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陸淵領着大軍,就離開了當陽大營。
而在他率軍離去的那一刻,大營之中,數萬大軍也被動員了起來,來自南海、寧海二國的民夫們,被驅趕着出來,朝着眼前的丹陽城攻去。
按照先前所約好的,在陸淵那邊發動奇襲之前,大營這裏將製造足夠的動靜,用以吸引周人的目光,為他創造機會。
此時,便就是如此了。
當初嚴望秋問陸淵時,此戰好不好打?
陸淵當時的答覆是,想要打贏這場江北決戰,少說也得死個十幾萬人。
如今這個回復已經應驗。
想要吸引周人的目光,給他們造成主力在這裏的假象,不接連發起一輪又一輪的強攻勐攻,是根本營造不出這種氛圍的。
而戰場之上,又是攻城戰。每一輪發起的勐攻,基本都等於無數的屍體。
寧海、南海兩國二十萬人,此次怕真的是要丟下十餘萬具屍體,在這當陽城下了。
不過對於這點,沒人在乎。
朝廷不在乎,陸淵不在乎,就連兩國的國主,同樣都不在乎。
唯一會在乎的,或許就只有那些,在寒冬里還要扛着兵器,冒着箭失滾石,嘶喊着沖向城頭的那些底層民夫吧。
但這些人的聲音,註定不會有人去聽。
所以一切,又都是個輪迴。
但有一點卻是明確的,那就是這些人的犧牲,的確吸引到了周人的目光,讓他們把精力放在了這邊的丹陽戰場上。
從而對於另一邊,或多或少的有所忽略。
……
大軍開往歸寧府的路上。
一路煙塵滾滾,旗幟蔽天,動靜可謂浩大。
十萬大軍的出征,想要遮掩行蹤,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陸淵也從來沒想過要遮掩。
因為他知道瞞是瞞不過去的,但又不能讓周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這邊,這該怎麼做呢?
答,讓另一邊鬧出更大動靜,吸引到周人注意力就可以了。
這也是當陽戰場的存在意義。
如今看來,這個策略執行的挺成功的。
陸淵帥軍從當陽大營出發,一路往歸寧府而來,途中路過安遠、興山二縣,都沒碰到周人派軍前來阻攔。
於是他在攻克這兩座歸寧府的屬縣之後,順利抵達歸寧府城之下。
到了這裏,歸寧府城對於這洶洶而來的大軍,顯然早就有了防備。
不僅周人右柱國大將軍,歸連雲統帥的五萬大軍在此,當地強征而來的兩萬民夫,也聚集在了府城,協助守御。
周人一共七萬大軍,算上歸連雲本人,便構成了整個歸寧府的防禦力量。
府城下。
陸淵一邊安排人手安營紮寨,一邊領着藍彩兒、楊景,登上剛立起高台,觀望着歸寧府城兵馬佈置。
周人七萬大軍,自然不可能全都屯駐在府城之中,城裏也住不下這麼多人。
而且孤城不可守。
守城的最佳戰略,往往是互為犄角,城外有援。
因此,周人除了留兵守衛府城,還在城外分別建設了四座大營,分別安插在城池東南西北四面,作為外圍屏障。
而府城則作為中心樞紐,時刻支援各處。
不得不說,這麼一個佈置,確實很精妙,能最大的發揮出周人的力量。
畢竟城中只有一位先天宗師,一下子根本不可能完全顧及四處。
在城外設立四個營寨,以城池為核心,那麼那位周人的右柱國大將軍歸連雲,便完全可以坐鎮城中。
然後四面大營哪裏有問題,哪裏有先天宗師襲擊,他便可動身趕往援助,進行抵禦。
這麼一個防守策略,自然是精妙的。
面對敵人只有一位先天宗師時,能完美的擋下對方。敵人就算有兩位先天宗師,拼一拼命,那也並不是不能攔一攔。
但要是敵人有三位先天宗師,這種佈置,就有些左支右絀了。
不是誰都是武安侯白夢陽的,藉助兵煞之力,能發揮出先天第二境的實力,可以硬攔下同級三四位先天宗師。
城中的周國歸連雲,據陸淵所知,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先天宗師罷了,成就先天也才十幾年。
論起戰力,都不見得比藍彩兒、楊景強多少。
比起仙武雙修的自己,那更是差得遠了。
因此在看清歸連雲的防禦佈置之後,陸淵回首望着旁邊兩位,笑着說道:「歸連雲欲效法武安侯,以獨身一人,守御孤城。
然則卻忘了自己平庸之輩,何以與武安侯媲美?
今次他在城外分設四寨,想要阻擋我軍。
那本王便叫他看看,何謂螳臂擋車,自不量力。」
說到此,陸淵神情一肅,扭頭對着旁邊的楊景說道:「武宣侯,稍後你率本部,攻賊人西寨,引其出來。」
聽到派自己打頭陣,楊景並未多言,只是鄭重點頭:「末將遵命。」
陸淵頷首,然後用扭頭看向藍彩兒,道:「王后,待會兒你帥兵兩萬,攻賊人南寨。」
藍采兒微微點頭:「妾身遵命。」
陸淵又繼續看向旁邊的自家弟子周青,說道:「青兒,你也統帥兩萬兵馬,攻賊人東寨。」
周青出列道:「臣領命。」
做完了以上諸多吩咐,陸淵看着自己手下的幾位左膀右臂,笑道:「稍後本王親自領兵,攻賊人北寨。我倒要看看,歸連雲立四寨阻我,本王四面而擊,強攻勐打,他可能擋得住否?」
旁邊三人聞言,皆哈哈一笑。
楊景更是道:「此次我等三位先天宗師一同出手,那歸連雲縱使再有能耐,也分身乏術,救援不及。
而其餘幾處周人,無他相助,面對我等先天宗師,皆土雞瓦狗爾。
或許今晚,我等便可入城而眠了。」
這位武宣侯對於能否攻克歸寧府城,表現的很是樂觀。
而實際上,也確實應該樂觀。
白夢陽為何認定,能完成他的奇計,在周人後方數百里穿插,最終瀕臨襄陽城下的人,只有陸淵?
這不僅是因為陸淵麾下的兵馬,符合執行這條奇蹟的要求。更是因為陸淵軍中,有他和藍彩兒兩位先天宗師。
若是再算上支援而來的楊景,那更是有着三人。
一路大軍有三位先天宗師在,而面對之敵,先天宗師僅有歸寧府城的歸連雲一人。
三倍的頂尖戰力差距,兩倍的兵力差距,這等近乎於碾壓的優勢之下,還不能完成奇計。
那陸淵等人,也可以趁早洗洗,回鄉下種田,別在這世上混了。
這爭霸天下的活計,沒那麼好混,容不得廢物。
聽到楊景的話,陸淵不由大笑:「若欲今晚在城中而眠的話,那稍後諸位,可就得拿出真本事來了。多殺兩個周人賊子,殺進城去,如此方可。」
旁邊周青聞言,立刻道:「臣定效死力。」
藍彩兒也跟着道:「妾身也是。」
看他們模樣,也與楊景一般,對於攻破歸寧府城,並無什麼疑慮,皆是輕鬆的很。
眼見士氣可用,陸淵趁勢下令,大軍攻城。
然後十萬兵馬,除了留兩萬人修建營寨、看守物資外,剩下八萬人,被一分為四,各自由陸淵等人帶領,朝着周人城外四座營寨,勐攻而去。
……
寬闊的原野上,戰鼓隆隆作響,大越的玄龍旗幟招展着,大片士兵如潮水一般,向着營寨湧來。
楊景坐在戰車上,領着自己麾下兩萬大軍,遵照陸淵之命,此時當先而動,準備對周人發起第一波攻勢。
城西營寨內,周人很快便發現了這一點,然後一聲聲示警之聲,很快驚醒了因內守軍。
「敵襲!」
「越人殺來了。」
「擂石滾木準備,弓箭手準備,等那些賊人靠近了,給我狠狠的扔,狠狠的射。」
「讓營內的人都給我起來,準備頂上寨強去。」
「馬隊準備,等殺退敵人後,給我出擊,掩殺賊人。」
守衛西城營寨的周人守將,在得到通傳之後,第一時間就上了寨門,然後一道道命令,便從他口中吩咐下去。
那些周人也不愧是精銳,得到命令後沒多久,一隊隊武士就到了寨牆這邊。
而寨牆之下,一個個陣列也很快聚集起來,隨時做好了衝殺上去,頂替同袍的準備。
不過半個時辰,營寨內的上萬守軍,就已經徹底動了起來。
甚至不僅是這裏,在城內,此地主將歸連雲,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通傳,得知西寨那邊有越人攻城的消息。
「那些越人兵馬出現在了西城,領兵將領的旗幟,是一個楊字?」
歸連雲聽傳令兵說完那邊的情況,眉頭不由緊皺:「越南的主攻方向,是西城嗎?還有那個楊字旗幟,姓楊的,又是主帥,難不成是越人的武宣侯楊景?」
這是陸淵帥軍西行,為了隱蔽起見,並沒有明面上打出旗幟,只是讓楊景放出自己的帥旗。
所以在外人眼中,此次西行十萬大軍的統帥,就是楊景無疑了。
此時聽到楊景的帥旗出現在了西城,歸連雲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
一位先天宗師,若是放任不管的話,只靠西城營寨那邊區區萬名守軍,這可攔不下對方。
想到這,歸連雲立刻對着來傳信的傳令兵道:「你回去告訴韋延,讓他注意查看,是不是楊景親自動手。
如果是的話,讓他不要硬扛,先放人進入營寨,以大軍圍之。
我稍後便會率軍趕來支援。」
穩健起見,歸連雲還是沒有立刻趕往西城營寨,而是打算再觀望觀望。
兵者詭詐,誰知這是不是越人聲東擊西的計策。
要是自己中計趕往西城,而忽略了其他方向。使得越人尋到機會,殺進城中,那可就是悔之晚矣了。
「是。」
那傳令兵得到命令,行了一禮,然後匆匆離去,回營復命去了。
送走了傳令兵,歸連雲也很快行動起來,在城中召集了五千兵馬,全都批甲執劍,隨時做好了出擊救援的準備。
而正當城中動了起來的時候,西城營寨那邊,一場血腥的屠殺,此時已悄然上演。
……
西城營寨外的原野,並不算多麼寬闊。
楊景領着大軍走了片刻,很快就逼近了營寨前百步區域。
然後又花了片刻時間,整肅部伍,讓原本有些散亂的陣型,重新嚴整起來。
「攻城!」
見大軍已經準備好了,楊景根本沒多做遲疑,讓身邊馭守駕着戰車,就朝着敵人營寨衝去。
在他身後,數千披甲銳士,也霎時而動,一個個攻城器械也不抗,頂多拿着把梯子,就跟着沖了過去。
這副硬莽的姿態,那些西城的周人守軍見了,頓時神色一變,一些老兵望着那當先奔來的戰車,都開始露出驚恐之色了。
作為周人的精銳,不少老兵南征北戰,那可是見過聽過不少先天宗師大殺四方,像割草一般收去士兵性命的一幕的
此時周人強攻營寨,卻半點器械也不帶。
甚至沖在最前面的,還是一輛象徵大於實際的戰車,而且戰車上的,看樣子還是越人主帥。
一個主帥帶頭衝鋒,這意味着什麼,稍有見識的老兵,心中都已經清楚了。
這不。
眼看着戰車距離在門越來越近,一些機靈的老兵,都已經打起退堂鼓,想要逃命了。
但不等他們在軍官的監視之下,尋到機會,付諸行動,楊景已經衝到了營寨門前。
「射!射死他!」
「給我扔石頭,砸死的那人!」
營寨門牆上,守門的周人軍官,看着越來越逼近的戰車,頓時怒吼道。
周圍士兵立刻聞聲而動。
只聽得嗡嗡聲,弓弦顫動,而後數百隻箭失,就朝着急沖而來的戰車攢射而去。
然而這些箭失,才飛到戰車左右,卻見戰車內部一朵十數丈大的白色蓮花綻放,層層花瓣包裹,瞬間將撲倒的箭失阻擋於外。
任外面箭雨如飛,可在那白色蓮花的保護之下,卻就是奈何不得戰車。
眨眼間,戰車就已經衝到了營寨口。
牆上那些周人士兵見此,就想抬起滾木金汁,朝着牆下傾瀉而去。
但不等他們將手中之物扔出,只見原本包裹着戰車的那朵白色蓮花,頃刻間就綻放開來。
只見白蓮閃動,無數水珠濺射,朝着四周打去。
那水珠仿佛有着千鈞之重,無數被水珠觸碰的寨牆和士兵,只是稍一接觸,立刻就化為了齏粉。
一聲轟鳴響起,煙塵滾動之下,周人西寨大門就已消失不見,原處則是出現了一個十餘丈寬的豁口。
而大門處的百餘守軍,更是掩埋在了塵埃之下,屍橫遍野,一片狼藉。
「殺!」
一擊攻破了營寨大門,楊景看着周圍一片惶恐的周人,不由大笑一聲,然後驅馳着戰車,就朝着前方一處周人較多的地方衝去。
看到這個殺神殺來,那處周人陣列明顯騷動。
但軍法壓着,哪怕明知是死,這些士兵倒也沒有直接潰散,而是一臉視死如歸,繼續強撐着。
楊景對此,卻毫不在意。
這些周人不退更好。
等自己衝到近前,還能多殺一些,反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只見戰車奔騰,楊景一頭扎進了那處陣列之中,然後又是白蓮綻放,帶起一陣血霧。
無數慘叫聲中,這處周人陣列,終於崩潰。
與此同時,隨着楊景衝來的數千甲士,其實也順着他打開的豁口,湧入了營寨之內。
與那些心神動搖的周人士兵,交起手來。
到如今情勢來看,若再無援兵,那此處營寨被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越人攻城主帥是先天宗師,快去請大將軍來援!」
營寨內,韋延躲在萬軍叢中,看着大殺四方的楊景,頓時目呲欲裂,衝着身邊衛兵喊道。
那衛兵聞言,也是神色慌張,匆忙就離去了。
不一會,這消息就傳到了城中。
已經等待許久的歸連雲聽到傳報,頓時站了起來:「果然是那楊景。眾將士聽令,隨我殺去西城,救援韋將軍。」
瞬間,早已準備好的五千精銳,就隨着歸連雲,朝着西城而去。
軍情如火,不過小片刻,就趕到了西城門口。
然而到了此時,只見城南處,又是一騎倉皇飛來。
「報將軍,城南出現越人大軍,為首的是一女子,擅使毒氣,揮手之間,便奪去上百人性命。
鄭將軍猜測,這應該是五毒教妖女藍彩兒。
此為先天宗師,城南大寨難以抵擋,還請將軍速速救援。」
那騎兵趴在地上,聲音帶着些顫抖,看其神情倉皇,顯然是被他口中的那位先天妖女給嚇慘了。
「藍彩兒?」
歸連雲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眼前一黑,心下卻是知曉,自己碰到了最為惡劣的情況。
越人來的,不是一位先天宗師,而是兩位。
「要拼命了。」
歸連雲心中生出這個覺悟,然後扭頭看着那騎兵,惡狠狠道:「你告訴鄭闖,就算是拼命,也得給我攔住那藍彩兒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我會解決西城之敵,趕去城南應付那藍彩兒。
在這之前,他無論如何也要給我撐住。」
不管是楊景、還是藍彩兒,都是這幾年才突破的新晉宗師。
歸連雲雖然突破先天也沒多久,但到底比兩人多了十來年時間,功力還是深厚些的。
若是傾盡全力的話,半個時辰擊退楊景,並非不能做到。
只是這樣的話,就要拼命了。
歸連雲心中生出一絲無奈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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