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來到長樂宮,給太后請過安,便在榻邊坐了。
吳太后問道:「兒啊,你動不動就半個月不出門,都在家裏做些什麼?」
朱祁鈺笑道:「看書、作畫、釣魚、種菜、遛狗。」
凝香聽到遛狗二字,俏臉嫣紅,狠狠瞪了朱祁鈺一眼。
太后對這個答案也不甚滿意:「你這麼多兒女,也抽些時間陪伴他們一下啊,關心關心他們的學業。就比如韓王,他已經連續三天逃學了,請的先生也管不了他。」
朱祁鈺皺皺眉;「咱家這小韓王就是個淘氣鬼,上次在山上瞎玩亂吃蘑菇把自己吃壞了,這次又折騰着逃學了。
他學不學的倒無所謂,別到處惹事把自己坑了就行。」
太后也皺起了眉頭:「荒唐,你這做父親的怎麼能是這樣的態度呢。」
「小韓王可能就是想博取我的關注吧,過兩天讓他陪我去昆明湖上釣魚、賞荷花吧,就說我順便考考他做詩。」
妙月取過一份草圖:「夫君,這是小漢王與工匠們規劃的漢王府及花園、遊園,以及在城外的別院,共需耗銀六十萬兩。」
「六十萬兩?一般親王府,即便死命往豪華壯麗建造,二十萬兩就撐死了。這六十萬兩未免太多了吧?」
妙月回道:「夫君估計的很準確,漢王府及花園造價二十萬兩,貴的是城外別院。」
朱祁鈺展開草圖細細看了一遍,然後點點頭:「行行行,六十萬兩就六十萬兩吧,別為了這麼點小事,弄得父子之間不痛快。再說咱們也不缺這點錢。
漢王是咱們景泰系藩王的宗長,將來他還得當大宗正呢,多花點錢就多花點錢吧。
過幾年,給他一百萬兩現銀,三萬兩黃金,再加上其他珍寶,讓他風風光光去西安就藩。」
太后聞言問道:「那其他兒子呢?」
朱祁鈺回道:「都一樣,不偏心,都給。女兒也是一樣的錢,我照給不誤。」
太后倒吸口涼氣:「咱家哪有這麼多錢?」
朱文芳接話道:「那就讓朝廷出一些,日本的礦產,光白銀一年就好幾百萬兩,還沒算黃金和銅呢。
日本可是父皇力排眾議,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一年價值千萬兩的礦產,不能一點都不讓咱們花吧。
按景泰朝以前的制度,皇子就藩,本來就應該是朝廷出錢的。咱現在主要從內帑出,只讓朝廷出一小部分,已經夠善解人意的了。」
朱祁鈺笑道:「我已經說了,不用朝廷的錢。非要讓朝廷出錢,得你這太子出面了,我是不會去出爾反爾的。」
朱文芳先將山西的事情講了一遍,朱祁鈺點點頭:「你做的很好,雖然土木堡之變已經過去了十年,我心裏還是過不去,還是覺得裏面有些陰謀的味道。
反正無論如何,山西的官員、士紳、豪強、商賈必須付出代價。沒有代價,就沒有懼怕,他們就不會拿咱們父子當回事的。
別的不說,至少山西官員、士紳、豪強相勾結,把府庫、糧倉全借空了,這一點是實錘的。
山西衛所崩壞,士卒逃亡大半,這也是實錘的。
就光憑這兩點,他們就該死,我們父子就應該大開殺戒。
不過這場清洗你都推到我頭上就行了,我來做這個壞人,你做好人吧。
就跟懿文太子似的,洪武四大案,他主持了三個,結果他卻成了朝野上下交口稱讚的仁厚太子。
你就這麼學着干吧,我辦的壞事太多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我不怕背鍋,破罐子破摔了。」
朱文芳點點頭,又取出了周忱的奏本。
朱祁鈺看過之後,問道:「朝會上,大臣們有沒有商議,周忱要求派去督辦鹽政的這六十人,是文臣還是太監?」
朱文芳笑道:「兒臣就知道父皇有此一問,所以大臣還沒來得及討論,我就制止住了,然後說要跟父皇稟報後再給答覆。」
「嗯嗯,好好好,還是伱才思敏捷。這六十人,派太監去吧。鹽政這種事,你派文臣去監督,沒什麼用。」
凝香在一旁,從別人的視線死角里,悄悄朝朱祁鈺說了兩個字。
朱祁鈺都無語了,這真是悄悄話,簡直一點聲響都沒有,只能看口型猜了。
還好夫妻二人心有靈犀,朱祁鈺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於是向朱文芳吩咐道:「北京這幫太監,雖然最上面的頭頭都是咱家的心腹,但往下就很難說了。
所以從南京選吧,把這任務交給閻禮,讓他選六十個得力太監,為我們監督鹽政。
而且還要向江南發一道詔令,告誡上下官吏和鹽商們,這六十個太監,在巡鹽期間,只要死一個人,我不管他是喝涼水噎死的,還是走夜路掉陰溝里淹死的。
死一個,殺十家鹽商陪葬,死兩個,殺二十家鹽商陪葬。以此類推,有多少鹽商我就殺多少,而且是殺全家,一個不留。
要重建你伯父糟踐掉的皇帝權威,盛世咱們也得用重典,誰不服,咱們就殺到他服。
這樣代價反而更小,殺不了幾波人,全國就都老實了。」
朱文芳點點頭:「兒臣懂了。」
朱祁鈺又囑咐道:「你做皇帝啊,先兇狠,再溫柔,朝野上下就會對你的溫柔交口稱讚。
你如果從開始就一直溫柔,朝野上下只會認為你軟弱可欺。
人性啊,本賤。孔子說的好,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朱文芳連連點頭,直呼講得太好了。凝香輕輕踢了朱文芳一腳,可憐的太子殿下才閉嘴噤聲。
六月二十五日,李秉接到了太子令旨。與太子令旨一起到來的,還有錦衣衛指揮逯杲及其率領的三千錦衣衛。
三千錦衣衛,這下誰都不用再抱有僥倖心理了。
天策衛打開南門,三千錦衣衛入城抓人,一萬神機營將士隨行保護。
只要有絲毫反抗,便準備大開殺戒。
這可是皇權特許,殺了白殺,死了白死。
可惜,在五萬天子親軍的包圍下,山西的士紳豪強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暴力抗法。
豪強們在地方上可以為所欲為、橫行不法,但到了較真的時候,在皇權面前,那就什麼都不是了。
土木堡距離居庸關也就一百里,也先在殲滅明軍、擒獲堡宗之後,為何不乘勝攻破居庸關,從而直抵北京城下?這就是一大迷團。
朱祁鈺想了十年也沒琢磨出個準確答案來,所以對於山西的官員、士紳、豪強、商賈,始終都懷有極大的惡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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