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撞在地上的一剎那,一陣風撲來,吹得渾身涼颼颼的。
夜無眠被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血,從額頭上落下,滴在石頭上,一滴,兩滴,一串,兩串。
他被那人扶正。
毫不意外,是身材高大的華執事,他追上來,並且擒獲住了夜無眠。
速度實在太快了。
在他面前,夜無眠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
華執事提着夜無眠,像提着一隻小羊,任由對方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那瘦長的臉。
「華執事,我與貴宗無冤無仇,可否」
夜無眠第一次低聲下氣求人。
華執事身形才動,身位已飛出百餘丈之外。
夜無眠的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只有耳朵,還能聽到華執事那低聲的,不帶感情色彩的說話。
「那也沒辦法了。我滕王宗丁字級通緝令上通緝的人,都是與我宗無冤無仇的。但是我們也得追捕啊,要不然,我滕王宗怎麼能被稱為天下第一大宗呢?什麼是天下第一大宗?這,就是天下第一大宗的擔當所在。」
「你應該慶幸,你與我宗無冤無仇,否則現在,你就人頭落地了,就與那夏玄一樣。老夫的槍上,可還殘留着他的血跡,以及腦髓呢!」
夜無眠的身體,在地上翻滾了許久,才停了下來。
只聽得華執事道:「你們兩個給他扣住,押解回宗里去。」
「是!」
那兩個為華執事扛槍的隨從,抱拳恭敬道。
兩個隨從,都是第二境逆通境界的修為。
其中一個身材挺拔的隨從,夜無眠還有些面熟。
仔細想了想,原來是那日在酒肆中,所遇見的來張貼通緝告令的帶頭弟子。
這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卻是相逢不應時!
一個比石頭還沉重的枷鎖,扣在夜無眠的脖子之上。
華執事的兩名隨從,面無表情地將夜無眠押解住,同時,攔住了朱厚冒的拳腳相加。
「世子殿下,不可對我宗通緝犯動手動腳!」那挺拔隨從告知道。
朱厚冒大怒:「你宗通緝犯?我且問你,此人,乃是夜無眠,是我吉王府的通緝犯,怎麼就成了你滕王宗的通緝犯了?」
挺拔隨從從懷中掏出一張佈告,展開給他看。
「世子殿下看好了,這佈告上,白紙黑字寫着,滕王宗丁子級通緝犯夜無眠,不曾有假。」
朱厚冒臉上的肉顫了顫。
「呵呵,那也是我吉王府通知了你滕王宗,你們才將他列為通緝犯的,歸根結底,這個人,是我吉王府的通緝犯!」
見朱厚冒一副據理力爭的樣子,挺拔隨從難得笑了。
「是的,歸根結底,是你吉王府要的人,但歸根結到最底,是吉王殿下託了書信來,我們才張榜通緝的。」
挺拔隨從耐心解釋道:「吉王殿下在書信中只說,抓住此人,卻未說折辱犯人,或任由世子殿下你處置。因此,我們目前只是抓着,後續要殺要剮,須得吉王殿下再傳書信來再論。」
說着,另一名隨從把夜無眠扣住,在朱厚冒咬牙切齒的目光下,往南昌方向行去了。
朱厚冒,怒卻無能為力。
挺拔隨從剛才的那番話,差不多就是指着他的鼻子說:「我們都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才幫忙抓的人,你算個屁!」
「現在,要如何處置,也需要你爺爺來了書信,給了準話才行。」
「而你,雖然是世子殿下,卻也不夠格!」
朱厚冒氣得冒火。
然而,這裏不是他吉王就藩的長沙,他沒有在這裏左右橫跳的本錢。
上一個有本錢在南昌左右橫跳的藩王,是寧王殿下朱宸濠。
可現在,他的墳頭草現在已經有三四尺高了。
想到這裏,朱厚冒只得暫且將怒火壓下。
那華執事,也開口勸慰道:「世子殿下,且莫急嘛,反正這人,遲早是要交付給吉王府的。待吉王殿下的手書一到,確定了如何處置,到那時,這人不還是你案板上的一塊肉、任你擺弄?」
見滕王宗中,地位尊崇的華執事也這麼說,朱厚冒終於不再多言,只是冷笑道:
「果然不愧是滕王宗,人稱天下第一大宗,我今日終於見識到了。」
華執事抱拳道:「不敢當。」
隨後,看似是隨意,但卻暗含敲打道:「我宗名在江湖,實則也是給朝廷辦事的,做任何事情前,都須三思啊!」
說完這番話,轉身便走,只留給朱厚冒一個冷峻的高大背影。
「好一個給朝廷辦事!拿朝廷來壓我!」
朱厚冒的臉上,露出一抹陰狠的表情,卻從華執事身上移開,看向戴着沉重枷鎖的夜無眠。
「等我爺爺的手書一到,呵呵,到那時,我讓你生不如死!」
夜無眠發現,李冬的面無表情,和華執事的面無表情,似乎不是一回事。
華執事的面無表情,那是真的面無表情。
任何事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能吸引他的興趣。
除非是他那青色衣裳的師弟找他說話,他的臉上,才難得露出一抹激動和別樣的情緒。
尤其是喜歡問對方是否願意跟着他學槍。
當然,若對方拒絕,他便又變成了默然的神色。
直到下次再找到一個與他師弟相關的話題,才會重新激發起興趣來。
李冬的面無表情,在夜無眠的細緻觀察下,實則是一種保護色。
她時而望向自己,嘴唇微動,仿佛在說些什麼。
可惜自己聽不清楚。
時而又將話頭咽下去,看着來找夜無眠麻煩的朱厚冒,露出厭惡之色。
當華執事問她,是否有意與自己的師弟成親,結為江湖中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時,她冷冰冰搖頭。
華執事展露一個僵硬的笑容:
「李冬師妹,你是岳陽樓最天才的弟子,我家韓逸師弟,又是滕王宗最天才的弟子,你們二人,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為何不願意呢?」
李冬冷漠道:「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沒有為何。」
華執事遺憾嘆了口氣,卻不願意輕易放棄。
轉而問青衣少年韓逸道:「師弟,放眼整個天下,除了皇室的女子,也就只有李師妹,或許還有黃鶴樓的那個,與你同姓的韓師妹能配得上你了,當然,韓師妹比你大三歲,你得叫她師姐。」
看着韓逸,華執事表情八卦道:「請問,你是更願意與李師妹結為眷侶,還是願意和韓師妹」
韓逸酷酷道:「都不願意。」
華執事疑惑道:「你這又是為何?」
韓逸道:「李師妹天資雖高,然性子太急,常常想着一口吃成個大胖子,說不定哪天就走火入魔了,並非良配;韓師姐天資稍弱,雖說勤能補拙,但可惜的是,跟我同姓韓,不宜娶之。因此,都不願意。」
一番話說完,眾皆沉默。
華執事連忙勸解寒魄劍已經出鞘的李冬,苦笑道:「李師妹,且莫拔劍傷了我們兩宗和氣,我這師弟就是個嘴裏藏大糞的性子,說話太討嫌了。」
夜無眠無心看幾人的瑣事,他的耳邊,正被朱厚冒嘰嘰喳喳的語言攻擊,所縈繞。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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