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了秦黛心這個模樣,全部都吃了一驚,一個兩個的都忍不住細細的打量着她。
秦黛心雖然在笑,可眼中的寒意卻是掩也掩不住的,眼神里嗜殺之意甚濃,那唇邊的笑,就如同催命符一般,好似隨人準備奪人性命似的。此時此刻的秦黛心,就好比一匹蓄勢待發的狼,好像隨時隨地準備撲出來,給獵物一個致命的一擊!她渾身殺氣騰騰的,一副殺神上身的模樣,讓即便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段興,此時也不由得略微緊張起來。
這是一種直覺,是一種習武之人的本能,對於危險的人,他們常常會不自覺的做出反應,身體往往比大腦更快一步。
段興是見過秦黛心手段的,眼前這少女還未及笄,卻擁有異常冷靜的頭腦,可怕的身手,還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冷血。
是的,冷血。當初在楚家大宅的地道之中,段興曾經見識過秦黛心化身為煞神的一面,當初若是沒有她出手相幫,若是沒有她的冷靜,只怕現在自己已經死了吧?
段興回過神來,一顆略微不安的心定了定。
還好,他跟她是朋友,不是敵人。
段興不禁抬眼向秦黛心望去,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道:「秦姑娘,那些人來路不正,不過我估摸着,他們應該是衝着咱們來的,只不過他們到底是與人販子一夥,還是另有來路不好說,眼前咱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對方人多勢眾,若是直接對上,我怕咱們討不到好去。」
秦黛心瞧了瞧外頭的天色,笑道:「段大哥言之有理,大夥不用擔心,眼前,他們還不敢對咱們下手,怎麼的。也得等到天黑。」
天黑?大夥又不明白了,要是天黑才動手的話,為何現在就把這裏圍起來,這麼做不是打草驚蛇嗎?
段興思忖了一下。不禁連連點頭,「有道理。」
紀婉兒悄悄拉了他的衣袖,「那為什麼他們現在就圍着我們?」
段興這人長得粗獷不假,可心思倒是很細膩的,特別是對紀婉兒,總有一股英雄氣短的兒女情長在裏頭。這話要是別人問,他或許翻個白眼,罵人一聲笨,可紀婉兒問了,他卻半點猶豫也沒有。語氣還頗溫柔的道:「你想想,街上的商戶為什麼都關了門,本來熙熙攘攘,紛亂的邊蕪鎮,怎麼就一下子冷清了起來呢!現在大街上。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這是為什麼。」
紀婉兒不算笨,要不然也不可能會盡得紀,李兩家的醫術真傳,她雖然也是江湖女兒,可自幼被李大夫保護得太好,對於江湖上人心叵測的事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大夫一心想讓她退出江湖,做一個大夫,把李家醫術發揚光大,為李家傳宗接代,根本不會讓她去見識江湖上的方方面面,所以紀婉兒到現在為止。也沒過見敘真正的江湖,也就是認識了段興以後,才對這些東西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這些人肯定是不想惹事,怕打起來以後,遭了連累。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關門唄。」紀婉兒雖然覺得這些人沒有膽色,可也理解他們這種想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打抱不平的,要想除暴安良,你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不然,萬一那些人事後報復起來,後果想必會更可怕。
「這只是其一。」段興不緊不慢的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人很可能在變向的幫着他們。」…
除了秦黛心,眾人眼中都閃過濃濃的疑問。
段興道:「這邊蕪鎮,雖然臨近瓦那,風土人情亦與瓦那相同,可不管怎麼說,它是我們大雍的國土,歸我們大雍管轄。雖然邊蕪鎮有些亂,人員情況也比較複雜,但是只要它是大雍的國土,朝廷的人就沒有理由不管它。什麼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都是沒用的廢話。我覺得,鎮上這些商戶,大都是在本地土生土長的,對這裏的情況指定很熟悉,他們肯定是知道外面那些人的來歷!」
秦黛心朗聲道:「段大哥,咱們想到一塊去了。這些人來歷不簡單,鎮上的人了解他們,知道惹不起這些人,所以只好避着了。咱們萬一出了事,十幾條人命交待在了這裏,想要不透出一點風聲去,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想拿這事兒作文章,追究起來,勢必要調查的。」
她說到這裏,大夥似乎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些商戶都關上了門,自然是沒有看到這一幕,再怎麼調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到時候他們就能兩邊都不得罪。
明哲保身的手段,不能說不高明啊!
「三小姐,那,現在咱們怎麼辦?」
秦黛心目光悠悠的,「其實,這對咱們也有利,他打咱們的時候沒有人能看見,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現在離開黑還有一段時間,足夠咱們好好準備準備了。」對方人多,又都是有經驗的練家子,如果真是明刀明槍的對上,雖然不一定會輸,但免不了是要有損失的。這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過來的兄弟,因為這個受了傷,或者送了命,可就太不值當了。
「妹妹,你想怎麼做?」
秦黛心笑着道:「婉兒姐姐,還需要你的幫忙,你那些淬了麻藥的銀針還有多少。」
紀婉兒道:「還有不少呢,我出發前特意帶了一罐子的麻藥,要多少有多少。」紀婉兒是製藥天才,有不少發麻都亦正亦邪的,很有用處。
秦黛心說了聲好,又衝着常笑聲道:「你看着外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異常,迅速來報。」
這觀敵瞭陣之事,從來都是比較重要的一個環節,常笑聲聽了,自然摩拳擦掌,準備一展伸手。
「三小姐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了。」說完便一轉身,打探情況去了。
秦黛心又對段興道:「段大哥,你和馬群去找找哪裏有繩子,咱們得給那些人唱出大戲。」
段興抬眼瞧她,道:「看來秦姑娘是要智取了。」
「也談不上!」秦黛心揮了揮手,只道:「短兵相接太吃虧了,不如換個剛容並濟的法子。我想着,九爺那裏或者有什麼事被絆住了,一時回不來,只要天黑下來,一切就見分曉了。」
段興點頭,道:「好,這裏是黑店,別的不說,繩子指定少不了。」當初綁人販子們用的繩子,就是他們在廚房旁邊的雜物間裏找到了,應該還剩下許多,正好拿來用。
秦黛心點了點頭,對紀婉兒和許二進道:「咱們要佈置一些機關,你們幫我,天黑之前咱們得佈置起來。」
幾人連忙應聲,每個人身上都充滿了鬥志。
「先吃飯,不吃飽了,哪兒有力氣打賊!」
幾個人相視一笑,眼中都沒有緊張,或許,這場不大不小的戰鬥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氣溫驟降,原本就有些陰霾的天氣,此時更顯得氤氳起來。邊蕪鎮被籠在一片霧氣中,那打着旋兒的冷風,似是要催來一陣急風驟雨似的,讓人前胸背後都生寒。
屋內的燭火一跳一跳的,氣壓低得讓人窒息,窗外冷風陣陣,枯葉殘葉被吹卷到窗欞上,發出讓人心驚肉跳的啪啪聲。
幾個攏着袖子沉默不語的人圍坐在爐火旁,這些人年紀各不相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滿面愁容,眉頭緊鎖,臉上仿佛刻着一個化結不開的死結似的。若是細細辨認,不難發現,這些人,居然都是在邊蕪鎮有頭有臉的人物。
邊蕪鎮上沒有官衙,也沒有什麼百年興望的大族,所謂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是久居在邊蕪鎮,有幾個銀錢,能在這一帶吃得開,說得上話的。
米鋪的富老闆,西晃子酒樓的邱老闆,腳力行的丁老闆,澡堂子的林老闆,甚至連土樓子裏那個整日拉,皮,條的老鴇都在!
只是眾人都沒有說話,人人臉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說,各位都是明白人,說個話啊!」開口說話的是腳力行的丁老闆,此人長得十分魁梧,當年流落至此,以給人扛活為生,漸漸的竟也掙出片家業。
「有啥好說的,不是第一回,也不會是最後一回。」
眾人聽了這話,都沉默了,他們知道這是事實。
「那幾個外地人,一看就是愣頭青,聽說是在渭州殺了人跑過來的。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老鴇子開口了,此時她思路清晰,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與白天那個撒潑打渾,滿嘴犖話的老鴇子簡直判若兩人。
一直沒有說話的富老闆,突然側耳聽了聽窗外的動靜,大夥見他這樣,也全都不作聲了,恨不能連呼吸都屏了去。
富老闆毫無徵兆的起身,一口氣吹滅了桌上的燭火,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與其同時,街上那僅餘的一些微弱光亮,竟接二連三的湮滅了,街上一片黑暗,整個來蕪鎮仿佛都陷入無盡的黑淵一般。
秦黛心此時坐在胡胖子的客棧里,低聲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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