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興看着目瞪口呆的紀婉兒,心情大好,不由得繼續道:「其實,她說得話是很有道理的。婉兒,秦姑娘是在敲打我,可那是因為咱們誰也沒有她的那份細心。」
紀婉兒擰眉聽着,她只覺得這樣的段興讓人心憐。
「失了青幫,我終日惶恐不安,恨不能把自己浸在酒缸里淹死算了。青幫毀在我手裏,我段興就算一死,恐怕也難辭其咎,所以我不能死,我得把青幫在立起來!」段興吐了一口濁氣,接着又說道:「當日在楚宅地道之中,我見到了人間慘劇,我那八個兄弟,死得毫無尊嚴,不明不白,當日與我出生入死,共患難的兄弟成了傀儡……」說到最後,段興的心情又激動起來,放在桌子上的雙拳緊緊握着,手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似乎蘊藏了千斤的重量,隨時隨地就會揮出去一樣。
段興整個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他雙眼紅紅的,腦子裏不斷閃過那天自己見到的那些畫面,那些頭骨屍骸,那些被釘在牆上的腐屍,還有他的八個兄弟!段興渾身繃得緊緊的,呼吸也沉重起來,像一隻被扯到極限的皮筋,好像一不小心就會繃斷一般。
紀婉兒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一雙手握住段興的手,輕聲安撫着,「段大哥,沒事了。」
段興沉着氣,扭頭看了她一眼,氣息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也不知道多長時間了,他每天吃不香,睡不好,腦子裏總是不由自主的出現八個兄弟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一幕。
痛徹心菲。如蝕骨肉。
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人前,他依早是那個機智卓絕,身手如鬼魅一般的青幫幫主段興,氣勢在。心卻不在,總要到夜深人靜,四下無人時,那種痛苦就悄悄侵襲他,把他整個人打擊得體無完膚,就這樣一直痛到天亮。
段興閉上眼睛。好半天一言不發。慢慢的,他才覺得自己的手腳又有一溫度,睜開了一雙虎目。
「這些日子,我過得很辛苦。」段興的聲音有些發啞,而紀婉兒早已經紅了眼眶。好好的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竟被心裏的愧疚折磨成這樣子。
他要是不說,誰知道?
紀婉兒神情一頓,下意識的朝着段興看去,卻見他除了因為方才吐露了心事有,神情顯得有些萎頓以外,並無別的。好像並沒有因為沉重的心理負擔而變得鬱鬱寡歡,沒瘦。也沒有黑眼圈,看不出來任何不妥的樣子。
也許正是因為看不出來不妥,所以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吧!
不。不對,有一個人沒有忽略,那人就是秦黛心。
紀婉兒突然很愧疚,她對段興的關心,顯然不夠,連心兒妹妹都發現了。自己這個紅顏知己竟毫不知情!
「段大哥,是我不好。如果我早點發現你這樣,就該多陪陪你。或者開脆給你開些理氣化滯的湯藥,那麼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段興搖了搖頭,「傻丫頭,你千萬別自責,這事兒要怪也怪不到你的頭上去。是我有心想要瞞着大夥,誰又能發現呢!」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還是我對你關心不夠,要不然,為啥我妹子就發現了。」紀婉兒在段興旁邊坐下來,對於秦黛心,她是實心實意的當她是親人一樣,所以話說出來也極自然。
段興點了點頭,「秦姑娘確實有過人之處,如若不然,為啥我沒能瞞過她!她也下是因為發現了我的異常,才會出聲敲打我的。她一方面相信我的人品,信得過我,一方面又怕藏在我心裏深處的夢魘會在關鍵時刻跳出來,影響了我的判斷,故而連累九爺。」…
紀婉兒這才算明白了秦黛心的用心良苦,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段興一眼,才道:「段大哥,我想九爺就是要走,聽怕也不會立刻動身,要不,我給你把把脈?」她怕像段興這樣的漢子,放不下面子吃藥,因此才會如此謹慎,生怕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刺激着段興。
誰知段興竟然笑了笑,自己動手挽起了袖子,還道:「好啊,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大夫了,有你在,一定藥到病除。」
紀婉兒的臉紅了紅,伸出手來為段興搭脈,細細的感覺着手指尖上傳過來的跳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鬆了口氣,對段興道:「段大哥,不是什麼大事,有些輕微的血氣滯少淤的現象,氣不暢,不順,血脈微澀,吃幾幅要就好了。」
段興點點頭,「我不怕苦。」
紀婉兒聽了這話,不由得「撲哧」一聲樂了出來,誰說段興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
「我現在就去給你熬藥,我妹子可是給我下任務了,你們走時得帶上一些我做的解毒丸,止血丹,還有迷藥什麼的,也帶上一些,以防萬一才好。」
段興咧嘴笑了笑,「我也不嫌麻煩,這些東西用處大着呢!婉兒,謝謝你。」
「我,我忙去了。」紀婉兒連忙轉過身去,一張臉紅了又紅。
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三天時間就過去了。
雪晴和徐大川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帶着一小隊人溜進了雲來客棧的院子裏,站暗哨的人看到是他們,微了一口氣,連忙開門放他們進來,順便讓人去通知了秦黛心。
慕容景那邊,沒有人敢驚動。
自打他和陸囂談過話後,慕容景就悄悄動起手來,把自己要走的路線,安排,和可能遇到的事情都從頭到尾的過了一遍。他這人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仗,即是要出奇不易,那就乾脆換張臉,讓誰也認不出他來!所以他這段時間一直很忙,除了畫一些路線圖以外,大多數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鼓搗那張人皮面具。
慕容景是炎黃培養出來的,這些江湖上秘不外傳的絕技,他都有涉獵,做人皮面具其實並不難,難得是要合貼,要神似,形似,讓經驗老道的江湖人看不出破綻來!所以慕容景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這個上頭,所以根本沒有人敢去打擾他。雖然底下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覺得九爺做得事兒,都是有道理的,都是大事!
秦黛心知道雪晴帶了人回來,很高興,簡單攏了攏頭髮,便帶着玲子下了樓。
大廳里,除了風塵僕僕的雪晴和徐大川以外,還多了一小隊人馬,個個勁裝打扮,領頭的人穿着一身火碳紅的襖子,披着個紅火的斗篷,不是沙里飛又是哪個?
秦黛心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朝着沙時拱手,「肖大當家,別來無恙啊!」
肖飛飛面對秦黛心的時候,心情複雜,有些事情她雖然不甘心,可是卻不得不放下!眼前這人雖然搶走了自己愛戀多年的人,可畢竟也是她救了自己一命,免去了自己被人連窩端,一無所有的下場,於理,她是自己恩人。
肖飛飛站起身來,也朝着秦黛心拱了拱手,「托姑娘的福,最近過得還不錯。」
走得近了,秦黛心這才發現,肖飛飛竟然梳起了婦人女式,雖然穿着還是以前那個利落樣,可打扮卻跟以前不同了。…
「大家當的這是……」秦黛心指了指肖飛飛的髮式,一臉的驚訝,以至於自動把後面要說的話掩了去。
肖飛飛順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髮髻,淡然的笑了一聲,「我成親了!」
這消息簡直太勁爆了!前些時候還纏着慕容景,一副非君不嫁模樣的馬匪女首,如今才幾天的工夫,居然嫁人為婦了!
不管怎麼樣,這也是喜事一件啊!以肖飛飛的性格,如果她不同意,根本沒有人能勉強她。
「恭喜恭喜,不知道誰這麼幸運,能得肖大當家的青睞啊!」這都是客氣話罷了,不過,只要她不打慕容景的主意就好,其他的秦黛心才不管呢!
「良。」肖飛飛又道:「就是那天回去山寨搬救兵的那個人,跟了我許久,人,還挺可靠的。」
秦黛心「哦」了一聲,再次道:「恭喜。」
「謝謝。」二人落座,玲子分別給二人倒了熱茶。
「肖大當家一路辛苦了,我讓手下人做飯擺酒,為肖大當家洗塵,有什麼話,咱們用過飯再說?」
肖飛飛擺了擺手,「要是論起來,咱們也不是外人了,吃飯倒是在其次,主要是我對你說的那個事兒,比較感興趣。我性子急,不比姑娘這麼穩當,還想先把事情談妥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秦黛心也不人介意,人家都這麼說了,她再堅持就顯得矯情了,況且這事兒對兩方都有利,如果經營好了,沙里飛靠着它可以把實力提高一大截,不然的話她又怎麼會這麼迫不及待的趕過來呢!
「好,如此,就請肖大當家跟我去後院,咱們兩個好好談談,你也順便見一見那個于氏,看看我的眼光如何?」
「好,請。」肖飛飛利落的起了身,對自己帶來的那些兄弟道:「我跟着秦姑娘去後院,你們留在此處。」
秦黛心佩服她這份果敢,灑脫,不由笑笑道:「請!」
二人一起去了後院,密談了足有兩個時辰。這期間,肖飛飛也見到了于氏,問了她一些問題,對於秦黛心挑的這個人選,她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于氏本身也有不足之處,但人又哪有生下來就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想要出人頭地,總得靠自己拼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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