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遙遙看着不遠處的嘉林關。
此時天色已晚,嘉林關像是黑夜中破開的一小條口子,又像是可以吞併人的巨獸之口,散發着陰冷的氣息。
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語的蕭則,道:「不如明日再過,今天天色已晚,將士們也需要休整。」
「申副將所言極是。」
夜晚的嘉林關比起白日只會更加兇險。
護送隊伍在嘉林關外安營紮寨。
蕭則正要回到帳篷中,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那是察哈爾的聲音。
「蕭則,你們盛朝人就只有這個膽子?害怕安圖在嘉林關埋伏,所以不敢急行軍?」
兩日以來他都未曾開口說話,因此說話的時候聲音沙啞低沉,又透着些不明意義的危險。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懂。」蕭則說。
虞真在他懷裏動了動,忍不住伸出了一顆頭,偷偷看了一眼察哈爾。
她也是有些好奇這個人到底長什麼樣。
到現在為止,小說中的情節已經和書中完全不同,又加上正式故事應該是從蕭則繼承皇位當上暴君開始,對於小暴君小時候的經歷描寫得就更少了。
她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後續應該會怎麼發展,就連這個察哈爾,都是她在書中不曾看到的角色。
這個夷族人的大王子,雖然身形狼狽了些,但不難看出身上的氣勢,確實是有王的特質。
只是虞真覺得他們盛朝的小暴君一點都不輸他。
她看了兩眼覺得沒趣又縮了回去。
只聽察哈爾哈哈一笑,又道:「那你怎麼知道外邊就一定是安全的?」
夷族人,不管在哪裏都是最驍勇的戰士!
「殺!!!」
「救出大王子!」
「殺光盛朝人!!」
一陣震天的吼叫聲響起,從四面八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兵器抽出來的「鏗鏘」聲。
蕭則目光一凜,瞬間翻身上馬,抽出捆在馬背上的軍刀。
一道寒光逼近,他反手就是一刀,只聽「錚」的一聲,手上的力度讓他意識到來人是個老相識。
「安圖,是你。」
安圖騎在馬上,一擊之後迅速撤離:「蕭則,盛朝的災星,我若是今天殺了你,你說整個盛朝會不會歡呼雀躍,說我是個英雄?」
蕭則捏緊了手中的刀,冷笑一聲:「你可以試試。」
「看老子的刀!」
安圖「哈哈」一笑,抽出馬背上的刀,往蕭則身上擲了過去。
蕭則一拉韁繩,胯下的馬匹往旁邊一躥,避開了當頭這把刀,但幾乎在同一時間他聽見後方傳來「咔咔」幾聲,接着便是鎖鏈落在地上的聲音。
蕭則心道一聲不妙,迅速回頭看了過去。
察哈爾拿着剛剛安圖擲過去的刀,已經斬斷了身上的鎖鏈。
他站起來蕭則才發現,怪不得察哈爾在籠中時總是坐着,即便是上囚車的時候也佝僂着背。
原來他站直了,比安圖還要高一頭。
氣勢非凡。
察哈爾一腳踢斷木籠,一隻手放在嘴邊呼哨一聲,頓時一匹黑色的駿馬便出現在他身邊。
他迅速翻身上馬,安圖「哈哈」一笑:「兄長還是這般好身手!」
察哈爾調轉馬頭,看着蕭則:「盛朝的四皇子,你的頭,本王收了。」
說罷,竟不準備逃走,而是直直往蕭則攻去。
蕭則與察哈爾瞬間在馬背上戰到了一處。
蕭則悟性強,先是在林錚手下學了不少,後來又在太傅的引導下在暗閣的死士下學了不少。
他天賦極高,下手狠,又屬於那種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你一塊肉的類型,十分會利用自身優勢。
就好比現在,他知道自己因為體型差異帶來的力量差與察哈爾相差過大,但身手也因為同樣的原因比察哈爾靈活不少。
他騎在馬上,像只飛鳥,把察哈爾的攻擊十有八九都落不到他身上。
混戰中,盛朝士兵漸漸向蕭則靠攏。
安圖察覺不對,沖察哈爾高喊:「兄長!這小子太油滑了!咱們先撤!」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怒吼聲在耳邊響起。
申屠長槍一甩,差點直接把安圖從馬背上橫掃下去。
蕭則喘着粗氣。
他體力已經有些不支了。
比起察哈爾這個從馬背上長大的夷族戰士,他與他們除開武藝上的差別外,便是體力問題。
他握着長刀的手微微發抖,周圍已經倒下了不少夷族和盛朝的士兵。
他得慶幸察哈爾和安圖還沒有那麼無恥,沒有兩個人一起上,不然他肯定難逃一死。
此時此刻,有了申屠的加入,戰局開始逆轉。
察哈爾何嘗不想直接殺了這個盛朝四皇子。
但他太能熬也太能忍,明明身上已經受了不少傷,卻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來,靈活得像只猴子。
眼見着安圖漸漸不敵申屠,察哈爾眼眸一暗。
「走!」
他大吼一聲,衝着安圖道。
兩人一夾馬背,駿馬像離弦之箭,飛馳而去。
申屠手臂上已經被安圖砍了一刀。
他紅着眼睛從上衣下擺撕掉一塊布料,往手臂上一裹,便衝着蕭則吼道:「不能讓察哈爾跑了!」
說罷一甩鞭子,衝着撤退的夷族士兵和逃走的察哈爾追了過去。
蕭則累極, 眸中也有怒火,見申屠竟一個人便想追上察哈爾,咬了咬牙衝着身後的士兵說:「吳林熊二!你們二人速去巨鹿城尋求支援,剩下的人跟我走!」
嘉林關過去便是巨鹿城,那邊早就接到通知會在城中相迎,本以為夷族人會在嘉林關小道上劫掠,卻沒想到竟然在嘉林關外圍。
現在,只要派人從嘉林關過去,便能叩開巨鹿城的大門尋求支援,這比原路返回要快捷許多。
吳林、熊二也是這次跟着來的士兵之一。
這兩人因為和蕭則的「淵源」,已經隱隱成為蕭則的手下。
聽見蕭則這樣說,吳林熊二隻能道:「是!定不負殿下囑託!」
蕭則帶着剩下的人跟了上去。
虞真在他懷中感受到有些過於顛簸的狀態,忍不住伸出了個頭在外面看了看。
然後便被馬蹄子揚起的灰塵迷了眼睛。
她忍着流淚的衝動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那察哈爾和安圖這麼厲害,這小暴君追上去不會出事吧?
虞真有些擔心。
她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好像有一些無法預料的事情就在前方不遠處。
蕭則遠遠跟在申屠之後,卻發現路線有些不對。
察哈爾和安圖竟然沒有離開嘉林關,而是衝着嘉林關旁邊的密林一頭奔了進去。
他心下感到一陣不妙,正要開口讓申屠停下,卻見申屠頭也不回的扎了進去。
蕭則咬了咬牙,在心中暗罵一聲,迅速追了上去。
密林之中有小道,只是越往裏越是能聽到水流的嘩嘩聲。
不多時,一陣兵器交接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蕭則眸色一聲,衝着身後的士兵道:「跟上去。」
即便知道前面可能有陷阱,但他也不可能轉頭逃出去。
但隨即,他便聽見周圍傳來「沙沙」聲,緊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四皇子,得罪了。」
蕭則只感到後背一痛。
緊接着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耳邊響起的,是察哈爾的聲音。
「終於抓到你了。」
**
再次醒來,他和申屠一起被捆在樹下。
察哈爾和安圖正席地而坐。
安圖一臉不忿的看着他們,察哈爾則低頭擦拭着一把刀柄上鑲滿了寶石的匕首。
流水聲還在耳邊不斷響起,蕭則抬眸一看,便明白自己還在嘉林關旁邊的密林之中。
「醒了?」察哈爾目露精光,看着蕭則,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來,「我說了,要取走你的頭。」
蕭則背上生疼,他甚至能感受到後背一片冰涼濡濕。
疼痛像把刀子,正在往他傷口裏面鑽。
但他全都忍了下去,只是面上蒼白了點,只有背負在身後的手有些微微發抖,這是他蹦年控制的。
周圍三三兩兩躺着夷族人和盛朝士兵的屍體。
盛朝的士兵死得七七八八,但夷族人也沒剩下幾個,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申屠人事不省,受傷比他只多不少。
蕭則眯着眼睛,即便是落到這個田地,似乎也並不驚慌。
他抬頭看着同樣狼狽的察哈爾:「夷族人也不過如此。」
「你說什麼?!」察哈爾還未動,聽見這話的安圖忍不住了,他站了起來,大刀闊斧的走到蕭面前,伸手扯過他的衣領,「臭小子!也不看看你現在喪家之犬的樣子!老子一刀就可以砍了你的頭!」
蕭則平靜的看着他:「是嗎?手下敗將。」
安圖本來也是夷族人中非常能打的,之前救兄長時便被這臭小子阻止,心中很是不忿,這回被蕭則一激,抓着他衣領的手「咔咔」作響,額頭上青筋直冒:「你他媽的——」
「安圖,」察哈爾收好手中已經被擦得雪亮的匕首,緩緩道,「他說得不錯。」
「你確實是他的手下敗將。」
安圖手一松,回頭看着察哈爾:「兄長!你怎麼也這樣說!當時天色太晚,我不敢弄出大動靜,不然就憑這小子,能打敗我?!」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是夷族最強的戰士!他現在也已經成了我們的俘虜!這難道還不能代表什麼嗎?!」
蕭則冷笑一聲,不看安圖,反倒是看向了坐在地上卻像是坐在王位上的察哈爾:「我的頭,你可以親自來取。」
察哈爾自然明白這個不像皇子的皇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要他光明正大的取走他的頭。
他斜看了一眼蕭則。
這個四皇子面色慘白,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當然,任誰背後中了一刀,都不會表現得很輕鬆。
察哈爾甚至有些佩服這個還未成年的男人,他很能忍。
他想了想,衝着安圖道:「給他鬆綁。」
安圖瞪大了眼睛:「兄長!你什麼意思!這小子油滑得很!」
察哈爾從地上站起來:「夷族人從不畏懼挑戰,既然你想要我光明正大的取走你的頭,我便給你這最後的榮耀。」
「蕭則,能夠死在我的手上,算是一種榮耀吧?」
蕭則沒說話。
安圖也從兄長的語氣中發現他並不是開玩笑。
他向來是個聽話的弟弟,看着搖搖欲墜的蕭則,心中也覺得受重傷的蕭則應該很快就會被解決。
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怕了他似的。
他悶聲抽出匕首,直接劃開了捆着他的繩子。
蕭則喘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哐當」一聲。
腳前便被察哈爾扔了一把刀。
他輕笑一聲,抖着手從地上撿起來,還不動聲色的扶了扶自己的胸口。
沒有摸到熟悉的東西,讓他心中一緊,卻又馬上一松。
墨玉應該已經逃走了吧?
她走了也好,現在這樣的局勢,他能夠生還的機會太小了。
跟着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眸中燃燒着火焰,看着前面的察哈爾,拿着刀的手緩緩抬了起來。
這是一場安圖意料之外的戰鬥。
他原本想着蕭則已經受傷,兄長不過幾招就能砍掉蕭則的頭,卻沒料到蕭則竟然能撐這麼久。
他抱着必死的決心像只不服輸的野獸,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受傷、再攻擊、再受傷。
就連安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盛朝人,簡直是個瘋子。
他也十分慶幸,這樣的瘋子今天註定要死在這裏。
不然,若是成長起來,定然是夷族最大的威脅。
蕭則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就連察哈爾,身上也增了不少傷。
他看着蕭則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最後的嚴陣以待,最後竟然升起了幾分欣賞。
「唰」的一聲。
一柄刀帶着風聲砍在了蕭則肩上。
他悶哼一聲,被這股力道一壓,整個人都往下墜去。
但憑藉着最後的一絲力氣,他沒有倒下去,而是單膝跪地,不服輸的看着察哈爾。
察哈爾卻沒有繼續揮刀下去,而是道:「聽說老皇帝並不寵愛你,盛朝的四殿下,你若是拋棄那個無用的身份,我代表夷族,歡迎你的加入。」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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