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可不會向眾臣妥協,太后絕對不尊,皇后絕對不立。你們別問,問我我就理直氣壯地告訴你們:我是暫攝皇位,很快就要還給大兄,這樣也就沒必要尊太后、立皇后了。
見大臣們還要糾纏,朱祁鈺又拋出來三顆滾滾天雷:「第一、我不住皇宮;第二、我不修梓宮,死後也不葬皇陵;第三、我不改年號,繼續延用正統年號。」
大臣們的注意力頓時就被吸引開,也不再管什麼太后皇后的了。畢竟朱祁鈺提出的這三個要求太過瘋狂,已經超出了大臣們接受能力的極限。
其實朱祁鈺也不是真的要這樣激進,而是採取個迂迴策略,先提出要把屋頂掀了。等跟大臣們一番拉扯之後,再相互妥協,愉快地一致決定開倆天窗。
大臣們卻不知道朱祁鈺的小心思,以為這位荒唐親王要來真的了。就連一向對朱祁鈺非常客氣的次輔陳循,也是幾乎聲淚俱下,堅定地反駁道:
「殿下的想法,我們實在接受不了,也萬萬不敢奉詔。哪有皇帝不住皇宮的,又哪有皇帝不改年號的,殿下實在是太難為我們這些大臣了。」
朱祁鈺一臉嚴肅地回道:「明年我就能迎回大兄。到時候大兄復位,繼續使用正統年號,不是正合適嘛。好好的改年號做什麼?」
反正朱祁鈺就是咬死了,只要正統皇帝回來,自己就讓位,回去繼續做藩王。
這樣一來,朱祁鈺可進可退。要麼大臣們被迫集體表態,承認朱祁鈺永遠當皇帝,就算朱祁鎮回來也不能復位。要麼大臣們就接受朱祁鈺的還位論,這樣朱祁鈺就有充足的理由不去皇宮了。
如此一來,也就不用在皇宮裏,時刻被孫太后威脅人身安全了。
反正朱祁鈺實在就理解不了,紫禁城裏,要湖沒湖,要山沒山,要水水少,要園園小,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呢。
偏偏大明的皇帝們就跟魔怔了一樣,要死要活地非要住在紫禁城裏,死活不肯走。然後才活個二三十歲,就排着隊的上不豫、上大漸、上崩。
有一說一,在這一點上,還是我大清的皇帝們活得通透,頤和園它不美嗎?園明園它不妙嗎?暢春園它不香嗎?靜明園它不甜嗎?住在園子裏,又快活,又長壽。好好的,非和紫禁城較什麼勁。
朱祁鈺神遊物外,在那裏想像着自己新齊王府的美妙,也給了在場大臣們反應的時間。
重臣里,陳循、于謙、王文當場表態,朱祁鈺不必還位,干到死拉倒。胡濙、王直沉默不語,不肯表態。
其他大臣也是三三兩兩,七七八八,有支持干到死的,也有不願表態的,形成了鮮明的分歧。
好在也沒有哪個人是真的虎,敢站出來直接表態,要求朱祁鈺還位的。
朱祁鈺擺擺手,示意大臣們安靜下來,然後才說道:「行了,這些事情,你們回去慢慢議吧。現在我再下一道詔令:晉封會昌伯孫忠為會昌侯,冊封錢雄為新鄉伯,冊封周能為慶雲伯。
着內閣即刻去擬詔旨,另外於尚書留下來吃個午飯吧,下午陪我一起去視察城防,剩下的人都散了吧。」
大臣們如蒙大赦,紛紛就要告退。至於朱祁鈺剛剛的詔令,大家都知道孫太后一定會舉雙手贊成的。文武百官肯定阻擋不了,所以也就懶得反對了。
朱祁鈺忽然又想起來一事,忙呼喚道:「等等,等等,幾位尚書先別走,我還有一句話。」
胡濙、王直等人只得又回身,苦着老臉,等待荒唐親王繼續發瘋。
朱祁鈺笑道:「我需要幾個幫我整理文書的,你們吏部和禮部看看,把最近三屆的進士名單,呈遞一份給我,有勞了。」
胡濙和王直相互看了一眼,兩人都無奈了,這位齊王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思維四處跳躍,毫無規律可尋。
好在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兩位老尚書拱手領命,又問道:「殿下您還有別的事情嗎?」
朱祁鈺擺擺手:「沒了沒了,要不幾位尚書都留下一起吃個飯?」
胡濙等人哪敢,忙不迭地告退了。
于謙左看看,右看看,發現滿朝大臣,就剩下自己了。這下完了,自己要獨自面對這位荒誕不經的奇葩親王了。
上次和這位殿下密談時,旁邊好歹還有小王妃,氣氛也不算太尷尬。這次就剩倆人,于謙可不知道要聊什麼了。
就在于謙想聊聊京城防務的時候,朱祁鈺先開口了:「於尚書現在還是孤身一人?家裏有侍妾嗎?」
于謙聞言,都有些無語了,眼前的親王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不回答又不行,于謙只能無奈地答道:「內子去世之後,微臣便一直無意續弦,也沒有納過侍妾,家中只有一子一女,相依為命罷了。」
「哎呀,這樣怎麼行,家裏沒個女人操持,那不得亂糟糟的嘛,於尚書又怎麼能安心處理政務呢。
再說咱們大明堂堂的兵部尚書,就這樣孑然一身,形單影隻,讓外人看了,這也不像話啊。
知道的說於尚書是重情重義,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大明皇帝多麼刻薄呢,以至於讓朝廷重臣連個妾都納不起。」
于謙只得回道:「如今國難當頭,微臣哪有心思納妾啊。再說臣年已半百,家裏又窮,冒然納妾,也是害了人家風華正茂的好女子。」
朱祁鈺笑道:「你不用管什麼國難當頭,反正有朝廷重臣把日子過的苦哈哈的,我心裏都不安生。
正好咱們家小王妃是個愛管閒事的,我讓她幫你張羅着,納一房姬妾,保准給伱辦得妥妥貼貼的。你什麼都不需要操心,只管幹好你兵部尚書的活就行了。」
于謙還欲推辭,朱祁鈺擺擺手:「就這樣定了,你不要再說了。走,咱們吃飯去。」
說罷,朱祁鈺拽着于謙進了偏廳,廳中已經擺好了飯菜。飯桌上擺着兩副碗筷,朱祁鈺卻不落座,反而對着在一旁侍候的蕭靈犀說道:
「靈犀,於尚書在咱家吃飯,按理我是必須作陪的,只是今天母妃剛搬進府里,我又必須得去陪着母妃吃飯。
所以你今天替我作陪吧,切莫怠慢了於尚書。一會吃過飯,你安排間客房,讓於尚書休息個把時辰,我吃過飯歇一下就回來。」
吩咐完,朱祁鈺又對于謙笑道:「抱歉了於尚書,按理說你是我府上的貴客,就算我不作陪,也該讓王妃作陪的。
只是咱家老太妃,今天剛從宮裏搬出來,中午這是入府第一頓飯,我和王妃不去陪着說不過去。
於尚書千萬擔待些吧,我讓靈犀姑娘陪你,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她說。
吃完飯你在客房休息一下,下午咱們先去成國公府,把成國公逮上,然後再一起去巡視九門。」
于謙一聽說又要去折騰成國公,心裏就哇涼哇涼的。合着眼前這位瘋狂的齊王殿下,試來試去,是非要在勛貴里找出個突破口不可。
那可就不妙了,畢竟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大明的各種正經公、侯、伯,就有好幾十號人呢。
只要來回都試探一遍,就算齊王再怎麼不濟,再怎麼沒出息,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二愣子勛貴願意效忠的。
于謙不敢多想,只得回道:「孝道大過天,殿下去服侍老太妃是應該的,微臣豈敢耽誤殿下。您只管去,臣在此等候殿下就是了。」
「那行,你們吃吧,我走了。」
說罷,朱祁鈺便去陪吳賢妃吃飯去了,只留下于謙更尷尬地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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