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三位同學讓我們看到如此精彩的演出!」
主持人看過來的眼神顯然是希望自己跟他互動一下的。
蘇成意領會到了,但是完全沒有要配合的意思。
他只覺得手裏的話筒像塊燙手山芋,在手上勉強呆了幾秒鐘之後,就果斷反手遞給了右邊的小班長。
楚傾眠原本也是不想說話的,但她看看主持人尷尬的神色,又看看場下逐漸凝固的氣氛,最後看兩位同伴的神情。
蘇成意臉上寫着:
「話筒給你,反正哥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陳錦之臉上雖然帶着非常官方的微笑,但那也正好彰顯了她的態度:
「姐只負責美貌。」
小班長只好又負起了責任來。
「能參與這次盛大的百周年校園慶典,我們都感到非常榮耀!很開心大家喜歡我們的表演,也要謝謝現場觀眾們的應援~都有聽到喔!」
「耶!!!」
底下又開始了歡呼。
或許這傢伙去當愛豆成績也能不錯。
蘇成意暗自想着,雖然和陳錦之不是一個賽道的,小班長就是很典型的那種日系元氣小偶像的感覺。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同時,腦子裏忽然跟着響起了幾句歌詞。
「無論誰的視線都將被你奪去~你便是完美且究極的偶像~
這句話絕對不是謊言——阿姨洗鐵路!」
眼前甚至還浮現出了兩個打wota藝的身影是怎麼回事。
蘇成意晃了晃腦袋,把奇怪的東西清除出去。
「好的那麼,接下來把話筒交給評論席!吳老師,伱對這次節目表演有什麼評價嗎?」
主持人話音一落,評論席的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就微笑着拍了拍面前的麥克風。
隱約他似乎是個挺權威的音樂人來着。
「咳咳,這次三位同學的表演,我先說結論啊,非常非常厲害!」
「謝謝老師。」
楚傾眠作為話事人,反應很快,馬上就鞠躬。
蘇成意和陳錦之就也跟着淺淺彎腰。
「很少能在高中生的文藝表演上看到這麼成熟又完整的表演。二胡和鋼琴配合得天衣無縫,唱段融入得也非常好,整體看下來,讓人暢快淋漓。彈鋼琴的這位同學我見過,參加過很多國際性的大賽,很厲害很厲害。」
蘇成意耳朵聽着他一連串的誇讚,看上去一臉嚴肅,實際上整個人已經開始放空了。
一中整個學校上下都把「競爭性」貫徹落實得很完善,所以即使是文藝匯演,也會請那些很專業的人來當評委。
明明本質是為了讓師生放輕鬆,結果形式卻還是像正兒八經的競賽。
然後就是剛剛那位所謂的音樂人的評價沒有半分的可信度。
因為不管他們節目表演的如何,就算幾人表演的是《數鴨子》或者《兩隻老虎》,只要有楚傾眠在這杵着,他的嘴裏就一定會冒出一堆誇讚來。
「合奏配合的真的很棒,太漂亮了。這兩種樂器所呈現出來的效果讓我覺得,不是弦樂部在和鋼琴部爭高下,而是兩個聲部的絕美共舞!」
蘇成意原本一直在出神的,沒想到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抬頭一看,張曉月居然也在評論席坐着,此時正對着他們三人豎起大拇指。
啊對了,張曉月以前其實兼任過一段時間的音樂老師來着,聽說大學時期就修了音樂教育的雙學位。
難怪每次英語早讀都要號召大家一起唱英文歌熱場子。
「謝謝張老師~」
楚傾眠被自家老師夸的反應顯然要比剛剛開心多了。
她大約也知道剛剛那個音樂人大力吹噓她的行為是因為什麼吧。
小班長有時候看上去呆呆的又很好騙,其實很多事情心裏門兒清啊。
畢竟也是那種精英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以後要繼承家業的來着。
蘇成意的思緒就這樣飄飄蕩蕩的,直到主持人念出李老的名字,他才下意識站直了身體。
李老清了清嗓子,帶着笑容開始發言:
「鋼琴彈得很好,專業水平很高,應該至少有練習十年了吧?」
楚傾眠點點頭,
「謝謝李老,今年正好是第十年。」
她是很了解李老在國風音樂圈裏的地位的,不知不覺說話的語氣就有些緊張起來。
「人長得也很漂亮,讓我想到我孫女。只可惜她彈個琴像是在坐牢似的,再好的琴也給她糟蹋成乾柴禾了。哎,真是人各有命.」
李老笑着嘆了口氣,看上去很惋惜的樣子。
周圍人便也跟着笑了起來,楚傾眠緊繃的情緒也跟着舒緩了一點。
想來是看出來楚傾眠有些緊張,所以故意講了這種讓人放鬆的話吧。
「唱戲的同學,冒昧問一下,你是藝術生嗎?專業方向是音樂劇一類的嗎?」
李老話頭一轉,又問向了陳錦之,楚傾眠趕緊把話筒遞到她手上。
陳錦之接過來,笑着回答道:
「報告老師,我是舞蹈專業的藝術生。」
「那你這聲樂水平以及表演水平,都實在是不錯。我看到《梁祝》這首曲目的時候,其實是對你們有些擔憂的。因為我還沒退休的時候呢」
他話還沒說完,觀眾席就開始起鬨。
「復出!復出!」
李老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故作嚴肅地說:
「還沒到老頭子出手的時候。」
他頓了頓,又笑道:
「我還沒退休的時候,演奏團時常會奏這首經典曲目。大家也都知道,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在我們中華家喻戶曉的程度和西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
大家都了解的故事、大家都熟悉的旋律,想要出彩的話,需要做到什麼呢?有新意。」
「但是呢,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今天這場表演確實做到了古典與現代相結合,而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這位負責唱戲的同學的優異表現。」
這實在是極高的評價了。
觀眾們紛紛鼓掌,陳錦之只是跟着微微低頭鞠躬,沒有因為收到高分評價而露出什麼喜悅的反應。
蘇成意微微偏頭,想看看她臉上的表情,卻收到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搞什麼,看得人心裏怪發毛的。
「最後,就該說說我這位老朋友了。」
李老把目光放到了蘇成意身上。
蘇成意只好收回思緒,跟着挺了挺脊背,心裏隱約有些忐忑。
「老朋友」這個稱呼讓不知情的人都很意外,觀眾席跟着竊竊私語起來。
「多年沒見,千言萬語在心頭,我暫且只說一句。你抱着二胡坐在台上的樣子,實在太像你外公了。」
蘇成意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二胡,心想李老肯定知道這是外公的遺物。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大約也是你這個歲數。只不過那時候他拉得可沒你一半好!」
李老又習慣性地講了活躍氣氛的笑話,只不過眼眶已經有些紅了。
他咳嗽了一聲,掩飾住悲傷的心緒,重新開口道:
「好了,還是回到我們的演出評價上來吧。二胡是怎麼發聲的?」
突如其來的理論考試,蘇成意愣了一下,接過話筒回答道:
「琴弓摩擦琴弦,將震動通過琴碼傳導給蟒皮,蟒皮的振動和琴桶發生共振共鳴,從而傳出聲音。」
蘇成意一邊解釋,一邊用手指出所對應的位置。
「對。二胡是非常接近人聲的樂器,有些時候聽起來就像人在哼唱。琴桶就像是我們人類的嗓子,而蟒皮就承擔了聲帶的作用。這就是二胡的聲音具有感染力的原因。
感染力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單論音色的話,比二胡好聽的樂器多了去了。
所以二胡拉得不好,才會被人說是在鋸木頭、驢叫、馬叫,說什麼難聽話的的都有,這個成意從小到大應該聽了不少。
但要說到感染力,二胡絕對是強者。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剛剛都聽得那麼感動的原因。」
李老說起專業知識來滔滔不絕,顯然也是真正熱愛音樂的人。
這樣的人宣佈退圈,應該也是需要下了很大的決心,會感到非常遺憾和可惜的吧。
「就如同剛剛其他評委說的一樣,這不是弦樂和鋼琴的競爭,而是共舞。
如果說鋼琴撐起了樂曲的骨架的話,那麼二胡就勾勒了樂曲的魂。」
他說到這裏,連主持人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太會說了!不愧是李老。」
蘇成意想了想,決定配合一下李老剛剛說的「二胡是非常接近人聲的樂器」。
他沒有自己回答謝謝,而是把話筒遞給旁邊的楚傾眠,示意她幫自己拿着。
楚傾眠雖然一臉不明所以,但還是接過話筒小心翼翼地舉着。
蘇成意隨即拉動弓弦,用二胡聲回答道:
「謝謝老師!」
雖然曲調很抽象和魔性,但所有人都聽懂了這句話,頓時大笑起來,也更加理解了李老為什麼會那樣說。
「好!那麼接下來就是觀眾採訪環節~請工作人員在觀眾席隨即抽取幸運觀眾,向場上的第三位同學提問。」
怎麼還有這種環節,學校為了給他們這組加戲也太努力了吧。
「我我我!」
「抽我!」
「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賤的要求。」
「選我選我!」
雖然觀眾席都非常踴躍,蘇成意卻感覺他們問出來的問題多半跟節目本身沒多大關係。
果然,第一個被抽的男生一拿到話筒就用此生能發出的最大聲音怒吼道:
「眠眠!錦之!你們看看我吧!!!」
還沒等工作人員制止,他旁邊的人們就已經自發把他按了下去。
「你在想屁吃!」
「滾犢子!」
「你排着隊拿着愛的號碼牌,謝謝,第35625位拿好。」
「你還一次喊倆?你真該死啊!」
一陣混亂之後,主持人只好強調道:
「問題只能跟本次節目表演相關哈,理解大家的激動之情,但還是要注意秩序!再搗亂就要請出場去咯。」
有了他的警告,觀眾席稍微平靜了一些,工作人員這才重新開始抽取。
這次選到的是一個戴眼鏡的文靜女生,她推了推眼鏡,一臉認真地評價道:
「方才李老先生說二胡有感染力,我是非常認可的,因為我的情緒被深深感染到了。
同時我還想提出來的一點是這種流傳千年的民族樂器所自帶的那種故事感。
就像古話說的,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閒話。」
喲,這是個會評價的。
蘇成意不禁被她精準的形容吸引了注意,抬起眼睛遙遙看過去。
「說了這麼多,最後我想說的其實是
——蘇成意學長,能加個微信細聊嗎?」
蒼了天了,這個學校究竟還有沒有正常人了。
明明這個女生剛剛還很正經來着啊。
蘇成意趕緊收回了目光。
楚傾眠在旁邊憋笑估計快要憋出內傷了。
蘇成意轉頭瞥了她一眼,楚傾眠也帶着幸災樂禍的眼神正好看過來。
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一瞬間蘇成意感覺她的瞳孔都被震驚地放大了一下,隨後就立刻慌不擇路地移開了目光。
她整個人從耳根開始肉眼可見地變紅,恰好又穿着白衣服,像是一顆白裏透紅的水蜜桃。
這又是什麼情況?
蘇成意有些奇怪,但礙於還在台上,又不能直接問,只好又略帶懷疑地看了她兩眼。
這下被他眼風一掃,楚傾眠又更加縮遠了些,整個人眼瞅着都快離開鏡頭了。
台下的採訪還在繼續,好在都是一些比較正常的評價了。
「我這一生行善積德,聽到這麼好聽的黃梅戲是應該的。如聽仙樂耳暫明。」
「鋼琴加二胡太有畫面感了,我好像真的看到梁祝化蝶,在月下款款飛的樣子了。」
「感覺能來現場太開心了,是值得銘記一輩子的場面。」
最後主持人還非要蘇成意講兩句,他想了想,冒出來了一句: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歷史悠久的傳統民族樂器。」
主持人愣了一下,提示他說點跟學校有關的。
於是他只好又重新說道:
「希望一中的大家多多支持歷史悠久的傳統民族樂器。」
主持人:「.」
終於走完了冗長的謝幕流程,蘇成意下台的時候累得感覺像是小時候練了一整天的揉弦一樣。
原本想跟旁邊的兩人搭句話的,沒想到這兩人一下台就很有默契地沖向了更衣室。
沒人理他。
想來應該是女孩的衣服比自己的更加繁雜厚重,在這種天氣里,穿着估計悶熱得難以喘氣了都。
陳錦之也是能忍,這樣還能正經唱一整場的歌,實在是厲害。
蘇成意看了一眼時間,獨自走到更衣室外面的休息區等待。
沒想到那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了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籃。
怎麼搞得跟真的演唱會似的蘇成意有點好奇地走過去。
原本以為會是楚遠江給楚傾眠送的,沒想到上面的卡片居然寫的是:
「To蘇成意,
表演很棒。
祝,成意始終成意。」
沒有落款,蘇成意愣了一下,實在想不出來會是誰送的。
他伸出手擦了一下黑色的筆跡,墨跡尚未乾透,他這樣一抹,字跡就變得模糊起來。
看來是剛送來沒多久。
如果是蘇澤朗或者楊柳送來的話,肯定是會署名的。
蘇成意心裏正疑惑,門口就一陣喧鬧,兩個人一人捧着一個花籃,爭先恐後地沖了進來。
徐洋和韓冰也跟在後面幫忙抬着。
「蘇澤朗你滾,我先送來的。」
「我前腳先進門,你且往後稍稍吧。」
兩人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氣喘吁吁地還不忘了吵架。
「你要不要臉?明明是我先買花籃的,你就會抄襲創意?」
「花籃就擺在那,是個人就能買。你有本事讓老闆別賣給我啊!」
蘇成意嘆了口氣,轉頭想看看這裏有沒有後門可以跑路。
眼尖的徐洋卻一下子湊了過來,
「意總!快把這套衣服脫下來我穿穿。面具就算了,我要展示我的帥臉。」
「更衣室滿了。」
蘇成意搖搖頭。
「大哥你是準備給這面具焊死在臉上嗎?怎麼還戴着。」
韓冰吐槽的話一出,蘇成意頓時想,如果真有這種黑科技的話也不是不行。
隨着她走過來站到旁邊的動作,韓冰忽然嚇得驚叫了一聲。
「媽呀!」
「你鬼叫什麼?嚇我一跳!」
徐洋被她嚇得一哆嗦,頓時出聲抱怨道。
韓冰卻沒說話,只是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蘇成意臉上的面具。
蘇成意完全不明所以。
徐洋有些好奇地跟着韓冰的眼神看過去,這下也「嗷!」了一聲。
這倆人裝什麼謎語人呢,蘇成意擰起眉頭,下一秒卻只見徐洋瞠目結舌地問道:
「我靠!意總,你臉上被誰啃了一口??」
蘇成意心裏咯噔一下,抬手把面具揭了下來。
只見白色的面具左下角被印上了一個非常明顯的口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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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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