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已是盛夏。
定國候府後院那池塘中的荷花開滿了塘。
池塘旁種有幾顆桃樹,桃樹上的果兒已有拳頭大小。
鍾離若水走在這池塘旁,伸手摘下了一個已經微紅的桃子,從袖袋中取出了一方手帕來擦了擦,然後一口啃了下去。
她的小鼻子一聳,有些酸澀,還需要再等一些時日。
她沒有將這個桃子丟棄,而是笑眯眯的轉身,看向了跟在她身後的一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也就四五歲的模樣。
頭上扎着兩個沖天辮,那張圓圓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鍾離若水手裏的桃子。
她咕嚕一聲咽了一口唾沫,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姐姐,若畫想要吃桃子!」
聲如黃鸝,悅耳動聽。
鍾離若水俯下身子,將那被她啃了一口的桃子遞了過去,「妹妹,奶奶種的這桃子可好吃了!必須吃完,不許扔哦!」
鍾離若畫那小腦袋使勁的點了點,「若畫不會扔掉的,奶奶說浪費可恥!」
她接過了姐姐手裏的桃子,鍾離若水揉了揉她的腦袋,她歡喜的一口啃了下去
然後,她那雙小眉頭漸漸皺在了一起,那雙大眼睛頓時也眯成了一條縫。
「呀」
「姐姐沒騙你,好吃吧!」
鍾離若畫眼睛直眨巴,「好、好吃!」
「姐姐,若畫想吃糖!」
「哦,」鍾離若水從袖袋中摸出了一顆飴糖,將紙撥開來,鍾離若畫歡喜的伸出了她那胖乎乎的小手,卻不料見姐姐將那顆糖丟進了她自己的嘴裏!
她小嘴兒微翕,驚詫的看着,便聽姐姐又說了一句:「奶奶可是有說過,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
「姐姐是為了你好,少吃糖,多吃桃子,乖!」
鍾離若畫「哇」的一聲就哭了!
「我不要姐姐對我好,我要糖我要去找娘!」
站在一旁的劍舞都看不下去了,這可是親姐妹,這當姐姐的怎麼就那麼喜歡欺負這可愛的小妹妹呢?
她正要走過來,卻見鍾離若水一把抓住了鍾離若畫的小手,她蹲在了鍾離若畫的面前,「說好的不許哭哦,你若是再哭,我可就不帶你去接李辰安了!」
鍾離若畫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哽咽着說道:「若畫不哭,若畫要去看看李辰安!」
「姐姐答應了你的事當然會辦到把這桃子吃了!」
「姐姐,桃子不好吃!」
「不吃也可以,那就去練功!」
「姐姐,練功很辛苦!」
「你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雖然還小,但有些事也需要自己去做出選擇!」
「讀書、練武、吃桃子,你自己選一個,可別後悔哦!」
鍾離若畫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過了片刻,她才忽然說了一句:「你欺負我,我以後長大了會搶了你的李辰安!」
鍾離若水眼睛一瞪,鍾離若畫一口向桃子啃去,腮幫子鼓鼓,眉頭兒緊蹙,「我要叫大哥幫我!」
她一口一口的啃着這酸澀的桃子,嘴裏在含糊的念叨:「我還要叫二哥也幫我還有娘我記住了這個桃子鍾離若水,我會報這個仇的!」
鍾離若水頓時就笑了起來,「你看,他的詩詞你比得了麼?」
鍾離若畫老實的搖了搖頭。
「所以,你想要搶了他,那就得去讀書!好好的讀書!讀出一個咱們寧國的第一大才女才行!」
「我不要他了!還給你,我不想讀書!」
「你呀,」鍾離若水用手帕擦了擦鍾離若畫臉上的淚痕,她站了起來,將鍾離若畫手裏剩下的小半個桃子拿了過來,丟入了荷塘里。
她牽着鍾離若畫的小手,沿着荷塘緩緩而行。
「姐姐不能練武,這是姐姐這輩子一個很大的遺憾。」
「奶奶說你是練武的好苗子,可你偏偏又吃不了那苦。」
鍾離若畫乜了鍾離若水一眼,「練武不好玩!」
「可不是為了好玩好吧,說了你也不懂,咱們去看看奶奶。」
「不去!」
「那去看看爺爺?」
「也不去!」
「那你想幹啥?」
「抓知了和蜻蜓!」
「」
鍾離若水終究沒有將鍾離若畫帶去見爺爺奶奶,姐妹二人坐在了這荷塘旁的涼亭里。
她一直看着荷塘里盛開的荷花,想着前些日子收到的李辰安寄來的第二封信,臉上露出了一抹歡喜。
那封信里李辰安說了許多發生在廣陵城的事。
比如桃花釀賣得很好,但他並沒有馬上擴大酒坊的規模。
比如他成了魚龍會的舵主,正在招兵買馬,準備將廣陵分舵做大做強。
還比如,楊四賢到了廣陵城,二人設計在臨風渡殺了劉酌。
等等。
這些事鍾離若水原本是不關心的,但李辰安寫來她卻覺得很有意思。
當然,最令她期待的還是信尾的那句話。
李辰安說他大致在七月中旬啟程來京都玉京城。
這是七月二十八了,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裏。
鍾離若畫有些無聊。
她坐在凳子上,一雙小短腿一晃一晃。
她一直看着姐姐,便發現姐姐臉上的神色有了變化,甚至還微微有些泛紅。
「姐姐,你在想李辰安了!」
鍾離若水轉頭,又瞪了鍾離若畫一眼,卻聽鍾離若畫又道:「想就是想了,奶奶說咱鍾離府的人,敢愛敢恨!」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忽地傳來:「小孫女這話說得對!」
鍾離若畫頓時一個激靈,轉頭望去,未見其人,卻見一劍飛來。
她「哇」的一聲又哭了!
她胖胖的小手在那一瞬間就伸了出去,然而捏成了小拳頭,再後伸出了兩根指頭,準確的夾住了這把劍的劍尖。
「嗚嗚嗚不要啊!」
「我不要練劍!」
一個穿着一身灰色麻衣的老婦人走了過來。
鍾離若水連忙起身,拜倒在地:「奶奶!」
「起來,咋規矩還越來越多了呢?」
說着這話,樊桃花看着依舊在嚎啕大哭的鐘離若畫笑了起來。
「刀、槍、劍,你選一個!」
「啊我還是選劍吧!」
「這就對了,去練。」
鍾離若畫生無可戀的一路哭着走了。
鍾離若水為樊桃花斟了一杯茶,看了看妹妹那小小的背影,「是不是是不是太嚴苛了?」
「無論是讀書還是練武,都沒有輕鬆這一說法。」
「楊四賢已回京都,李辰安殺死劉酌之事,已在京都流傳。」
「你和李辰安之事也在京都流傳開來。」
「他這時候來京都,可不是個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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