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載匆匆,轉瞬即過。
密雲山。
「蕭師兄,且等等我。」
蕭景逸駕着飛舟,朝着山門方向而去,後方這時飛來一道遁光迅速接近,朝着他方向落來。
他回過頭瞥了瞥,一個眼熟的人映入目中,正是自己師弟楊修安。
「蕭師兄,百載未見,師兄一切可安好。」
楊修安落到飛舟之上,看着蕭景逸,不由抬手行禮。
「楊師弟。」
望着楊修安,蕭景逸不敢托大,連忙回禮:「師兄一切安好,師弟呢?」
說話間,他打量着對方。
作為修士,但修行途中,就是一個不斷完美自身生命的過程。
經歷了成仙三重蛻變後,一個修士的狀態,都將朝着完美升華。
故而,凡是修為高深者,除非特意保持,否則基本都是美男美女,沒一個丑的。
但雖然俊秀,卻也有個高低之分。
而眼前的楊修安,卻給蕭景逸一種完美之感,令他不由一驚。
因為這種狀態,他只在那些真仙身上看到過。
『這楊師弟,聽聞他這些年,已經向宗門兌換了一國氣數,開始衝擊仙境。此時觀其氣象,莫非已摸到了這個門檻,快要成仙了?』
蕭景逸心中不由這般想着。
楊修安先前提過,那是此前風雷堡楊家的家主,歸順太平道後,就成了門中真傳弟子。
早在兩百年前,對方就通過貢獻家資,湊足了兌換一國氣數的貢獻要求。
但此人並沒有立刻使用,反倒又是全新修行的百餘年,然後終於在三十年前,在神通之外,又將法力修到了真仙層次。
到了此時,對方才終於開始衝擊成仙。
用貢獻點兌換了下夜國的氣數,正式開始衝擊仙境。
如今三十載過去,對方精氣神圓滿,身體氣象溢出,分明是真仙之姿。
此人,這是說不定真能成仙。
一念至此,蕭景逸心中就是哀嘆。
他先前就向自家師尊請求,外出遊歷,想隨其他師兄弟一樣,通過尋幽探秘,來獲取機緣,向宗門進獻寶物,兌換貢獻點。
可他氣運實在不佳。
兩百年來,十數次外出,但都收穫寥寥。
原先想的,用數十年尋到寶物,兌換貢獻點,然後如眼前楊修安一樣,用剩餘壽命潛心閉關,爭取在神通之外,再修成一項真仙道果,為自己衝擊仙境時增強成功率。
如今卻盡數成了空。
別說數十載了,蕭景逸因為外出蹉跎,最後足足花了兩百載時間,才在前些年湊足了兌換貢獻一國氣數的貢獻值。
這速度,還不如在宗門老實做事,慢慢積累貢獻呢。
但如今後悔,已經晚了。
他已空耗了兩百年,剩下壽元僅餘一百年,沒剩多少時間了。
所以在十年前,蕭景逸就向宗門申請,兌換了安陽國氣數,在那邊潛修,嘗試突破真仙。
可也不知是否因為積累不夠,又或者這些年的失敗,打擊了心境。
他潛修十年,卻少有所得。
靠這一項神通道果,就想要衝擊成仙,實在太難了。
以如今狀況,就算再修個九十年,估計也成功渺茫。
而此次若是不能成功,那縱然自己不死在成仙劫下,剩下壽命,也活不了兩年了。
自己垂垂老矣,還一事無成,而眼前師弟如此年輕,意氣風發,大道有望。
這般對比一下,蕭景逸心中極不是滋味,充滿悲涼苦澀。
「師弟也都好。」
楊修安看着眼前師兄這悽苦模樣,心中暗暗一笑,然後故意賀道:「還未恭喜師兄了,這次掌教真人退位,全心潛修,準備衝擊地仙之境。
以掌教之天資底蘊,這次閉關,定可成就地花道果,壽享萬載。
師兄作為掌教大弟子,掌教突破,師兄必然也跟着水漲船高,日後便是地仙真傳了。
屆時還望師兄,能多多提攜一二。」
風雷堡楊家和青山閣,此前雖然同樣是青陽國的本地仙門,甚至兩家還多有聯繫,算是半個自己人。
但自己人裏面,也是有仇怨的。
當初風雷寶楊家想要獨立,青山閣則幫着金胎門想要吞併對方,楊修安作為楊家家主,不得不在裏面左右逢源,期間不知受了多少氣。
其中欺負他的人,就有眼前的蕭景逸。
好在後來上天開了眼了,太平道來了,一口氣直接將青山閣和楊家都收入門中,兩邊從有着半從屬關係的合作夥伴,直接成了師兄弟。
青山各沒了金胎門做靠山,楊家終於不用怕對方了。
於是過往有些仇怨,成了同宗弟子後,就暴露了出來。
兩系弟子間,沒少起衝突。
當然現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上面有太平道壓着,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就是彼此碰了面,有些口角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兩系弟子有了衝突後,往往也是青山閣的人,佔據上風。
原因則很簡單。
青山閣的人背後,有着蕭景逸這個靠山。
在外人眼中,太平道如今的最高層,那自然是那位太上長老青冠子了。
這位太上長老乃是地仙修為,是門中最強者,也是頂樑柱。
在實力為中的修仙界,修為高深者,自然就是最大的道理。
但太上長老為人樸素,平常除了潛修外,並不理會門中知事,也沒再收什么弟子。
所以對普通弟子來說,這位就是傳聞中的人物,平常根本接觸不到。
太上長老不管事,那門中的事情,自然就由掌教處理了。
可太平道的掌教是誰?
就是眼前這位蕭師兄的師尊,衣丹城衣真人。
而這位衣真人,手下就收了一位弟子,就是蕭景逸。
可掌教日理萬機,平日裏管那麼多事情,還經常要去九州仙門出訪,事情實在太多,根本管不了全面。
所以很多事務,當然就交給門下弟子,幫着處理了。
於是,蕭景逸則趁機,獨攬了門中許多大權,成了名副其實的真傳大弟子。
掌教的大弟子,當然就是門內的大弟子。
蕭景逸有了這個名分,手中又有權力,想要操作一下,打壓一些別系弟子,那還不是簡單的很。
在此人運作之下,每當風雷堡一脈和青山閣一脈起衝突後,往往是風雷寶吃虧。
一次兩次還好,但幾十上百次下來,兩邊的梁子,自然越結越多。
漸漸就有了幾分勢同水火的意味。
而對於門下弟子這些鬥法,衣丹城等高層,自然是知曉的。
但他們根本不在意。
想斗就斗吧,反正在太平道眼裏,不成真仙,那就毫無價值。
哪怕自己的弟子,也只是個工具人而已。
做得好就做,做不好直接拿了問罪,根本不會有什麼顧慮。
只要蕭景逸能辦好差事,想偏袒誰,都無所謂。
而蕭景逸這些年來,做的也不錯,雖有些私心,但門中公務,都辦得井井有條,給衣丹城省了很多麻煩,自然讓他滿意。
些許縱容,也就不甚重要了,權當獎勵。
而弟子若是成了真仙,那眼界地位,自然和凡人不同。
那些對凡人來說的牽絆約束,到了仙人這一個層次,就是另一種眼光看法了。
再加上還有衣丹城這些人壓着,底層人的爭鬥,也影響不到真仙。
反倒讓他們彼此爭鬥,還能起一些激勵效果。
就見仁見智了。
因此,綜合上述種種原因,也就有了眼下這一幕。
對於那死對頭的落魄,自己此時的意氣風發,楊修安自然不會放過陰陽怪氣的說了起來。
不僅暗示自己過得比對方好,還暗示對方的權勢,馬上就要被摘掉了。
原因上面也說了。
已經做了太平道三百年掌教的衣丹城,馬上就要退位讓賢了,掌教之位要傳給別人。
而作為衣丹城弟子的蕭景逸,沒了掌教弟子的身份,還想坐穩門內大弟子之位?
根本不可能。
對方手中握着的權力,隨着新掌教上位,馬上就要煙消雲散了。
至於說,衣真人閉關潛修,最後能否真的成就地仙,這其實也沒多大關係。
衣真人能成地仙,這當然是好事。
門中多一位地仙,實力翻倍暴漲,作為太平道弟子,楊修安也與有榮焉,感到高興。
可這個蕭景逸有什麼關係?
對方是衣真人弟子,衣真人似乎也大有突破地仙之兆。
但你蕭景逸能等到那天嗎?
就拿他們來舉例。
楊修安修成了神通法力,做好了完全準備,最後想衝擊仙境,也要花個百年時間來積累準備。
突破個人仙,都如此漫長艱難了。
而地仙之境,玄妙遠勝人仙,只會更難。
想突破此境,縱然衣真人天資橫溢,沒個幾百年,怕也是不成的。
然後問題來了。
你蕭景逸等得了幾百年嗎?
怕是一百年都等不了吧。
就他這副心神頹廢,志氣全無的模樣,又垂垂老矣,拿什麼來突破人仙?
怕是過個百年,對方就老死了。
就算再退一步,此人真的僥天之幸,突破人仙了。
但這也沒啥。
楊修安自信,自己過個幾十年,也能成就真仙之位。
到時大家都是真仙,都是門內高層。
就算對方有個地仙師尊,也不可能拿自己如何。
太平道又不是只有一位地仙,衣真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根本不會縱容自己弟子作亂。
所以他完全不怕。
「我家師尊洪福齊天,自然能成地仙之位。」
蕭景逸聽了楊修安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但還是朝着山門方向,拱了拱手道:「至於師弟,我看運道也不小,日後說不得也能成仙,何須師兄提攜。
今後門內就是新掌教做主了,師兄也向門內請命,閉關潛修,準備突破仙境。
師弟若真想走關係,不如去尋新掌教,找掌教才是。」
楊修安聽了這話,反倒一臉認同的笑着點頭:「蕭師兄不愧是掌教門徒,看的就是比師弟清楚。我等弟子,確實得多少找新掌教拜訪。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新掌教,就如先前的金師叔一樣,突然就出現在門中,然後宣佈為門中長輩,此前從未有任何預兆。
雖然知曉,新掌教應當也是門內暗藏的底蘊,可對於掌教喜好,師弟卻是一頭霧水。
師兄作為掌教弟子,可有什麼內幕消息,若有還請告知師弟,師弟一定感激萬分。」
就如蕭景逸說的,今後一朝天子一朝臣,門內想走關係,就得去找新掌教了。
而楊修安,還真動了這個心思。
有着蕭景逸這位大弟子在,青山閣在門內的靠山,變成了衣丹城。
而門中的另一個派系,也就是那些散修出身的弟子,這投靠了另一位重用散修的車真人。
另一位金清月真人,則如太上長老一樣,太過低調,也不收弟子,算是個孤家寡人。
這導致楊修安背後的風雷堡一系,在門中處處被欺負,連個依靠的人都沒有。
雖然他馬上就要成仙了,今後也能撐起一片天。
但區區一個真人,在如今的太平道,還真的很難說得上什麼話。
門中幾位真人,哪個不能壓他一頭?
就說現在突然冒出來的新掌教,據說修為也極為高深,不比衣掌教差多少。
這樣一位人物,又有掌教的身份,哪怕自己成仙了,也得罪不起。
他也沒想得罪。
想着自己日後成仙,其實也是孤家寡人,於是就想找個人作為依仗。
而這投靠對象,當然就是這剛剛冒出頭來,沒什麼心腹根基的新掌教了。
「我這些年一直在閉關,從未出門,而不是這次收到了門中傳信,至少要舉辦繼任大殿,都不會出關。師弟都不清楚的事情,師兄又怎麼清楚?」
蕭景逸看出對方心思,冷笑道:「師弟與其去問我,還不如跟我早點進山,去拜見新掌教。倒時新掌教是什麼喜好,師弟不就知曉了嗎?
師兄還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
自家靠山就要退隱了,自己壽元也快到盡頭了,蕭景逸心情也不怎麼好,沒工夫跟這個討厭的傢伙多做唇舌。
說了一句後,揮了揮衣袖,就朝着前方山門飛去。
「說的也是,不知道這位突然冒出的陸掌教,是個什麼人呢?」
楊修安望着遠處密雲山,喃喃自語一句,隨後也駕着遁光,朝前飛去了。
……
而此時山內,太平道專門用來招待外來使者的客舍中,此時來自九州仙門的使者,也開始議論了起來。
「真玄師兄說的是真的?您真的和那位太平道的新任掌教認識,對方也是我九州出身?」
房間內,丹鼎派掌教張雲軒,聽着眼前師兄所說,不由震驚起身,臉上浮現出一絲興奮。
張雲軒是這兩百年來,九州仙門新培養出來的一位真人。
因為他資歷較輕,經驗不足,所以這次便讓紫雲宗掌教真玄,帶着一起前來太平道這邊觀禮。
目的也簡單,就是走動走動關係,加深和太平道的感情。
近些年來,隨着戰爭結束,太平盛世的降臨,長青域內三宗,都開始迅猛的發展恢復。
如九州仙門,就培養出了一位張雲軒。
而長青仙宗,那更不得了,靠着從九州搶來的域西四國,以及吞併了麾下附庸宗門的收穫,再加上原有的底蘊,實力恢復不知有多迅猛。
這才兩百年,就養出了三位真仙。
此等速度,簡直讓人驚駭。
作為長青仙宗的死對頭,九州那邊看到這情況,心中當然壓力大增。
這種時候,為了保證自身安全,當然要多加拉攏更多盟友,來分擔自身壓力了。
而長青域內,唯一能拉攏的盟友,也就只剩下太平道了。
這也是這次太平道掌門之位交接,九州仙門明明人手緊缺,卻依舊派了兩位真人過來的原因。
不過這太平道也不簡單。
雖然明面上看上去依舊羽翼未豐,許多新招收的弟子,都還未成長起來。
但對方來歷,着實神秘,底蘊也深不可測。
早在兩百多年前,就突然冒出了一個金清月真人。
現在過了兩百多年,又突然冒出來了一位陸淵陸真人。
甚至這位陸真人,還要接替衣丹城的掌教之位,成為太平道的新一任掌教。
連續冒出了兩位陌生的真人,此前都沒有任何聲響,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太平道背後,還隱藏着很多潛藏實力了。
因此當消息傳開後,九州仙門長青仙宗,兩邊都極其震驚,內心深感忌憚。
先前的太平道,只是明面上的實力,就已經讓兩家很是頭痛了。
現在對方明擺着還有更多底蘊,怎能不感到更忌憚與戒備。
這次九州仙門派出這麼多真人來,除了想表達更多誠意意外,未嘗也不是一種忌憚的表現。
可此時。
紫雲中的真玄師兄,卻告訴張雲軒,他認識那位太平道的新掌教,對方和他們,似乎是同樣出自九州。
這驚天消息,自然讓這位新真人震動不已,難以自持。
「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那位陸淵,我現在也還無法確定。只是太平道的這位新掌教,名字和外貌,都與我印象之中的那位陸淵,極為相似。」
真玄確實搖了搖頭,也有些驚疑不定:「當初我等九州最後一批仙門修士,相約一起渡海飛升。而那楚王陸淵,也是修士,卻貪戀紅塵富貴,沒有跟着一起。
但以其能耐,若最後真能統一九州,舉九州之力,說不定還真能再次飛升。
而細細算下來,以其年歲,和我相仿。
一千多年下來,此時若還活着,確實也是真仙無疑了。
甚至以其九州底蘊,成了真仙,應當也不是凡俗。
只是不知道,對方若真飛升了,為何不來尋我等九州仙門,反而去入了那太平道?」
真玄說到這裏,也有些疑惑不解。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8s 4.016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