驚訝看他:「去哪兒?」
靳斯言拎起椅背上的外套,隨意搭在肩上,神情慵懶:「送你回家。」
這還是靳斯言第一次主動示好。
茶玖眨了眨眼,立刻回頭對沈曼道:「沈曼姐,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身體太累了,吃不消。」
主打一個當場變臉。
沈曼:「……」
好,吃不消直播,但是吃得消靳斯言。
不過沈曼本來也不支持茶玖過度透支精力了,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好好休息,別吃太撐。」
最後一句意味深長。
茶玖臨走時本來還想擁抱一下宋星禮。
卻被靳斯言捏着脖子拎出了星輝大廈。
樓下停了一輛銀色邁凱倫。
茶玖看着靳斯言啟動車子,故意問道:「不會說今晚去賽車嗎?怎麼突然來看我直播?」
靳斯言反問:「你不是想我來嗎?」
「我還想你吻我。」
「做夢。」
茶玖撇撇嘴。
靳斯言的大掌落在她腦袋上,把她摁進車裏:「上車,回家好好休息。」
「我不想回家。」
茶玖坐在副駕駛上,垂眸落寞,纖長的睫毛投下兩片小小的陰影,把那雙藏了星碎的眸子都弄得黯淡了。
「家裏空蕩蕩的,燈還壞掉了,我會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謝遠舟和江棠的背叛,還有被網暴時網民的謾罵。」
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
看上去可憐極了。
靳斯言關車門的動作一頓,語氣難得帶了耐心:「那你想去哪?」
茶玖把他帶到一處教堂。
這個教堂在孤兒院附近,鏤空花紋的漆白鐵門緊鎖着,裏面是一片綠茵草地和天使雕像噴泉,中央立着高聳尖頂的建築。
不過最近教堂在修繕,鎖了大門,並不對外開放。
靳斯言驚訝地看茶玖踩着大門上的鏤空花紋翻過去,動作十分嫻熟。
茶玖眨巴着眼睛,坦言道:「我小時候住在附近的孤兒院,經常翻牆跑來這座教堂玩。」
靳斯言也翻了過來,不說話,只揉了揉茶玖的腦袋。
茶玖指着那片草地,道:「小時候總幻想着將來可以和心愛的人在這片草地上結婚,周圍擺滿金色梔子花,穿着藍色的禮服……」
「為什麼是金色梔子花?」
靳斯言還是第一次聽說。
兩人來到了教堂主樓,這裏的木門也緊實閉着。
看來是進不去了。
「因為金色梔子花有個很浪漫的傳說,如果所愛之人能夠聞到花香,那麼他對你的愛意將持續一生,所以我希望我的婚禮也能得到它。」
茶玖說起這番話時,雙手期待合十,眼神透亮。
仿佛是一個沉浸在對未來美好幻想的小女孩。
可下一秒,靳斯言眼睜睜地看着這位浪漫小女孩,一個手肘,狠狠砸穿了教堂一樓的琉璃窗。
「……」
「嘩啦」一聲,整面琉璃窗粉碎,突兀的響聲驚動了附近的飛鳥,令人無端心慌。
可茶玖卻淡定地踩着滿地的碎片走進教堂,轉身朝靳斯言伸手:「來嗎?」
她眸子在昏暗中亮得詭異。
靳斯言蹙眉。
他覺得茶玖好像有些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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