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走街串巷溜達了一大圈,親自聽過朝廷官吏的宣講,又拉住幾位路人閒聊了一番。
朱祁鈺初步了解了一些京城百姓的想法,便對何宜笑道:「累了一天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我活了二十多年,打小沒住過紫禁城,一直都是在皇城外居住。但我歷來謹小慎微,就從來沒有在京城裏四處吃喝玩樂,好好享受過。
今天我也放縱一回,咱們找個大點的酒樓,吃頓好的。順便聽聽京城的富貴人家是怎麼想的。」
何宜立即表示贊同:「那真是太好了,微臣也可以跟着蹭吃蹭喝了。」
朱祁鈺轉頭向幾名親衛問道:「你們誰知道京城最大最氣派的酒樓在哪裏?」
劉昌立即回道:「末將知道,京城最大的酒樓,在西城鳴玉坊。就在附近不遠,拐兩個彎就到了。」
朱祁鈺聞言嘆道:「看吧,劉昌這樣剛到京城沒多久的,懂得都比我多。」
劉昌很不好意思,卻又很誠實地回道:「鳴玉坊居民很多,十分繁華,不僅有武安侯等眾多權貴居住其間,而且坊中還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之前王妃給發了好多賞錢,末將就帶着手下弟兄們去喝了幾次酒。」
朱祁鈺知道劉昌去喝的什麼酒,卻也不多糾結:「行了,既然知道地方,趕緊帶我們去吧。」
不多時,劉昌帶着眾人來到一座高達五層、巍峨壯麗的酒樓之前。
朱祁鈺站在酒樓前,忍不住贊道:「不愧是京師第一酒樓,光從外面看,就如此壯觀大氣,好地方,好地方。」
稱讚完,朱祁鈺便往酒樓的牌匾上看去。只是一看清酒樓的名字,朱祁鈺立時便頗為不滿了:
「接天樓,好大的口氣!這是哪個王八犢子起的名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劉昌聞言,先是極為詫異,既而又心中暗喜:太好了,一會回到家裏就可以告皇帝的黑狀去了,到時候肯定有賞錢領。
朱祁鈺又吩咐道:「我這人最怕吵鬧,一會進去,找個既安靜,又能聽到別人說話的地方。」
劉昌連忙回道:「第一層最熱鬧,是普通富人吃飯閒聊的地方。能上第二層的,都是有些臉面的客人。第三、四、五層都是需要預定,只有達官貴人才能上去的地方。
按陛下的要求,自然是第二層最合適了。」
朱祁鈺點點頭,帶着眾人進了酒樓,只見一樓之中,有數十張桌子,已經是座無虛席。里側有一舞台,十數名美麗的舞姬,正在上面翩翩起舞。
「真是不錯,在這裏吃飯,竟還送歌舞。如此可餐的秀色,光是看她們也就飽了。」
眾人說說笑笑,來到二樓。二樓就比較安靜了,只擺着十幾張桌子。雖然也是座無虛席,但這裏的客人都是輕聲細語,沒人高聲喧嚷。
樓層四面,各有一個單獨的雅間。
眾人在劉昌引領下,進了北側雅間,各自落座。
朱祁鈺坐定之後,便笑道:「這樣一個酒樓,有兩三百座位,應該可以日進斗金了。這一年下來,不得賺個一兩萬兩?」
劉昌笑回道:「陛下保守了,這間酒樓,一年至少能賺十萬兩。」
朱祁鈺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王妃親口說的呀。」
「王妃?王妃什麼時候說的呀?」
劉昌回道:「上次王妃來檢查酒樓賬目時說的,那次末將負責保護王妃,就親耳聽到王妃說,這酒樓一年最少能賺十萬兩。
而且王妃還把酒樓的名字,從原來的醉仙樓,改為了接天樓。」
朱祁鈺這才慌了:「你是說,這酒樓,是咱家的產業?」
「對呀,以前這是王振的產業,後來咱們抄了他家,這酒樓自然也就成了齊王府的了。」
「哎呀,我的天吶,那我豈不是闖禍了。不過這酒樓一年能賺十萬兩,那豈不是需要每天賺至少三百兩才行。」
劉昌解釋道:「這裏的酒菜極好,都是來自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的好,收錢自然也就多。
最重要的,這裏可以交流京城內的時政要聞,還有各種小道消息,可以說是京城裏最權威消息的集散之地了。
而且因為酒樓的東家背景通天,不論是流氓豪強、還是官吏巡捕,都沒有任何人敢來此搗亂。在這裏甚至是議論皇帝幾句,都沒有問題。
所以下至豪富之家,上至達官顯貴,都願意在這裏一邊享用美酒佳肴,一邊打探消息,交流情報。
在一樓叫一桌酒菜,至少要二十兩;在二樓叫一桌酒菜,至少要五十兩。至於咱們這間雅間,至少要一百兩。就算開價這樣高,還是一座難求呢。」
朱祁鈺聞言,只得搖頭苦笑:這酒樓確實是背景通天,在這裏議論皇帝都沒事,難怪要改叫接天樓呢。
環顧一下四周,朱祁鈺又繼續問道:「既然座位供不應求,那咱們來時,這雅間為何卻空着呢?」
劉昌回道:「是王妃的命令,要一直空着這雅間,以便時不時派人過來聽一聽京城的消息。」
朱祁鈺聞言揶揄道:「你們王妃真是個敗家娘們兒,一直空着這雅間,就這一項,一年不得少賺一兩萬兩銀子。」
劉昌、何宜等人聞言,齊齊向皇帝投來詫異的眼光,心中暗道:這陛下怎麼賊喊捉賊呢,自己幾句話,就花出去一百多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卻好意思怪王妃敗家。
朱祁鈺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只得假裝咳嗽幾聲,岔開了話題:「行義,你推薦的這個練綱真是不錯。你看他寫的宣傳文章,既易於理解,又方便記憶。
咱走了這半天,我還記着他寫的話呢。
『四品佳麗奉上皇,八車珍寶入瓦剌。二聖賂敵結歡心,六宮粉黛無顏色。』
這話講得好,上聖皇太后和翊聖太上皇后這兩位聖母,把宮裏的珍寶被都搜刮完了,連妃嬪頭上的首飾都不放過,全送去給了也先,那自然就是六宮粉黛無顏色了。
這個暗諷用得好,人家楊貴妃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咱們是二聖賂敵結歡心,六宮粉黛無顏色。」
何宜回道:「這個練綱,確實敢說,便是微臣,也沒膽量寫這個話。」
朱祁鈺點點頭,繼續稱讚道:「他對天子的說法,也很好,非常合我的心意。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六師雖覆滅,山河應猶在。』
這是說天子應該守國門,而不是叫國門。太上皇帶領的六師雖然全軍覆滅,但是大明的日月山河還在,新君必能率領群臣守住京師,擊敗瓦剌,太上皇可以放心地去死社稷了。
我喜歡他這些文章,他以後也沒辦法再搖擺到太上皇那邊去了,挺好,讓他升任中書舍人,過來幫我理政吧。」
何宜聞言,忽然發笑。
朱祁鈺好奇地問道:「行義,伱為何發笑?」
何宜回道:「陛下說到寫文章得罪人,微臣突然想起我們這一科的探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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