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外 050 元龜六代春（五十）

    這百年來，徐問自然也不會閒着，來往三元界和玄黃界是家常便飯。

    監視三元界的人以為徐問從未離開，卻不知道，很多時候，都是化身在操縱星斗山河鼎，本體早就去了玄黃界。

    玄黃界的發展程度遠超三元界，化神數量眾多，法象真人也有數個。

    現在的徐問，除了抱朴子，身份已經不在任何其他法象之下，可以平等地交流、來往。

    他與抱朴子、拓不羈、眸邊洪和白老祖四位法象老祖的關係都不錯，對方不吝指點他諸多修煉的關隘之處。

    他與抱素子、抱約子兩人關係匪淺，有一定程度上的師徒之誼。

    這兩人在玄黃界的身份非常獨特，雖然不是法象，但因為抱朴子的關係，沒有誰真會將他們只當做化神看待。。

    與他們的交流，三分討論、七分請教，對徐問的作用極大。

    還有木瑁凰、元太康、玉蟬子、盧天等與徐問關係比較親密的修士，他們都是人中龍鳳，修為也相仿，都有可能一窺法象之位。

    徐問與他們是完全對等的，既有競爭也有合作，彼此相得益彰。

    百年時光，對凡人而言已經是數代人物更迭，但對徐問這些高階修士而言，卻不過是數次論道、數次閉關而已。

    與木瑁凰、玉蟬子和元太康三人論道數日，這天，徐問正在慢慢消化論道所得，忽然感覺四周的空氣在有韻律的波動。

    心中一驚，他急忙結束閉關，出來一看，不僅僅是空氣，天地萬物乃至整個空間，都在有韻律地波動。

    而波動的源頭，正是五莊觀的方向。

    一輪大日正緩緩從五莊觀的方向升起，溫暖、輕柔的光華有如實質一般的春風，不斷撫慰整片大地，讓一切都跟着動了起來。

    「抱素子前輩……」

    雖然早有預料，但在親眼看到這一刻的時候，徐問還是有說不出的感觸。

    玄黃界這陣子一共積累了三個法象之位，已經漸漸接近極限，抱素子今天佔去一個，就只剩兩個。

    抱約子的那個誰也搶不走，木瑁凰等眾多化神就只能爭取剩下的一個位置。

    大道如人道，越往上越窄，已經不是簡單的奮鬥能獲得的了，稟賦、機緣、時機才是最重要的。

    命運不會決斷誰註定成功，卻能決定，誰註定不能成功。

    時機不對，任由你天賦絕頂，機緣逆天，也絕對無法踏出關鍵的一步。

    就在他思索之中，抱素子的氣息越來越清晰，不是威壓式的強悍，也不是超脫式的淡漠，而是春風化雨般的柔和、清淡。

    只不過，這個柔和與清淡的範圍有點廣，整個玄黃界的生靈都能感覺到

    在此之前，徐問一直不知道對方的根本大道之法是什麼，現在卻明白，顯然是水木兩種屬性了。

    抱素子越升越高，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直入月宮。

    月宮中，抱朴子等人早就等在那裏，看到抱素子，都是齊聲出言：

    「恭喜抱素子師弟榮登大道！」

    「多謝諸位師兄護道之恩，日後必當厚報。」

    抱素子也肅然回禮，擲地有聲地回道。

    進階化神都艱難無比，險阻重重，進階法象更是要度過無數難關。

    好在玄黃界一眾法象關係很是和睦，抱朴子是絕對的核心，一番操作之下，才讓抱素子順利進階。

    榮登法象真仙之位，自然要眾生同樂，抬手一指，月宮之下頓時光華流轉，出現了許多彩雲。

    如果細數一下就能發現，彩雲之數不多不少，正好三千，合三千大道之數。

    「我今日登臨真仙之位，為回饋眾生，特講道三十年，有緣者皆可來月宮之下聽道！」

    抱素子的聲音柔和之極，卻輕巧巧地傳入許多人耳中。

    下一刻，很多人就感覺身子一輕，往彩雲上飄去。

    這些人並不完全按修來選的，玄黃界諸多化神，就只有一小半人入選，元嬰修士選中的比例就更小了。

    而除了化神、元嬰之外，竟然還有一些金丹、築基修士。

    就如抱素子所言，有緣之人皆可聽道，也就是說，必須有緣，才可聽道。

    而這些人，顯然都是有緣之人。

    法象真人講法，這等機會非常難得，徐問心神一動，星斗山河鼎悄然發動。

    除了繼續留守三元界的陣法化身，其他弟子門人，無論是玄機洞天的還是三元界的，瞬間都被轉移到玄黃界之內。

    何謂有緣，有徐問這個師傅，有海珍珠、月琳琅這兩個師娘，就是最大的有緣。

    徐問等一眾化神不說，玉琉璃、倪玄元、左明月等近百人紛紛拔地而起，往彩雲上落去。

    其他各方勢力也有不少人一同飛上彩雲，但能像五行宗這般，幾乎宗門高層傾巢而至的，卻是少之又少了。

    彩雲就是抱素子道果的化身，有有許多難以想像的能力，徐問等化神的位置非常高，都快要接近月宮了。

    其中又以徐問的位置最高，與玉蟬子、元太康、盧天成拱衛之勢，漂浮在月宮四周。

    這四個位置離月宮最近，比所有其他位置都要高出一大截，明顯有些不一樣。

    其他元嬰、甚至一些金丹的位次，就難免要落後很多了。

    玉琉璃的位置也不是很高，只在中間左右，即使在一眾元嬰後期修士之中，也不算最高。

    徐問心中暗急，不由頻頻看向抱素子。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正閉目養神的抱素子呵呵一笑。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玉琉璃所在的彩雲就飛速上移，快接近化神之位時才停下。

    燭九陰、少室九鳳等人也在三千彩雲之上，看到這一幕，都是樂觀其成，紛紛朝徐問投去意味莫名的眼光。

    但其他人就非常不滿了，好處只有那麼多，玉琉璃位次的提高，就意味着其他人位次的降低，讓他們如何願意。

    不過，這些人大多吃過徐問的苦頭，或者聽過徐問的名頭，即使不滿，也不敢多說什麼。

    反而是一個徐問從未見過的女修冷哼一聲，看着徐問道：

    「徐道友好大的威風，有空倒是要領教一番！」

    看着對方很是陌生的氣息，徐問不禁有些愕然，他可跟對方不熟呀？

    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玉蟬子，對方長期輔佐抱素子執掌五莊觀，見多識廣，多半認識這人。

    玉蟬子笑而不語，只是眼神往高高在上的幾位法象真人，牟邊洪的方向一轉。

    徐問頓時明白，這位女性陌生化身肯定是牟邊洪的弟子，難怪絲毫不懼自己。

    牟邊洪法象真仙，平時對他指點頗多，他當然不好與他的弟子起衝突，只能不以為意地呵呵一笑，沒有理會對方。

    這時，一陣大哭傳來。

    法象授道大會，竟然有人會這等失態，一時間人人側目，所有人都看向對方，原來是一個灰袍老者。

    老者一邊哭一邊大聲道：

    「可憐我為了斬殺一個正在凡間傳播魔種的天魔，耽擱了一些時間。」

    「就這麼一點耽擱，竟然不能更近一些聆聽抱素子前輩的教導，讓我如何能安穩！」

    「我已經老了，道途無望，只求能多沾點法象之光就行，難道這點念想也不行麼……」

    老者一邊哭一邊向徐問四人一一看來，眼神中滿是哀求之色，竟然是想四人將位置讓給他們。

    老者的位次並不低，就在剛剛出言諷刺徐問女子，牟邊洪親傳弟子一側。

    這個位置已經非常不錯，除了徐問四人，就屬他們的位置最好了。

    這等位置還不滿足，這人可真夠貪心的。

    四人都是心智堅定之輩，哪裏會被對手三言兩語打動，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

    又大哭了好一會，見始終沒有人給自己讓位，老者不由有些焦急起來。

    他有些來歷，知道這次法會有許多乾貨，而最重要的賞賜卻只有靠近月宮的四人能得到。

    細細掃了掃四人，玉蟬子是抱素子的親傳弟子，借他一個膽，也不敢騷擾對方。

    元太康是太康仙劍轉世，最是蠻不講理，還是白老祖的弟子，找她求情，估計只會找來當頭一劍。

    剩下的盧天和徐問，雖然名氣都很大，但相對前兩者，還是要好說一點。

    心神動處，老者看向盧天，露出一個滿是褶子的菊花般笑容，低聲道：

    「道友，可否可憐可憐……」

    「滾！」

    不等他說話，盧天已經一聲暴喝，將老者剩下的話全都憋回肚子裏。

    老者臉上赤紅之色一閃而過，一股極為危險的氣息一閃而逝，卻沒有發作，又轉身看向徐問，低聲道：

    「徐道友，您春秋鼎盛，威名赫赫，未來必然登臨法象之位，這個位置對你而言根本可有可無。」

    「老朽風燭殘年，已經時日無多，只想在死之前一窺大道門檻，不知道友可否割愛……」

    他囉里囉嗦說了一大堆，聲音猶如無數密密麻麻的蜜蜂一樣，往徐問的耳朵中鑽去。

    就連元神，都在這個聲音中不斷晃動。

    徐問暗驚，這人看着老朽，元神也的確如他所言，腐朽不堪。

    但一身本事卻非常兇悍，化神後期修為，在一眾化神之中也是強者，神通更是詭異難測，竟然能穿透法術防護，直抵元神。

    不過，對方在他面前施展這些小手段，卻是找錯人了。

    一道無形劍氣猛然從他元神之中飛出，重重斬向那些聲音。

    現在是抱素子的法象大會，徐問自然不會妄動刀兵，但這個老者必須要好好教訓一頓才行。

    否則，他還真要以為，自己那點魑魅魍魎的手段上得了台面了。

    這些聲音無形無質，普通修士根本沒有辦法攻擊，就算攻擊到聲音，也對老者毫無損傷。

    但無形劍攻擊的是道法後面的大道投影，這一劍表面上只是斬在聲音處，卻有強橫的劍氣循着無形的聯繫，直逼老者體內。

    老者大驚，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條大道投影已經應聲而破。

    下一刻，他陡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點點赤紅中帶着金色光華的血液從他鼻腔湧出。

    老者又驚又怒，他心裏明白，這必然是徐問出手了，但他全完全沒搞清楚，對方是怎麼出的手，施展的又是什麼手段。

    這番吃癟下來，他終於明白，能端坐那四個位置的人，無一是庸手。

    除非大打出手，否則，誰也別想在他們手上佔便宜。

    他當然也不會輕易在法象真人大會上動手，只能吃了個啞巴虧，恨恨地坐在原地。

    月宮之上，幾位法象真人都在閉目養神，對下面不聞不問。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肯定對下面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但他們態度到底如何，其實是不確定的。

    有的高級修士崖岸高峻，不允許低階修士有一絲一毫的忤逆。

    有的修士卻鼓勵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道就要爭。

    具體是哪樣，完全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而其他人聽到、看到這一幕，心中都是一動。

    沒有人是傻瓜，經過老者這麼一鬧都明白，彩雲位次越高，得到的好處就越多。

    但無論他們怎麼催動，彩雲都紋絲不動，根本沒法移動位置。

    眼看彩雲越來越多，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三千彩雲聚攏，就是法會正式開始的時候，再沒有機會動手。

    有些膽大者頓時心生念想，無聲無息地升騰而起，往更高處的彩雲攻去。

    他們不敢對玉琉璃這種明顯根腳極深之人有想法，但對那些位居更高位彩雲，但修為明顯不如自己者，卻沒有顧忌。

    但他們才離開彩雲，就有奇異的力量落下，渾身法力瞬間就開始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往地面墜落。

    有幾個人甚至在空中直接化作團團火炬，不等落地，就在哀嚎中化作灰燼。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幾人都是心生歹念，想趁機殺人之輩。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是心中凜然。

    看樣子，抱素子這位法象只允許大家暗地裏爭鬥，卻不允許公開大戰。

    很快，就有人向其他人傳音，或者威逼、或者利誘，或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真有人換了位置。

    對於這一切，抱素子都不聞不問，只是微笑着閉目而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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