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江湖人來說,想要培養出一個合心意的弟子,是要耗費很大精力的。
那些輔助修煉的湯湯水水、肉食營養就不說了。
當初陸淵練武,一個月就需要十兩銀子的花費。煉上一年,那就是一百二十兩銀子。
一般人的資質,煉通一條經脈,需要四年左右。如此差不多就是煉通一條經脈,需要五百兩銀子。
而對於一個大派來說,門下弟子能稱得上有點成就的,最少也得是個三流實力。
按這個標準,培養一位三流弟子,就需要八年時間,一千兩銀子。
這還只是最基本的消耗,如果再算上其他各種教導的精力付出,門中各種特有的培養資源,那花費更要往上再提個幾成。
甚至以上這些,還只是練通了兩條經脈,剛剛初入三流的武者消耗。如果是連通了三條、四條、五條經脈,那成本與花費,更是翻倍計較。
眼前這位長老死了一個兒子,三個徒弟,還有大把子侄。
先不說感情方面的損失。
就說經濟方面,那就等於直接沒了小几萬兩銀子,還有十數年苦功化為烏有。
這等挫折,這等遭遇,換做常人,又有幾個受得了的?
可以這麼說,沒了那些弟子後代,這位長老以後的養老問題,家族興衰,都沒了個保障。
晚景淒涼,已經可以預見了。
辛苦一輩子,落得這麼個下場,誰能不哭?
而這麼個下場,也不獨獨這位長老一人。
這些日子來,已經有很多七星門的長老們,遭遇了這種白髮送黑髮的慘劇,甚至乾脆連自己性命都丟了。
帳內不少人,已經經歷過這種慘劇。
而一些沒經歷過的,看到其他同伴們遭遇此事,又想到自己很可能也要步上後塵,一個個怎麼可能不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所以此時看着這位長老哭訴,一種悲傷哀痛的氛圍,就在營帳內瀰漫着。
這打仗,實在太慘了。
造反,也遠沒有原先想的那般快意。
和朝廷官兵真正打過幾仗,感受到這巨大的傷亡之後,原先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眾多七星門長老們,此時已經醒悟過來,開始暗生悔意。
一些甚至已經生出了退意,不想再在這裏打下去了。
反正他們都是江湖人。
哪怕造反後,被朝廷通緝,但帶着弟子子侄改頭換面,到別郡討生活,朝廷還能追來不成?
甚至實在不行,帶人去往其他國家,以自身的實力,也能混出個名堂來。
掌握了強大武力的江湖人,在選擇權上,還是比那些普通人要多上許多的。
不過七星門到底是他們的宗門,一些長老雖然心中有這種想法,但顧念宗門恩情,卻也是不敢明說,或者不敢去做的。
只是即便如此,但大軍之內,人心漸漸離散,各種悲觀橫行,卻也是遏制不住了。
喬修遠作為掌門,又是大軍主帥,對於手底下人的心思轉變,自然敏銳地察覺到了。
雖然他心中,也因為這連日的挫折,生出了後悔和悲觀。
但作為眾人的主心骨,他還是知道自身職責,明了不能讓事情這麼持續下去的。
因此,此時便見喬修遠道:「烏長老,你之犧牲,我知曉的,門內必不會忘卻。這樣,日後你可再從族中,挑選幾位子侄後輩,將他們引入七星門中。
此次既然丟了營寨,那你便率着部眾,先退到後方,進行修整吧。
接下來幾日,就不用再上前線了。」
他這般安撫。
然而面對這些補償,烏長老卻並沒多少安慰,反而越覺悲涼。
只是他也知道掌門不容易,因此雖然依舊雙目含淚,但還是強撐着道:「謝掌門。」
說完,他便退到一邊,躲在角落裏獨自神傷去了。
喬修遠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看着其他人道:「諸位,如今我軍雖然被官兵連破八寨,損失慘重,但打了這幾日,那些官兵的損失也不小,死傷絕對超過了三千。
我等承受不住,難道那些官兵,便能受得住了?
所以只要再撐撐,等到那些官兵受不住傷亡,開始動亂譁變,便是我的反敗為勝之機。」
喬修遠繼續給手下人提振士氣。
但看看周圍,結果卻不怎麼好。眾多屬下長老們,還是一副神色沉重的模樣,情緒想法根本沒多少好轉。
此情此景,讓這位掌門越發的心中悲涼。
曾幾何時,意氣風發而不可一世的七星門,竟落得了這麼個現狀。
一時間,喬修遠也沒了什麼心氣。
『罷了罷了,大不了再撐個幾日,實在不行,就退兵吧。』
喬掌門如此想着,心中苦澀。
……
接下來幾日,陸淵沒有繼續再盯着戰場。
或許有人覺得,戰場上奮勇殺敵,戰袍染血,是極有英雄氣概的事情。
可實際經歷之後,才會知曉,這種事情,英雄是英雄了,但殘忍也是極其殘忍的。
因為你每一次英雄,都意味着一個人失去性命。
雖然戰場上你死我活,不殺別人別人就殺你,根本沒什麼對錯。
但一直盯着這殘酷的一幕,對於人的心理影響和衝擊,還是極大的。
陸淵雖然並非不能接受這些,但看久了,還是有些不適,沒個大病,沒人願意多看同類相殘。
於是便乾脆不去看了。
反正戰場也有人盯着,他只管下達命令後,是否能夠貫徹執行就可以了。
就這樣三天過去了。
在原本定下的期限中,最後一天下午,顧維提着把滴血的長劍,前來向師尊復命了。
「師尊,經過將士奮戰,血戰三日,我先登軍再破賊人五寨,斬首兩千三百人。」
此時這位顧校尉身上,比先前多了些許狼狽,不僅衣袍染血,身上也多了一道傷痕,髮絲繚亂。
今日最後一陣,眼看期限到了,可先登軍們,遲遲也打不破第五座營寨。
想到自己立下的軍令狀,顧維也有些急了。
於是最後親披甲胃,帶着自己的親兵,就帶頭衝上了戰場。
一番廝殺之後,死了好幾個親兵,就連他自己也挨了一劍,才總算攻破了營寨。
如今總算是可以圓滿交差了。
「很好,你做的不錯。」
陸淵看了眼自己弟子狼狽的模樣,知曉對方也算拼命了,於是點頭撫慰:「等下去你大師兄那裏,領一瓶補靈丹。這幾天好好歇歇,把傷養好,順帶提升一下內功。」
「是,謝師尊賞賜。」顧維聞言,臉上頓時欣喜。
作為弟子,顧維可是知道自家師父的補靈丹,是何等珍貴的練功神藥。
那可是一粒丹藥,便能節省五天苦修的神丹。一瓶十粒靈丹,那就能節省五十天苦修。
他們這些弟子們,別提有多眼饞了。
可惜,雖然補靈丹的丹方,陸淵其實也沒瞞着他們,光明正大的跟徒弟們展示出來了。
但想要湊齊一爐靈丹所需的百年藥材,最少也要上千兩銀子,如今亂世,各種物資貴乏,價格可能還要翻番。
而煉一爐藥,最終也只能出十粒補靈丹,最多只能幫人節省五十天苦修。
千兩銀子換五十天時間,對於很多人,甚至對於一般意義上的豪富之家來說,都是支撐不起的消耗。
也就陸淵這種收颳了一府、掠奪了十萬苗人的積蓄,才能支撐得起這般恐怖的消耗了。
所以他那些弟子們哪怕眼饞,哪怕知道了配方,可到頭來,也沒哪個去煉製。
蓋因,你練個一兩次,頂多也就節省個兩三月時間,效果不大。
而長久練下去,又支撐不起這種消耗。
所以與其去搶那兩三月時間,還不如把錢節省下來,做其他更有用的事情。
畢竟哪怕不煉丹,但對於武人來說,平日裏練功的消耗,就已經是個恐怖的數字了。
一個月十兩銀子的耗費,哪怕是對顧維這種軍官,其實也已經不小了。
交完了任務,顧維沒有繼續打擾陸淵,識趣的退了下去,然後就喜滋滋的去找周青這位大師兄,領價值千兩的補靈丹了。
而陸淵也在稍後時間,抽空去看了看,倖存下來的先登軍。
打了八天時間,原本七千人出頭的先登軍,如今只剩下了七百餘人。
活下來的人,真的可以說是十者餘一,從屍山血海中淌出來的了。
這七百人湊到一起,哪怕是陸離看了,心中都不由稍稍一凜。
原因無它,這股彪悍瘋狂勁,實在是太強了。
甚至他都有種錯覺。
若是自己衝上去跟這支軍隊一戰,哪怕如今已經是一流了,最後恐怕死的也是自己。
精銳,絕對的精銳。
陸淵腦海中生出這個想法,但隨即便是一陣無奈。
因為他知道,這支精銳的部隊,永遠都不可能向他歸心。
這也很正常。
畢竟換你被人逼着去充當炮灰,在屍山血海里跟閻王搶命,等最終活下來後,能不恨下這個命令的人嗎?
就如眼下,陸淵看着這些士兵的同時,就能清楚感覺到不少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滿着仇恨。
只不過這些眼神大多都比較隱晦,看了兩眼就收斂了,根本不敢與自己對視。
但也有一些人眼神極其挑釁,似乎已經看開了生死,無所畏懼了,目光直直的盯着陸淵,充滿着桀驁的意味。
對於此,陸淵也懶得計較什麼。
在心中確定,這支部隊不可信用之後,他就將之放棄了。
不過雖然放棄,但承諾還是履行了的。
陸淵下令,將七百人編為一營,收入嫡系部眾,繼續由顧維統領。
先登軍的名號,算是徹底解散了。
而這新成立的一營,他心中也有處置。以後有什麼危險的行動,難啃的活計,就讓這些人去上。
這些先登軍倖存下來的士兵,雖然桀驁了些,但也不得不說,確實是把好刀子。
用的好了,那是能起到奇效的。
相信未來攻滅七星門的戰事上,這些士兵能有很好的表現。
……
完成了先登軍的整編,少了這些炮灰,陸淵對於叛軍營寨的攻打,也並沒有停下來。
正如先前說過的。
先登軍打光了,那就他的嫡系部隊上。
手下一萬五千人,很快就按照千人一個批次,輪番的開始上前攻打叛賊營寨。
當然,作為嫡系,他們進攻的烈度比起先登軍,自然是要遠遠降低的。
陸淵其實也有意,通過這些低烈度的戰事,來鍛煉一下自己手下的士兵,讓他們多積累一點實戰經驗。
而七星門叛賊這些菜雞對手,具有一定危險,但實力又不強,無疑是最好的練手對象了。
於是這場被稱之為圍剿七星的練兵計劃,便正式在大軍中拉開了。
時間就這樣繼續流淌,轉眼又過去了五天。
五天的時間裏,陸淵的大軍又攻破了三座營寨,殺傷賊人千餘,自身損失反倒更少,才死傷了七百餘人。
而至此,陸淵帥軍抵達常寧,也已有半月了。
半月時間,已經殺賊一萬兩千,賊兵剩下的數量,終於跌破萬人。
死傷過半,還能扛住,這讓陸淵都不由感慨驚異,直嘆七星門賊軍堅韌了。
同時心中在想,是不是這種以宗門師徒關係,建立出來的軍隊都有如此韌性?
如果是的話,今後再碰到其它門派造反,剿滅起來就要頭疼了。
而也在此同時。
被圍為在常寧城外,一直脫身不得,已經扛了半月之久的七星門,終於在正月十五這一天,等來了期盼已久的一場大霧。
然後一場悄咪咪的撤軍,便在深夜上演。
七星門的高手在前面開路,憑藉着高強的武藝,清理着沿途所見的探哨。
後面大軍則沿着清理出來的安全道路,一路急奔的向南而逃。
這行動配合之默契,絕對是早有演練無疑了。
等陸淵得到消息,還是崗哨輪換時間到了,遲遲沒見到那些探哨回來,這才驚覺不對。
等遣人探查之後,才弄清七星門的叛軍是要逃了。
「追!派出大軍給我追!」
陸淵立刻召集眾將,下達了命令。
打了半個月,自己這邊死了七千人,終於等到收穫成果的時候了,哪能就這樣讓這些賊軍給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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