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祁鈺這話,嚇得俞山連忙回道:「殿下明鑑,臣二人之家族俱是小門小戶,如何有能力參與那等大事。」
朱祁鈺笑着擺擺手:「兩位先生不要緊張,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反正若我登基,一定會重啟官辦西洋貿易。
兩位先生若是不贊同,現在就可以另謀出路了。我尊重兩位先生的選擇,絕不勉強。」
俞綱與俞山對視一眼,略一沉吟,方才回道:「臣等願誓死追隨殿下。」
朱祁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轉頭看向成敬,笑問道:「成先生也講講自己的看法。」
成敬回道:「臣自然也是誓死追隨殿下。只是太后那裏,恐怕是更傾向於襄王。」
朱祁鈺冷哼一聲:「這襄王叔就是只老狐狸,他那明哲保身的本事,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強。」
見眾人不再接話,朱祁鈺重重往靠背上一靠,無氣無力地說道:「進了保定府,三位先生留心下,咱們去買幾個奴僕。」
成敬三人聞言一愣,心說這位殿下的思路也太跳躍了,前腳還在聊皇位,後腳卻忽然就聊到買奴僕了。
朱祁鈺閉着眼,擺擺手。成敬叫停了馬車,三人下了車,各自騎馬去了。
朱祁鈺等三人走遠,才重重地嘆了口氣。
和自己這三位屬官相互試探了半天,朱祁鈺很快就累夠嗆了。尤其是成敬和俞山,一個是進士,一個是舉人,也都是猴精猴精的老狐狸。
朱祁鈺也是在心中默默排練了兩天,才在進入保定府前的最後一天,和這三位人精進行了一次相互試探。
只是實際操作起來,也就光剩虛與委蛇了。至於這些人到底對自己忠不忠心,朱祁鈺還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只是朱祁鈺有一點非常明白:歷史上的景泰帝本來是個生育能力很正常的男人,結果二十一歲登基,在位八年。這期間正是一個男人生育能力最強的時候,偏偏卻生不出孩子來。
要說這裏面沒有陰謀,恐怕只有腦袋被驢踢了的傻子才能相信了。
按朱祁鈺現在想來:這種事情光靠孫太后未必能夠輕易做成,所以郕王府這幫潛邸舊人里有內奸是九成九的事情。
要麼是這些王府屬官有問題,要麼是太監有問題,要麼是王妃和一眾姬妾有問題。
所以按朱祁鈺的計劃,第一步先清洗自己的女人,然後再清洗身邊的太監宮女。
所以,朱祁鈺這次跑到保定府這個比較大的府城裏,也是為了順道買幾個上好的奴僕,好重新培養一批身邊人。
想着想着心事,朱祁鈺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馬車一停,朱祁鈺才猛然轉醒。
又緩了半晌,朱祁鈺伸個懶腰,坐起身來,掀開窗簾。只見外面天色早已經黑了,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不遠處的成敬忙湊了過來,輕聲笑道:「公子,雨越下越大了,看上去一時停不了。眼前有個廢棄的小廟,您看咱們要不就在這裏將就一晚吧。
這裏距保定府不足十里了,明天一早咱們個把時辰輕輕鬆鬆就到了。」
「可以。」
朱祁鈺很爽快地就答應了,畢竟只有自己有馬車坐。總不能光顧着自己舒服,卻讓屬下全騎在馬上淋雨吧。
於是一行人進入廟中,將馬車與行李馬匹安置在院中,然後便一齊進入佛殿中避雨。
連朱祁鈺自己也進了佛殿,雖然睡在馬車裏更舒服,但是一來總不能讓護衛們站在雨里保護自己,二來這些人起碼名義上都是自己的親信,自己也要表達出與眾人同甘共苦的態度。
進入殿中,護衛卻發現早有一群乞丐在那裏,成敬忙過來請示:「公子,您看,要不要把這些乞丐趕出去?」
朱祁鈺斜了成敬一眼,心道罵道:真是個老狐狸!
咱們這位貴胄親王心裏在罵人,嘴上卻笑道:「把咱們的乾糧勻給他們一些,然後每人給他們發一兩銀子。你替我跟他們表達一下歉意,就說咱們打擾一晚就走,讓他們別介意。
然後讓他們在殿東面休息,咱們在殿西面休息,大家各不相擾就是了。」
成敬忙答應了,不多時,便將里里外外安排的妥妥噹噹。
然後又領了一個小叫花子來到朱祁鈺面前。
這小叫花倒是口齒伶俐,一邊跪地磕頭,一邊千恩萬謝:「感謝貴人施恩,我等賤民骯髒不堪,本欲一起過來磕頭謝恩,又恐衝撞了貴人。所以公推小人來代眾人給貴人磕頭。」
朱祁鈺親自上去將小叫花扶起,一臉和善地笑道:「有人華衣美服,心卻骯髒不堪;有人雖衣着骯髒,心卻純善,所以我素來不敢以貌取人。
至於小小恩惠,於我不過舉手之勞,你們不必放在心上。更何況是你們先住在這裏的,我們此來也算攪擾了你們。」
寒喧了一番,朱祁鈺問了小叫花姓名,又詢問了些風土人情,才放他去休息。
眾人亦各自收拾鋪蓋,席地而睡,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風停雨住,吃過早飯,郕王府這一行人收拾好行裝,準備繼續上路。
朱祁鈺昨晚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此時正昏昏沉沉,眼皮打架。於是一上馬車,看也沒看,便將軟榻上的被子掀開,向里側身一躺,準備睡個回籠覺。
本來是睡習慣了的軟榻,朱祁鈺卻忽覺有些不對:自己的右手怎麼好像握到了軟軟的東西?
不同於那柔軟的白狐皮做成的墊子,右手握到的那種溫軟香膩、令人心曠神怡的觸感,用語言難以形容,當真稱的上是妙不可言。
此時朱祁鈺依舊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右手卻還在不由自主地繼續摸索,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令人着迷。
直到一聲輕輕的驚呼傳入耳中,朱祁鈺才徹底驚醒,猛然坐起,快速閃身,退到車門那裏站定。
就這一瞬間的功夫,朱祁鈺早嚇出了一身冷汗:這馬車裏怎麼會有別人?自己太疏於防備了,如此大大咧咧的,這要是有個刺客,不直接就一路歸西了!
想到這裏,朱祁鈺越發後怕,再定睛朝軟榻處看去,卻不禁雙腿一軟,酥倒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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