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但溫度卻並不高。
槐村的空氣就像是被一層冷氣包裹着,哪怕最炎熱的中午也不見一絲燥熱。
用過午飯後,環筱在屋內看着孫招仁收拾她的房間。
只見,孫招仁熟練地從擦乾淨了灰塵的抽屜內拿出一個相冊,還有一盒子乾花。
相冊上的照片很少,只有寥寥幾張,是幾個少男少女的合照,每張照片上的人都笑得開心快樂。
照片有些舊了,已經開始泛黃。
最引人注目的,是照片裏的幾個女孩子,長相漂亮可愛,皮膚水嫩,不像是村子裏的孩子,倒更像是城裏養出來的。
而那盒乾花,卻沒有多好看,甚至因為保存不佳,已經失去了花朵的美麗。
乾花的顏色早已被時間奪去嬌艷色彩,只餘下依稀可辨的外型。
花瓣裏面已經開始長蟲腐爛了,然而孫招仁卻沒有扔掉它的打算。
「小環,你看,這是花環」
孫招仁目光動容地舉起手裏已經乾癟褪色的花環,它並不美麗,就算掉在路邊也不會有人撿。
環筱無聊地坐在椅子上,不明白孫招仁這是在幹什麼,早上的孫招仁還好好的,現在卻變得不太一樣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想聽嗎?」
眼中帶着追憶,孫招仁臉上沒了平日的暴躁。
「要聽」
聞言,環筱瞬間挺直腰板,並做出認真聆聽狀。難道是終於打算給她講這個村子背後的故事了嗎?她一直等着呢!
見她如此積極的模樣,孫招仁笑了笑,收回了落在環筱身上的目光,慢慢翻着相冊說道:
「這是我們村子流傳的一個已經很久遠的故事」
「話說從前,一戶人家有一對美麗的姐妹,她們從小形影不離,不分你我,是世界上關係最好的姐妹。
原本她們以為她們能這樣一輩子,但一天,噩耗傳來。
村子裏要將她們兩姐妹其中一人拿去祭拜山神,以求村子年年豐收,驅除厄運。因為人選還未定下,所以兩姐妹的父母為此爭吵不休,最後也沒有吵出結果。
一天,妹妹對姐姐說:『姐姐,我們逃出村子吧』,但姐姐卻猶豫了,『如果我們逃了,爸媽怎麼辦?』,妹妹聽了姐姐的話,沉默了,是啊,如果她們跑了,爸媽怎麼辦?
『有了!姐姐,我們把爸爸媽媽也帶着逃出去吧,反正這個村子已經生病了』
妹妹的建議讓姐姐看到了希望,這是一個兩全的辦法。於是兩姐妹找到了她們的父母並說出了妹妹的建議,然而,讓她們不能理解的是,父母拒絕了,並明令要求必須讓兩姐妹的其中一人去祭祀山神。父母說他們不能得罪山神,山神是神明,無處不在,如果他們逃走了,一定會被山神狠狠懲罰的!
父母的自私冷漠讓兩姐妹心涼,她們不願意為了村民的貪慾而奉獻自己,於是兩姐妹打算按照原本的計劃逃離村子……」
孫招仁的故事說得流暢,但環筱看出孫招仁眼裏流露出的悲傷……顯然,這個故事與孫招仁有着更緊密的聯繫。
在孫招仁停頓的時候,環筱問道:
「最後她們兩個逃出村子了嗎?」
「……沒有,在離村口只差幾步路的距離,她們被來追捕她們的村民抓了回去,她們的父母將她們鎖在了家裏……為了防止她們逃跑,父母將家裏的門刻意修得很低,最後也成了我們槐村的習俗」
孫招仁說着,捏着花環的手有些用勁。
回過神後,她似乎有些後悔講這個故事了,於是孫招仁掩飾一般地將相冊和花環都收了起來,對環筱說道:
「最後的結局沒什麼特別的,其中一人成了祭品,另一個活了下來,永遠在後悔與自責中度過餘生」
「好奇怪的故事,最後主角為什麼沒有成功逃出去?而且故事都有寓意,這個故事是為了告訴我們什麼呢?」
環筱疑惑問道。
聞言,孫招仁嘴角勾起一抹難看的笑容,輕聲說道: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不能自私,要樂於奉獻,否則她就會發生不幸的事」
「不對吧……兩姐妹就算不逃跑,結局和這也沒什麼區別吧」
環筱的話並沒有得到孫招仁的認可,她說道:
「當然有區別,心甘情願地付出和被迫地付出,區別很大的。雖然這不是個好故事,不會讓聽故事的人生出樂觀勇敢的心,但它卻還是在我們村里流傳下來了」
「好吧,那結局是姐姐活下來了,還是妹妹活下來了?」
「是姐姐活下來了」
見環筱沒有繼續追問的打算,孫招仁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轉頭向環筱問道:
「你難道不好奇,最後為什麼是姐姐活了下來嗎?」
「……為什麼?」
在溫暖的橘光下,孫招仁被陽光照耀的臉卻沒有一絲生氣,反而變得有些可怕。
「因為,是姐姐怕死,殺死了妹妹,所以收到祭品的村民才沒有再找姐姐麻煩」
孫招仁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隨便找了個答案糊弄環筱,不像是認真的。
見此,環筱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較真。
如果這就是結局,那不就和開頭姐妹兩關係最好的話相矛盾了嘛,要是真的關係好,誰會下得去手殺掉愛着的人呢?
……就在屋內沉默之際,屋外響起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和腳步聲。
是孫奶奶回來了!
開了門,環筱看到孫奶奶手裏提着一個竹盒子。
環筱走了出去,道:
「孫奶奶回來了,要不要吃點李子?我早上剛摘的」
「不了,香肉都吃飽了,誰還想吃李子?……唉,我順便帶了些香肉回來,小環啊,來,這個給你吃,味道一絕,肯定讓你回味無窮!」
拄着拐杖的孫奶奶熱情地將手裏的竹盒放到環筱手上。
一入手,環筱便聞到空氣中香氣四溢,顯然是盒子裏的香肉散發出來的。
環筱好奇地打開,看到的是一碟普通的肉菜。
這就是槐村的特色菜嗎?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慢着,小環!」
環筱還沒打算做出舉動,便被從房間裏衝出來的孫招仁一把搶去了竹盒。
見環筱沒有吃,孫招仁鬆了口氣,然後將盒子蓋上,對孫奶奶說道:
「奶,你愛吃就算了,怎麼還想要小環也跟您一樣呢?你這不是害人嘛」
沒想到,孫奶奶卻一臉不以為意,道:
「招仁啊,你不要這麼急,香肉而已,我們村里人都吃,也沒見人吃出個好歹來,看你這緊張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在下毒呢」
孫奶奶明顯不認為自己有錯,反倒覺得孫招仁這個孫女太多管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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