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的家和肖敏的家離得不遠。
隨着改革的春風吹過,京海這個地方日新月異。
稍微有能力的家庭,諸如吳庸,顧雨馨一家,早已經搬進了高樓大廈。
只有許默家裏這樣,父母不求上進,亦或者是肖敏家庭這樣,本身處於社會底層的,還龜縮在城市一角。
許默和肖敏一前一後的走在行人路上。
他們兩個都屬於是班級的邊緣人物。
許默是因為從小不愛與人接觸。
而肖敏是因為家庭原因被人瞧不起。
許默倒是沒有瞧不起她。
也因為家庭靠得近的緣故,與她順路一起回過家。
倒算得上是班裏比較要好的同學。
但是也只是止步於此。
對於今天,肖敏突然說要和自己一起離開。
倒是讓許默有些意外。
「你有沒有錢?」
就在許默疑惑的走在後面的時候。
前面的肖敏卻突然鼓起勇氣看着許默,認真的問。
這個時候,許默才恍然大悟。
高中時期的肖敏的確得了不乾淨的病,而且這病很需要錢,好像需要去醫院照激光,一次就是五百塊,一個療程十二次,也就是六千塊。
這對於一個普通家庭尚且是一筆巨款。
更何況是這個原本就殘缺的家庭。
許默記得,就是因為沒有這筆錢,肖敏無奈只好去那種無良的小診所,結果被同班的女生看到,開始造黃謠,再然後肖敏成了整個學校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本來以肖敏的條件,完全可以競選貧困生助學貸款的。
可是在投票的時候,沒有人把票投給她。
而老師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再後來是另一個學生拿到了助學貸款。
在那邊和其他的同學嬉笑怒罵。
「嘻嘻,好說,今晚請你們吃飯!」
再次看向肖敏,十七八歲的年紀,還穿着上一代的藍白相間的校服,有些破舊,短髮,一雙堅定的大眼睛。
許默不是什麼聖母,但是重回十年前,許默還是覺得,能幫還是幫一下。
「現在沒有,你得等我兩個星期。」許默說。
肖敏有些意外:「你不問我要錢幹什麼?」
「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但是你要等我兩個星期。」許默再次堅定的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聽着許默那堅定的話語,肖敏竟然有些感動,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卻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謝,謝謝,」
「謝謝!」
晚上六點半,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馬路上車水馬龍。
十八歲的肖敏再也忍不住,靠到了許默的懷裏哭了起來。
她不是喜歡許默,可是她真的有點堅持不住了。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一個人偷偷跑到醫院,結果查出來這種病。
醫生說出結果的女孩,肖敏覺得天都要塌了,她誰也不敢說,她只能把這件事情藏在心裏,一方面對未來的絕望,一方面想着,自己一個高中生,去哪裏拿六千塊錢?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
顧雨澤一直是喋喋不休。
然而自始至終,肖敏都沒有理會顧雨澤。
因為她知道,她現在面臨的事情。
顧雨澤根本就一點幫不上忙。
直到鼓起勇氣問許默借錢。
她甚至沒有說多少錢。
但是許默那股堅定讓她覺得,許默一定會借自己。
她沒忍住,終究是哭了出來。
而許默卻就這麼一言不發,靜靜的站在那裏,任由着肖敏哭。
肖敏的家在許默家前面的兩個弄堂里。
許默先把肖敏送回家,然後自己再多走了兩步回家。
十年前的衛生局家屬院,亂糟糟的像是一個菜市場。
門衛是一個六十歲的老大爺,已經退休了,天天沒事在門前帶着老花鏡看報紙,見許默回來,便打了個招呼:「默默回來啦。」
許默客氣的招呼了一聲秦爺爺。
從小在家屬樓長大,這裏的一草一木,許默再熟悉不過。
此時正值晚上七點左右,家家戶戶在那邊炒菜做飯,由遠及近可以聽見鏟子與鐵鍋碰撞的聲音,還有芹菜炒豬肉的香味兒。
二樓不知道是誰家生了孩子,在那邊娃娃的哭着。
院子裏,有上了歲數的老人在用搓衣板搓着衣服。
「許默放學啦!?」
「默默今天放學這麼晚?」
衛生局連帶着退休的職工,總共兩百五十七戶,除去那些混得好的,早已經搬出去買商品房,家屬樓常駐人口是一百多戶。
現在這裏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大多是買了房子以後,把家屬樓給家裏的親戚或者父母住。
這些老人,或者是許默父親的同事,基本上都是看着許默長大的。
自從讀大學以後,許默基本上沒有回過家。
可是再次回到這裏,總覺得一草一木都要很熟悉。
許默的家在二樓,一室一廳的小居室。
就這,還是當時父親結婚的時候,耍無賴的從生活科科長那邊鬧過來的。
還沒有進家門,許默就聽到了熟悉的吵鬧聲。
「我怨氣重?許志遠,你但凡有點能力,我怨氣能這麼重?」
「你天天說人家吳庸的學歷沒有你高,人家吳庸的老婆都開上奔馳了,你再看看我呢!一天到晚,還要坐公交!許志遠,我嫁給你沒說要享福,可是你也不能讓我受這份罪吧,我倒是無所謂,可是兒子呢了,兒子都要上大學了,結果還天天縮在這房子裏!」
許默打開門。
吵鬧聲戛然而止。
母親坐在小飯桌的前面一臉委屈。
許志遠坐在沙發上垂頭喪氣。
許默的母親抹了抹眼淚:「回來的這麼晚,快吃飯。」
六十平的小房子,除了父母住的臥室,還要隔出來一間做許默的臥室。
許默吃完飯以後,回到臥室。
長長呼出一口氣。
平賤夫妻百日恩,沒有人比許默感觸更大。
許默28歲還沒有結婚,其中有顧雨馨的原因,更多的卻是原生家庭的問題。
從小到大,生活在這麼一個六十平的小房子裏。
父親母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事實上以許默的家庭,完全沒必要混的這麼差,就算說父親不受重用,那也是衛生局的員工,好歹能拿出一筆錢來買商品房。
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早期的時候,許默父母是有一些積蓄的,但是許默的父親許志遠,因為在單位里不受重用,肯定想去干別的事情。
幾年前股票市場不錯,好多人在股市里發了財,許志遠覺得自己是研究生,那些沒讀過書的都能發財,那自己一個研究生,到股票市場不是如魚得水。
到時候賺個幾百萬,在單位里豈不是橫着走?
於是一發狠,把錢全部投進了股票。
最後賠的血本無歸。
當時許默的母親真是欲哭無淚,眼神都要殺死父親了。
錢都沒了!以後拿什麼給孩子讀書?
說好這錢拿來買房子?現在哪有錢買房子?
面對妻子的質問,許志遠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蹲牆角,說,他就是想給老婆換更大的房子,誰知道會賠?
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年,許默的父母又存了一筆錢,可是這錢,是給許默以後讀大學用的,任誰也不可能去亂動。
其實按照父母手裏的公積金,是完全可以出個四五萬的首付,就可以買了一個一百三十平的大四室,而且公積金完全可以抵消月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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