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目前審出來的結果和證據來看,主導擄掠女童少女案的是劉侃等一眾二代,幫凶則是太原府乃至整個山西的諸多士紳豪商家族。
但從一開始時,賈琮就隱隱覺得有一雙黑手在背後操縱着一切,或許就是平陽盧氏。
不過賈琮的心中還是有一絲疑惑,平陽盧氏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又是圖什麼?
代王正妃就是出自平陽盧氏,世子劉侃是盧氏的親外甥,盧家只要把握住代王府,在山西哪家還能比得過盧氏?
沒道理啊,盧氏為何要算計代王府?
賈琮實在有些想不通,盧氏這麼做的意圖是什麼,故而在聽到賈十一的匯報後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應,而是細細思量。
「十一叔,如果你的親外甥是板上釘釘的未來親王,你會不會毀了他?」
賈十一毫不猶豫的搖頭,正常人應該都不會這麼幹吧。
「大半個山西都快翻過來了,還沒查到有關盧氏的證據,所以說這水深的很吶!」
賈琮的手指一下下敲擊着桌案,咚咚的響聲似乎是在提醒他自己必須謹慎,不要輕易下結論。
他看了看攤開在桌上的公文,突然靈光一閃。
證據……
這個東西三司需要,龍禁衛也需要,但他賈琮不需要啊。
榮國府的人要辦了誰,什麼時候需要證據了?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反正他已經在太原大開殺戒了,多殺幾個人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時候用一用結果導向的策略,貌似挺不錯的。
……
盧寰最近這段日子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因為他發現自己被坑了,而且還是自己主動爬進去的坑。
特別是昨日收到京城的密信後,一夜過去,盧寰的嘴角長滿了水泡。
「震兒,代王府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嗎?」
屏風後的人影轉到近前,搖了搖頭回道:「父親,代王府被禁軍圍了起來,咱們的人根本就進不去。兒子打聽到京城派了冀王劉淮前來,恐怕……」
「唉,就是派了劉淮這老東西前來,我才覺得大事不妙啊。」
劉淮是什麼人?上皇親弟,當今天子的親叔叔。
若是只為了將劉憫等人押回京城,隨便宗正寺的官員就可以了。冀王劉淮這等身份,哪裏會輕易派出京來。
「你說皇帝會不會知道了什麼?當初的那件事……」
盧寰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盧震厲喝打斷了:「父親,那件事都過去三十多年了,您還提它做什麼?」
「可……是啊,三十多年過去了,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
或許是盧震的厲喝讓盧寰有所冷靜,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澈卻也冷淡起來。
他用手支撐着坐直了身子,沖坐在床邊的兒子說道:「你說的對,那件事不會有人知道的。不管京城是誰來,咱們的計劃都會萬無一失。震兒,你現在就去聯絡他們,戲台子都已經搭好了,該唱開始唱戲了!」
……
山西的大小官員有一大半被龍禁衛抓去了大牢,無論是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還是州府縣衙,都出現了大量的人手短缺的問題。
好在張正矩來的還算及時,這老小子還真是把能算計的都算計到了,來之前就從京城要了不少人手。
龍禁衛還在四處抄家抓人,太原府依舊是風聲鶴唳。賈琮將山西的政務扔給了張正矩,一邊整頓太原府的府衛,一邊靜等對手的出招。
劉淮是帶着大軍前來,日行三十里就可以算是神速了。賈琮在等這支大軍到來,等到了那時,無論他想要做什麼都會方便許多。
可有人不願意等啊,三月剛到,山西就亂了起來。
先是流言四起,說是朝廷派來了酷吏貪官,山西一應官員、士紳賢良被其殘害,家產被奪。
隨即整個山西的糧價一日三漲,短短兩日就漲到了原來的十倍以上。緊接着鹽、茶等物價翻了兩翻,坊市商鋪紛紛關門,大大小小的城池出現了戰亂才有的蕭條。
原本這些也在賈琮的預料,他要洗牌山西的勢力,對方肯定會出招應對,控制物價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令賈琮沒有想到的是,糧食價格的上漲並未引起百姓的恐慌,反而是一則流言讓整個山西亂成了一鍋粥。
「聽說了嗎?徐青藤要來咱們山西了!」
「啊?不可能吧,他不是在南直隸嗎?」
「你傻啊,賈琮在山西殺了這麼多人,還不是為了給她的老師打前站?說什麼為民伸冤,還不是為了奪走咱們手裏的地?」
「嘶!那可怎麼辦?總不能白白將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田產交出去吧。」
「還能怎麼辦?要地還是要腦袋,只能選一個。」
類似的對話在山西各州府上演,整個山西的士紳豪商動了起來。
與之前不同,當整個山西的士紳豪商感受到他們的根本利益受到威脅時,面對賈琮手中的刀都不再畏懼。
光是太原府中,就聚集了上千身具功名的士紳。他們湧向布政使司衙門,不顧禁軍的阻攔衝擊衙門,非要賈琮出來做一個澄清保證。
澄清什麼?徐晉到底會不會來山西?
至於保證,則是賈琮能否保證朝廷不會在山西施行清丈田畝的事,不會剝奪仕子免稅的的福利。
澄清還好說,但保證賈琮哪裏會做。清丈田畝乃是新政最重要的政策之一,為的就是限制土地兼併。
他的老師徐青藤在南直隸推進的那麼艱難都不放棄,作為弟子,賈琮豈能給他的老師添麻煩。
賈琮面沉如水,沒想到對方的出招會這麼刁鑽。
張正矩悠悠然煮着茶水,呵呵笑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鼓動如此多的人,將整個山西鬧了個天翻地覆,看來咱們還是小瞧了平陽盧氏。」
賈琮有些煩躁,依靠着門框聽着外面的聒噪之聲,冷哼一聲:「沒想到對方的棋會落到清丈田畝的事上,難道平陽盧氏搞這麼多事,甚至賣了他們的親外甥,就是為了守住他們的田產?張先生,你信嗎?」
「當然不信,但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他們的目標還真是保住田產。」
張正矩搖了搖頭,抬手示意賈琮坐下品茶。
賈琮順勢坐下,氣悶道:「說實在的,我有些忍耐不住了。要麼還是用我那一招,先抓了再說,省的盧氏繼續攪風攪雨。」
張正矩給賈琮倒了一杯茶:「不着急,不着急。這山西又不是士紳的私產,終於還是普通老百姓居多。永豐伯的土豆與玉米廣布山西,米糧這種東西就是再缺,也餓不着百姓。府外的那些人也一樣,他們就是鬧得再凶,也動搖不了朝廷的根基。」
「這我知道,就是覺得煩。」
「呵呵~但盧寰不知道啊。」
張正矩不屑的笑了笑:「盧寰自以為聰明,想要借阻撓新法重鑄范陽盧氏的世家威名,想要天下重回五姓七望的世家治世世代。可他卻忘了,變法新政,不一定都會失敗,百姓也不會永遠被他們愚弄操縱。」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平陽盧氏想得太美了。
大夏不是隋唐,平陽盧氏也不是范陽盧氏。
山西的百姓因種植土豆玉米這等高產之物填飽了肚子,對於朝廷、皇帝的信任到達了一種不可思議的高度。
哪怕平陽盧氏在山西的威望很高,也無法利用輿論去左右百姓的想法。
米鋪的大米價格翻了十倍?哦,那我不吃米了,啃土豆玉米暫時熬一熬,反正又餓不着。
只要能吃飽肚子,吃啥不行?要我跟着你去衝擊官衙?瘋了吧!
至於說清丈田畝、重定稅制,取消官員士紳的免稅制度,那跟我一個平頭老百姓有什麼關係。
所以,這一回盧寰失算了。
山西是亂成了一鍋粥,那也只是上層的亂,跟千萬山西百姓沒有多大的關係。
張正矩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的紙扇,眯起眼睛笑說:「在下現在唯一好奇的,是想不通平陽盧氏哪裏來的勇氣,敢對抗朝廷。就憑他是范陽盧氏的嫡支傳承?那也太自大了。」
五姓七望早就成了過去,科舉的興盛基本上挖空了世家的根基,國朝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
盧寰也是北地大儒,他難道就看不清這個?張正矩不信。
賈琮也不信盧寰不懂時過境遷,但他更好奇一點。
「張先生難道不好奇盧寰為何會賣了親閨女、親外孫?難道真就是為了攪亂了山西,好為重奪世家的榮耀鋪路?」
張正矩衝着賈琮眨巴了一下眼睛,嘿嘿一笑:「誰說我不好奇了?不過嘛,在下有一點可以肯定,盧寰與代王府的恩怨可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就是不知道代王妃會什麼時候開口了。」
……
代王妃盧氏是個很嘴硬的女人,哪怕她已經被圈禁有月余時間,卻始終不發一言。
直到三月中旬劉淮帶着一萬禁軍抵達太原,她才從昏暗的屋子中走了出來,微眯雙眼看向天上的暖陽。
一晃寒冬已經徹底過去了,本是三月踏春時,她卻從高高在上的親王妃,成了如今的階下囚,甚至連兒子都被千刀萬剮……
「盧氏,本王問你,你與汝父盧寰,到底有沒有不倫之情?」
盧寰?
從劉淮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盧氏的表情變得猙獰。
雖說劉侃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養育一場,她早就把劉侃當成了親生骨肉看待。
「冀王爺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
嘭!
劉淮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本王是在問你,不是讓你來問我!速速如實道來,盧寰,到底是你什麼人?」
若不是秘密審問,皇家的臉面就丟盡了。
劉淮可以肯定盧氏這蕩婦與盧寰有着私情,但他同時對盧寰與盧氏的父女關係產生了懷疑。
中原百姓又不是倭人或是韃子,倫理之事豈會如此荒唐不堪?
不過……
盧氏突然冷笑了起來:「看來冀王爺並不信我與那老賊是父女關係,或者說,冀王爺不敢相信天底下會有這麼荒唐的事吧。可惜,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盧寰的親生女兒,只不過她是庶出罷了,生母更是低賤的娼妓。
三十多年前,她悄悄在深宅大院的角落祭奠慘死的生母時,竟然被只見過一面的生父玷污了。
醉酒的生父稀里糊塗的睡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自負理學大家的盧寰身上。
有了一次的荒唐就會有第二次,盧寰這個變態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女兒,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跑去盧氏的小院子……
直到那年,大同又逢戰火,已經嫁入代王府的盧家嫡女回府省親,那個與盧氏近乎九成相像的代王世子妃死在了平陽盧家府上。
而那個時候,盧家的嫡女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為了防止位高權重的代王府報復,盧寰咬牙將自己原本打算藏匿起來的庶女喊了出來,李代桃僵送去了代王府。
好在劉憫是個喜新厭舊之人,又逢老王薨逝,夫妻分居守孝,盧氏竟然成功代替了那位嫡女,成了「真正」的代王妃。
至於劉侃,不過是盧寰從民間找來的嬰孩罷了。
所以說,盧氏真是盧寰的女兒。但劉侃,沒有半點盧家的血脈。盧氏曾經唯一的親生孩子,早就在有了孕像時,被一碗藥化去了。
盧氏臉上的猙獰與冷笑在講述這些舊事時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平淡而又冷漠,似乎說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陪坐的賈琮心中不免有些觸動,對盧氏有了一絲可憐,可隨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人的確是個可憐之人,但她能遵循盧寰的意思,任由劉侃去干那些畜生不如之事,就不用去可憐她。
「冀王爺,我還知道一個秘密,不知王爺要不要聽?」
盧氏突然話鋒一轉:「不過說之前我想求冀王爺一件事……放心,絕對不會讓冀王爺為難。」
劉淮皺了皺眉,最後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只見盧氏譏諷的一笑,緩緩說道:「冀王爺肯定在想,為何我今日會毫無保留的將這些秘密說出來。那是因為我恨盧寰,我恨所有姓盧的人,包括我自己。」
盧氏又變得歇斯底里起來,瘋癲一般的笑着,罵着……
「平陽盧氏,自詡世家大族,詩禮傳家,卻是骯髒的令人想吐。他們與韃子勾結,走私禁物,替韃子傳遞情報,大同邊關數次被圍,都有盧氏的功勞。最重要的,盧氏的背後還有一個人,那人姓水,北靜郡王府的那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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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明天繼續,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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