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御仙君想了想,報出一些名字。
「象州蓮華寺戒律殿首席長老寂真、羅洲天符仙宗太上長老墨殘秋」
這些名字共有十多個。
清薇聽罷,絕艷嫵媚的玉容上已浮現一抹難掩的驚色。
蘇奕卻感到很陌生。
也僅僅只知道其中一些門派的名字,至於那些人,完全就一點印象也沒有。
無疑,這些所謂的「老傢伙」,根本不是和王夜同一個時代的角色。
清薇忍不住道:「那太荒九碑該藏着怎樣的秘密,竟能吸引這麼多仙界大能前往?」
不等星御仙君回答,蘇奕已笑道:「三言兩語可很難說清楚,等挑個時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清薇美眸發亮,不假思索答應下來。
「我能去嗎?」方寒道。
蘇奕道:「你太弱,去不了。」
方寒:「」
很快,一行人在星御仙君帶領下,來到了隱龍山之巔。
此地視野極為開闊,可俯瞰大半個黑龍集市,抬頭望去,那宛如血色大日的「懸天龍珠」獨照,灑下耀眼的紅光。
一座古老的殿宇,孤零零屹立山巔之上,通體似由仙金澆築而成,沐浴着如夢似幻般的神聖光澤。
大殿前,宛如十五六歲少女般的赤龍道君早已等候在那。
「主上,貴客已駕臨!」
星御仙君匆匆上前見禮。
「你退下吧。」
「是!」
星御仙君躬身行禮,轉身而去。
同一時間,蘇奕吩咐清薇道:「你和那小傢伙先在此地閒逛一番。」
清薇頓時意識到,帝君大人是有話要和赤龍道君單獨對談,當即帶着方寒離開。
「大人,請。」
赤龍道君帶着蘇奕進入那座古老的大殿。
大殿冷清空曠,除了一些座椅、玉鐲和牆壁上懸掛的銅燈,再沒有其他擺設。
「大人,還請上座。」
赤龍道君正欲將蘇奕迎入那位於大殿中央的主座上,就被蘇奕拒絕。
「無須如此,隨意就好。」
蘇奕說着,就徑自在一側一張座椅坐下。
赤龍道君怔了怔,當即上前,取出一壺酒,放在蘇奕身側的一張玉桌上。
「大人,這是我義父當年所留的仙釀『吼西風』,也不知是否合您胃口。」
赤龍道君親手低垂,低聲道,顯得很侷促和拘謹。
她模樣清稚,容如少女,一襲布衣,長發凌亂,渾沒有一絲屬於黑龍集市主宰的威嚴。
整個人內斂而安靜,並且在待客之道上,顯得有些笨拙和木訥。
蘇奕眼神微妙。
他拿起那壺酒,鼻端一嗅,一股濃烈如刀似的酒氣直竄腦門,渾身血液都似要沸騰。
「憶往昔,酒入豪腸,擒星拿月,捭闔天下誰堪敵?徒留寂寥滿懷,振衣揮袖,劍吼西風!」
蘇奕油然感慨,將壺中酒舉起,迎頭暢飲。
這一刻,屬於王夜當初的記憶,歷歷在目。
很久以前,王夜曾進入黑龍集市,也曾坐於這座大殿內,與一眾同道在此飲酒。
身為東道主的黑龍道君,拿出了自釀的好酒,一番觥籌交錯,賓客無不盡歡。
而當時,王夜就曾如此感慨。
黑龍道君當時笑言,「此酒還沒取名,就以「吼西風」為名可好?」
王夜大笑道:「善!」
而如今,當年賓客都已不在,這座大殿冷清空曠。
作為王夜轉世之身的蘇奕,坐於此地,再飲當年酒,憑生恍如隔世之感。
漫長的仙隕時代,改變了仙界,過往風流,也早已是過眼雲煙。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概莫如是。
少女立在不遠處,那幽邃的暗金色的眸,怔怔地看着暢飲烈酒的蘇奕,心緒翻騰。
義父當初,曾不止一次談起,人生最得意之事,就是曾在此地,宴請永夜帝君。
最開懷之事,莫過於從永夜帝君的一番感慨中,為自己親手釀的酒,取了個好名字!
一壺酒飲盡,蘇奕道:「你也坐吧。」
少女遲疑了一下,這才坐在蘇奕對面處。
她雖是此間主人,可卻顯得很拘束,反倒像個客人。
而蘇奕反倒像此間主人。
煞是有趣。
蘇奕笑了笑,道:「我大概清楚你想做什麼,在談此事之前,我有話要先問一問你。」
少女頷首道:「晚輩定知無不言。」
蘇奕眸光深邃,輕聲道:「你義父是怎麼死的?」
少女嬌軀一僵,道:「前輩已經知曉?」
蘇奕指着少女腳踝處,「那龍紋血鏈,乃是你義父的本命至寶,與他性命攸關,既然他把這件至寶留給你,也就意味着,他已不在了,不是麼?」
少女眼神黯然,點了點頭,道:「是姜太阿殺了義父!」
聲音中,透着濃濃的恨意。
姜太阿!
蘇奕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身影。
一襲風火道袍,頭戴九星峨冠,容貌枯槁,背負一柄足有四尺長的金色玉尺。
一身氣息,通天徹地,令漫天星辰搖搖欲墜!
姜太阿!
太一教開派祖師,仙隕時代以前,就已踏足仙道之巔,乃仙界道門「六祖」之一!
同時,姜太阿也是王夜的絕世大敵之一,曾在「永夜之戰」中,和血霄子等人一起偷襲王夜。
蘇奕問道:「姜太阿還活着?」
少女語氣堅定道:「活着!天算子前輩說,姜太阿在仙隕時代來臨時,龜縮了起來,雖元氣大傷,但並未傷及性命。直至仙隕時代結束,他和當世其他踏足仙道之巔的通天大能一樣,為躲避和天人五衰有關的『神禍』,徹底蟄伏了起來。」
天算子,也就是那算卦的邋遢老人,蘇奕口中的「老混蛋」,仙界老輩人物眼中的「噩耗之主」。
蘇奕若有所思道:「這麼說,你義父是死在仙隕時代之前?」
少女點頭道:「正是,當年義父為了證道傳說中的『太境』,從黑龍集市離開,前往北冥海探尋機緣,可尚在半途的時候,被姜太阿阻截。」
說到這,少女暗金色的眸泛起滔天的恨意,聲音低沉,「當時,姜太阿說,他的女兒需要一雙靴子,最好用義父的龍皮來鞣製!」
「義父自知不是對手,便答應割下一截龍皮,贈予姜太阿。」
「可誰曾想,姜太阿又說,他的女兒還需要一柄道劍,要用義父的脊梁骨來煉製!」
聽到這,蘇奕眉頭皺起。
這的確是姜太阿能幹出的事情,這個太一教的開派祖師,性情淡漠冷厲,殺人如麻。
少女眼睛發紅,怒形於色,道:「義父當時就意識到,姜太阿是故意找茬,無論他如何讓步,姜太阿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於是就打算退避逃走,先保住性命。」
「可終究還是沒能避開這一劫,最終,義父拼盡所有,也僅僅只剩下一縷殘魂逃回。」
「後來,我才知道,姜太阿打碎了義父的龍軀,將其龍角、龍皮、龍筋、龍骨、龍鱗、龍爪皆剝離出來,煉製成寶物。」
「據說義父的血肉、眼眸、臟腑都被姜太阿拿去煉成了丹藥」
說到最後,少女身軀都一陣顫抖,明顯情緒失控,怒到極致。
蘇奕揉了揉眉宇,道:「你義父可說過,姜太阿為何要對他大打出手?」
姜太阿這種老東西,只要出手,必有意圖,斷不會無緣無故就對黑龍道君痛下殺手。
少女苦澀搖頭,神色暗淡,道:「義父擔心我去復仇,故而直至逝去,都沒有跟我談起其中緣由,只叮囑我,讓我遺忘此事,此生莫要為他復仇」
蘇奕一聲長嘆。
他理解黑龍道君當時的心境。
的確,換做眼前的少女,若去找姜太阿復仇,簡直就和飛蛾撲火也沒區別。
想了想,蘇奕道:「所以,你義父臨死前,用他的『龍紋血鏈』將你禁足於此,讓你生生世世都無法離開黑龍集市,對否?」
少女嗯了一聲,道:「義父臨終前說,不願讓我重蹈他的覆轍,故而,才不惜用龍紋血鏈封禁我的血脈力量。正如大人所言,義父這麼做,是不願讓我離開黑龍集市,擔心我去復仇,二則是為了阻止我進入化龍池。」
蘇奕一怔,訝然道:「也就是說,你至今還未蛻化為真正的龍?」
少女點了點頭,「義父說,一旦成為真正的龍,反倒會給我招惹彌天大禍。」
「天算子前輩也說過,似我這樣的秉性和命格,必須隱忍,等待時機,否則」
少女說到這,神色悵然道,「否則就會和義父一樣,慘遭不測」
蘇奕明白了,道:「他們的確是在為你考慮。」
龍這種先天生靈,簡直堪稱世間萬靈中最頂級的存在,無論天賦、血脈,還是根骨和底蘊,足可碾壓世間絕大多數生靈!
像當初的黑龍道君,還未踏足太境三階,就能從踏足仙道之巔的姜太阿手底下逃回一條殘魂,這已經堪稱了不得。
根本不用想,若讓黑龍道君踏上太境之路,成為立足在仙道之巔的角色,其擁有的實力之恐怖,足可威脅到姜太阿、血霄子這些老傢伙!
這就是「真龍」的可怕之處。
但也同樣因此,在那些踏足仙道之巔的絕世大能眼中,龍這種生靈儼然和稀世瑰寶沒區別。
一旦有龍出現,必會瘋狂爭搶,為此大打出手。
要麼降服之,鎮壓山門。
要麼獵殺之,祭煉寶物。
當然,也只有踏足仙道之巔的大能才有底蘊去「獵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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