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德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很快他就把廠里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鄭振東聽後,不免唏噓不已。
好端端一個廠子,可不能再讓他們禍害下去了,不然這可不得了。
機床廠跟紅星軋鋼廠不一樣,它不是公私合營模式,它是直接接受下來的企業。
當初,廠里不但有書記、廠長這些領導幹部,還有武官會。
廠子剛擴建的時候,廠里的領導班子就湊齊了。
當時廠里說了算的是武官會,什麼廠長、書記都要靠邊站。
後來武官會撤銷後,書記、廠長這才掌握實權。
不過武官會的撤銷,也給後面的權力爭鬥埋下了伏筆。
一開始還好,廠子規模小,為了廠子能快速發展,大家尚能齊心協力。
可隨着廠子越建越大,領導享受的待遇和權力帶來的迷醉感逐漸提高,很多人生怕失去這些,自然拉幫結派的搞事情。
因為何明書是一把手,天然站着大義名分,上面還有領導支持他的工作,手底下自然聚攏了一幫人,如此他就在廠里一家獨大起來,凡事都要經過他批准才行。
後來53年的時候,上級又調來了楊立新當廠長,這兩人初時還能通力合作,廠子經營的蒸蒸日上。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楊立新經過兩年的發展,手下也聚攏了一幫手下,他可能是覺得時機一到,便跟何明書掰了掰腕子,旗幟鮮明的搞起了對抗。
何明書畢竟是一把手,手裏牢牢抓着人事與財政兩項大權,生產上還有一幫車間主任支持。
所以結果很明顯,楊立新在這場爭鬥中,逐漸落了下風,要不是因為他是上面派來的,還是廠里的廠長的話,現在他早就靠邊站了。
就是這樣,他也沒落到什麼好處,本來廠里的生產計劃安排基本上都是他說了算,可現在這些權力也被侵蝕了不少,只能管理些不太重要的車間。
了解了廠里的狀況後,鄭振東精神一振,趕忙又開口問道:「徐老哥,這麼看來,何書記手下人不少啊,你能跟我說說都有誰嗎?」
見鄭振東問這個問題,徐有德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他只是一個普通工人,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知道。
最終他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上面這麼多領導,我連他們的人都認不全乎,到底誰跟何書記是一夥的,我可不敢胡亂開口。」
鄭振東雖然有些失望,可倒是也知道這事怨不得徐有德,是自己有點貪心不足蛇吞象了。
兩人又隨口聊了幾句,看時間差不多到中午了,便各自散了。
儘管事情還不太明朗,可鄭振東的心情卻好了不少,廠里不是鐵板一塊,這就好操作了。
雖然楊立新鬥不過何明書,可現在因為工作組的介入,一切都不好說了。
只要今後再遇到難題話,完全可以借力打力,工作組加上楊立新這一派勢力,相信何明書也會頭疼。
當然鄭振東問這麼多,只不過防患未然罷了,省得廠里的這些人再找麻煩的時候,沒有應對之策。
既然兩位領導已經定好了策略,只要廠里不設置障礙,鄭振東也不會沒事找事,把安裝工作做好後,趕緊交付使用不好嗎?
不過,要是廠里再找彆扭的話,工作組這邊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就這樣,隨着不斷的思索,鄭振東眼神逐漸亮了起來。
「嗐,鄭振東,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點事。」
下午兩點半左右,鄭振東正在新車間繼續監督工人工作,這時白霜突然來到車間裏面,隔着老遠的距離,向他招手喊道。
「老同學,伱怎麼找到這來了?」
看到白霜突然出現在車間裏面,鄭振東不禁有些驚訝。
「我有事找你,聽你們工作組的同事說你在這裏,我就找過來了。」白霜笑着解釋道。
雖然不知白霜究竟找自己何事,可車間裏面這麼髒亂的環境,還有不時看來的工人,臉上露出的打趣目光,鄭振東就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稍作思索,鄭振東說:「走吧,咱們出去說,這車間裏面暴土揚塵的,可別把你這身衣服弄髒了。」
「嗯,好的。」白霜覺得情況確實這樣,就連忙點點頭,跟着鄭振東來到車間外面。
在車間門口的陰涼里站了一會兒,鄭振東看白霜一直不開口,只好問道:「說說吧,老同學,你找我到底啥事啊?這也沒外人在場,你趕緊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正好去上廁所,路過新車間就來看看你。」白霜突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搪塞道。
鄭振東聽完,上下打量着白霜,臉上露出滿滿的狐疑的表情,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不對吧,老同學,你不是先去了工作組嗎?怎麼現在又說路過呢?你這藉口也太爛了吧,有事你儘管說就行,咱們可是老同學,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跟我說的?」
「我……我……」被鄭振東當場揭穿,白霜一張小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起來,結結巴巴了半天,突然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畢竟大家同學一場,看白霜說話都不利索了,鄭振東不免搖頭苦笑一聲,趕忙安撫:「行了老同學,你別急,有事慢慢說,我不催你就是了。」
過了半晌,白霜這才冷靜下來,「事情是這樣的,你昨天不是給了我一封信嗎,我回家後拆開看了一下,結果被家裏人給看到了,我爸媽就一直追問我,寫信的人是誰,他們還讓我領回去給他們看看。」
「哈哈……」鄭振東聽完後,不免有些替孟慶宇高興,覺着這事有希望能成,趕緊催促道:「這不挺好的嘛,你把小孟領回去就是了,他早就等着這一天呢。」
見鄭振東開口催促,白霜小臉一紅,略帶羞澀的回:「我又不喜歡孟慶宇,幹嘛萬領他回家啊?」
「你不喜歡他?」
鄭振東頓時愣住了,心說: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你既然不喜歡小孟,幹嘛不跟你父母說清楚呢?
「老同學,你可把我給弄糊塗了,既然你不喜歡小孟,直接跟你爸媽說清楚就是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男歡女愛很正常的事嘛!」鄭振東直接說道。
小孟啊小孟,哥哥也幫不了你了,白霜不喜歡你,我也不能勉強她是吧?
不過也麼事,初戀一般都成不了,你也不用太難過了。
白霜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鼓足了勇氣說道:「我想請你幫個忙,鄭振東。」
說完還不忘眨了眨眼睛,然後神情略顯緊張的捏着衣角,看她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希望鄭振東能夠答應。
鄭振東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只好硬着頭皮問道:「老同學,你到底想讓我幫什麼忙啊?」
「你能不能跟我回家一趟?先幫我把這件事應付過去。」白霜直接說道,說完之後心情也跟着放鬆下來。
「啊?」
鄭振東雖然隱隱猜到什麼事,可還是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你就說幫不幫我吧?」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白霜也算豁出去了,直接開口再次問道。
看着白霜向自己發動攻勢,鄭振東瞬間有點麻爪,一時不知該如何拒絕才好,只好趕忙往後退了一步,擺着手回道:「老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倆的關係可沒到這步吧?」
「咯咯……」見鄭振東如此模樣,白霜便知道他肯定是誤會自己了,先掩着嘴輕笑兩聲,隨後眨着眼道:「鄭振東,我只是讓你幫個忙,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呼……」
鄭振東一聽這話,不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啊?
不過,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其實也挺好的,不然總有一種對不起兄弟的感覺。
接着,又想到自己剛剛的窘態,被白霜看了個一清二楚,鄭振東又露出滿臉的尷尬。
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鄭振東趕緊轉移話題,只聽他沒好氣的說道:「我說老同學,你說話能不能說清楚呀,就你這種表達方式,換誰來了能不誤會啊?」
被鄭振東倒打一耙,白霜不免為之氣結,可想到自己還有事相求,只好強壓下心頭怒火,嬌嗔道:「你就說能不能幫我這個忙?你也說了咱們是老同學,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不是,我還是不明白,你幹嘛非要讓我去你家呢?你要不把話說清楚了,這個忙我還真幫不了。」這種事情可不能亂幫,鄭振東有些頭疼,這要是被別人誤會了,自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最後再傳到孟慶宇那裏的話,自己可真的里外不是人了,估計到時候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這還不是全怪你,誰讓你傳這封信了,要沒有這封信,我至於讓你陪我回家嗎?」白霜頗有些不講理的說道。
「這怎麼能怪我呢?你直接跟家裏人說清楚就是了,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有這麼為難嗎?」鄭振東無語的看了白霜一眼,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不耐煩起來。
白霜搖了搖頭,頗為苦惱的解釋道:「你不懂,我爸媽自從我畢業分配以後,一直在催我相親,這段時間我都見了好幾個相親對象了。」
鄭振東聽後點點頭,笑着勸道:「只是相親而已,遇到合適的就處處看,不合適的話咱就再換,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白霜見鄭振東說的如此輕鬆,不禁白了他一眼,隨後回道:「相親?相個屁啊,我都有喜歡的人了,幹嘛還要相親?」
乍聞此言,鄭振東內心深處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一臉好奇的,急聲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這人我認識嗎?你趕緊說說他是誰啊?是不是跟咱們一個班的同學?」
被鄭振東追問,白霜瞬間有點惱羞成怒,紅着臉輕輕跺了跺腳,回道:「哎呀,你管這麼多幹嘛,我有喜歡的人為什麼要告訴你啊,你又不是我家裏人,管這麼多做什麼?你就說能不能幫我一把?」
聽白霜這話一出,鄭振東也覺得自己有些問的冒失,只好尷尬的撓撓頭回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畢竟是老同學,我這不是關心你嘛,你既然不想說,那我不問就是了。」
說完之後,鄭振東心裏卻為孟慶宇悲哀起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寫了情書,可偏偏人家有喜歡的人了,這下可真沒戲唱了,小孟啊小孟,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兄弟!
「事情你也知道了,現在能給我幫忙了吧?」白霜看鄭振東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你都有喜歡的人了,幹嘛不讓他直接登門拜訪呢?」鄭振東覺得還是不參與進來的好,這事越想越詭異,別到時候把自己裝進去。
這種感情上的事,哪能說的清楚,萬一要是白霜爸媽看上自己,那可不好脫身了,再傳到領導耳中,那肯定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白霜見鄭振東一個勁推諉,不免有些生氣,只好哎呀一聲,突然提高了嗓門,大聲回道:「你以為我不想啊?他要是能來的話,我何必麻煩你呢!」
「嗯?」鄭振東突然有種撥雲見月的感覺,可偏偏還是沒理清楚,只好旁敲側擊道:「這裏面有什麼問題?他到底是誰啊?怎麼還不能登門拜訪?」
被鄭振東煩的不行,白霜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只聽她滿是無奈的回道:「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了,這人你也認識,他就是張青山。」
「啊?」鄭振東抬頭看着白霜,神色里露出滿滿的驚訝:「你跟老張啥時候搞到一起的?我們怎麼沒聽說過啊?」
白霜柳眉倒豎,滿臉不忿看着鄭振東,咬牙切齒回道:「什麼叫搞到一起?我們只是正常的談戀愛,被你這麼一說,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鄭振東也沒糾結白霜的不忿,只是心裏苦笑,這下麻煩了,小孟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傷心難過,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夾在中間好不為難啊。
鄭振東滿臉的糾結,被白霜看在眼裏,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問道:「事情你也知道了,你要是不願意跟我回家的話,那就幫我出個主意,你和張青山也是兄弟,不會見死不救吧?」
鄭振東還能說什麼,他現在腦子都快炸了,只好苦笑道:「你容我考慮一下,我現在腦子很亂,等我想清楚再告訴你。」
白霜聽了後,雖是心有不甘,可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等回到車間後,鄭振東整個下午都在思考這件事情,就連工作都提不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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